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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前往義大利

  將時間線倒回到一天之前。


  送下了蘇舟, 深夜十一點多的夜晚,線體流暢的寶石藍色跑車在少人無聲的公路上飛馳而過。


  慕尼黑的夜晚很冷,車中的暖氣開的很足。


  車中放著舒緩慢節奏的鄉村音樂,車外的遠光燈,似乎能將前方的無盡黑夜, 照成另一片恍如白日的晨曦初升。


  年紀大了,就總是不由自主的開始喜歡回憶過去。


  雖然以大眾意義上人們對肉體年齡的定義, 他應該被分類到各方面機能正處於最佳的「黃金時期」,但奧古斯特曾說過, 即使再想抹除所謂的圈際隔閡,一個人的眼界和經歷, 從根本上就將許多無形的東西都重新歸好了類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哪怕他的身體機能正處於最佳狀態,奧古斯特卻覺得, 自己已經不能和「年輕」這個詞再聯繫到一起了。


  ……嗯,都有人叫他「dady」了。


  半個多小時前,當他的副駕駛尚且有著另一個人的體溫時, 奧古斯特說了無數個關於少年球員半路夭折的「歷史」。


  說不上是警戒或者提醒, 他只是想告訴蘇舟一些已經成為歷史的「事實」。


  雖然蘇舟並非年少成名,甚至在當下,在乒壇的世界中, 黑髮的中國男孩根本就是一隻幾乎沒人記得住的小蝦米, 但只要和蘇舟交過手的人, 沒有人會懷疑, 這個少年人無法在未來的乒壇中佔據至關重要的一席之地。


  用苦良心嗎?也不算是,只是想提前警示。


  自從「出道」以來,蘇舟的一路真的是走的太順利了,並且從最初一直到現在,蘇舟正在走的這條道路,從來都不是任何一個正規的乒乓球運動員該走的路。


  在前半生完全不曾和乒乓球有所接觸的情況下,有著乒壇資深者陳清凡作為引路人,在最開始就因為那場英國U-16的友誼賽而小小的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又恰好趕上亞洲乒協想要擴大乒乓球的影響力,因而舉辦了人力物力一應俱全,聲勢浩大的第一屆亞洲乒乓球業餘大賽……


  對於任何的非正式賽事,第一屆永遠是最最吸引目光的一屆,而蘇舟則是恰好搭上了這班標著「第一次」的順風車,第一把就打出了不小的名氣。


  而且,認真看看吧,蘇舟目前參加過的這些比賽,有哪個是國際賽事?就算不說國際賽事,又有哪個是職業性質的正規賽事?

  一個也沒有。


  但最神奇的就是,明明這些賽事都不是競技性極高的職業賽事,但蘇舟在這些賽事上遇到的對手,卻都是名氣與實力俱備的職業乒乓球運動員。


  這樣充滿巧合卻個個都分量頗重的競技之路,哪怕放眼百年前,再預言百年後,也不一定會有出現第二次。


  如果蘇舟在未來成名,那麼他的一路勢必會被人記載和撰寫。


  而蘇舟的乒乓球歷程絕對是一段傳奇,而且還是一段無人可以複製的傳奇。


  而成為傳奇的最重要的那個前提——蘇舟本身確實擁有著足以讓黑子閉嘴、球迷自豪的硬實力。


  在奧古斯特看來,雖然蘇舟的前半生因為足球而郁不得志,但是自從他的小腦門被足球給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的人生便好像從此轉了個彎,多年的悲慘逆風逆反而行,前十六年遇到的所有苦惱都迎刃而解,不復存在。


  ——但是太過一帆風順的人,尤其是少年人,可是容易出問題的。


  這種現象在演藝圈比較多見,童星墮落的新聞屢見不鮮,但這同樣適用於體育界。


  奧古斯特並不認為蘇舟是這樣的人,但這不妨礙他以友人和過來人的身份,給予少年一點警示。


  他已經見過不少和蘇舟有著「類似」境遇的人了,當這些少年球員正在「墮落」、或者終是「墮落」的時候,他總是會感到惋惜。


  在各式的媒體採訪和新聞發布會上,他曾多次用著最溫和的言辭呼籲,少年球員們需要榮耀與認可,但是過度的曝光和誇讚極有可能會造成隱患。


  但是事實上卻是,就算不管那些在大多數時候都非常惹人嫌棄的媒體,在成長道路上不斷膨脹的成長期少年們,對於「在短時間內的不愛惜自己」這點,接受的真是毫無難度。


  不幸的是,這裡是歐洲,是乒乓球五大國都在的大洲,如果你不行,還有著成千上百可以把你拉下來的人等在後面。


  那個荷蘭小將的隕落讓奧古斯特倍感遺憾,實際上,這名荷蘭小將——現在已經脫離了小將這個稱呼的男人,在現今男單乒壇的格局裡也穩佔一席之地,甚至他還是他們國家內部的男子單打NO.1,在世界排名中,大概穩定在第十一到第十八名。


  然而,在奧古斯特看來,這個荷蘭人其實完全有能力做的更好,而不是連世界男單TOP10的位置都擠不進來。


  他做的不是不好,而是不夠好。


  無數個本來能做的更好的少年們,他們沒有退出乒壇,他們在這個屬於乒乓球的世界里紮根發芽,但是卻不能達到本應可以達到的更高境地。


  很遺憾,太遺憾了。


  蘇舟在乒乓球方面的天賦,哪怕讓在這個世界中,對於乒乓球的眼界最高的奧古斯特來評價,也真的挑不出半點毛病。


  他完全、一丁點、絲毫也不想讓這種遺憾沾染到蘇舟的身上。


  他想,如果真的發生了類似的事情,他可能會比蘇舟本人還要感到難過和悲傷。


  對於諸多少年球員的「隕落」,奧古斯特總想做點什麼,但卻苦於國籍不同、立場不同,哪怕想做什麼,也沒有什麼立場。


  德國青少年隊的小球員們不算在內,他們德國的青訓以及球場的氛圍一直都很好。


  這麼說來,蘇舟真的是第一個他能毫不顧忌的去插手的少年球員。


  如果接著這個思路繼續回憶下去,回憶著認識蘇舟這個人的短短半年……


  似乎從一開始,他就是擔任著類似「父親」的角色,蘇舟在乒乓球界的「父親」。


  「dady嗎……」打開車庫大門,熟練的掛擋倒車,修長的手指停在了黑色的硬質圓盤皮套上,奧古斯特低喃一聲,重複著這個一小時前剛剛被人叫過的稱呼。


  車庫的燈亮了,車內還是暗著的。


  奧古斯特沒有急著拉門下車,他坐在這一片寂靜的黑暗裡,蔚藍色的雙眼被車內的黯淡的光線同化,變的昏暗而模糊不清。


  半響,開門聲起。


  車門打開,修長的雙腿依次踏足在了踏實的水泥地上。


  男人用手繞著耳邊散開的金色髮絲,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苦笑表情。


  「……這真是一個合適的稱呼,也不怪他突然叫我dady了。」


  奧古斯特是個貪心的男人,永不知足的掠奪是男人的本性,也是人的本性。


  奧古斯特推開了車庫通往室內的門,他換下鞋子,在腦中漫不經心的想著。


  為什麼不能早一點的認識蘇舟呢?如果蘇舟從小就開始打乒乓球,如果中國男孩自小接觸的就是最最專業的乒乓球訓練,甚至如果蘇舟不是一個中國人,而是一個德國人,自小就在德國接觸著最為優秀和完美的乒乓球成長環境…………他的水平,絕對會比現在還要好上很多吧?

  一個上半輩子都在苦練足球的男孩子?這並沒有什麼不好,但是對於蘇舟來說,這簡直是在浪費他的人生與天賦。


  奧古斯特甚至為此而討厭了足球一秒,只有短短的一秒。


  他想著今晚蘇舟的「應許」,想要與他們一起前往義大利。


  現在已經接近零點了,但明天是周日,奧古斯特允許自己有著短暫的放縱。


  他回到房間,打開了房頂的白熾燈與書桌旁的檯燈,他掀開亮黑色澤的筆記本電腦,有些苦惱的看著他們已經定好的那家旅館。


  唔……教練也會跟著他們一起去義大利,既然不能在訓練基地的現場觀察蘇舟,應該也不會提出什麼反對的意見。


  不是同一架航班也無所謂,一天之中,從德國飛往義大利的航班不少。


  問題是酒店。


  歐洲是個洲,但每個國家的佔地面具卻都很小,如果把職業乒乓球巡迴賽和中國的中超聯賽對比,舉辦在歐洲的每一個站點,便形同於在中國的各個省份舉行的中超賽事。


  前去比賽的球員們需要提前訂好酒店。


  歐洲各地的球迷們也會提前訂好相應的房間。


  換句話說,距離巡迴賽只有半個月的現在,按照整個歐洲對乒乓球的狂熱度和關注度,旅店的空餘數量,的確已經變成了一個問題。


  他們訂的酒店人數都是正好的,現在突然要再加一個人的話………


  慕尼黑的夜晚,明亮的室內,泛著幽光的筆電面前,蔚藍色雙眸的男人狀似苦惱的盯著屏幕,牆壁上掛著的鐘錶,時針已經劃過了羅馬數字的Ⅻ。


  今夜的奧古大大,可能會睡的稍微晚一點呢XD。


  粥粥當然不知道奧古大大是否在熬夜。


  周六,蘇舟和奧古斯特打球吃了飯。


  周日上午,蘇舟意外的感知到了這具身體對增大運動量的優秀適應能力。


  周日下午,蘇舟和小可愛認認真真的較量了一場,又心滿意足的捏了小可愛的臉——振作起來的小可愛更漂亮了!睫毛長長的,瞳孔的褐色淺的近乎透明的,笑起來意氣風發的特別好看!胃口似乎也特別好,周日晚上的晚餐是蘇舟下廚做的,小可愛可是多添了兩碗飯!


  就是嘛,給奧古大大的長城濾鏡快點去掉,永遠只想著「我要追上那個人」的話,可是永遠也無法趕超對方的。


  周日晚間,蘇舟揉著肚子躺在床上,可謂是滿足極了。


  但是正滿足著,他的手機就又響了起來。


  蘇舟躺在被子上,攬過手機一看,微信語音,發起人竟然是陳清凡。


  哇,一直只是和舅舅發文字消息,好久沒和舅舅語音了?

  蘇舟按下了接通。


  「舅舅?有事嗎?現在國內是凌晨一點吧?」


  「粥粥!」對面傳來的聲音非常的興奮,「我正在幫你申請資格,出乎意料的順利!」


  蘇舟:「…啊?」


  陳清凡興沖沖的說:「是我一葉障目了,一直沒想到,你周二的時候不是跟我說,你在考慮要不要和德國隊一起去義大利,看一下義大利站的巡迴賽嗎?!」


  「所以…?」蘇舟一咕嚕從床上翻了起來。


  陳清凡興奮的說:「你提醒了我,巡迴賽一直都相當於是一線職業球員的訓練場,世界三大賽的名額有限,但是巡迴賽不是這樣,巡迴賽中表現出色的球員,在幾年之後,一般也都是其相應國家會排出參加乒乓球三大賽的球員,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巡迴賽的報名資格:【由各個已交付至當年會費的成員協會推薦的運動員都可報名參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他怎麼會不知道?已經意識到了陳清凡的言下之意,蘇舟的眼中劃過了不可置信的光。


  他把手機拿的遠了點,打開了免提。


  「不是吧……」蘇舟下意識的喃喃道,「舅舅,我還是個什麼職業比賽都沒參加過的新人啊……協會能那麼方便的幫我報名嗎?」


  在大海的另一面,陳清凡大聲的反駁著,男人的聲音是如此的高昂,高的讓蘇舟下意識的想問問陳清凡身在何處,如果不是在自己的家中,路上的行人絕對會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光看著他吧。


  不,現在國內已經凌晨一點了,舅舅不可能還在街上的。


  「新人?不?!你別忘了尤利安·阿茨特!就算是乒壇新人,你也是最最獨特、最獨一無二的那個!我知道這樣說不太好,畢竟阿茨特是你的朋友,你像是在踩著他上位——但是這就是事實!只要是真的有些眼力的,都能看得出你們上一次的比賽,完全就是世界級的水準!」


  陳清凡試圖平復著他激動的心情,事實上,自從周二蘇舟將「義大利巡迴賽」這六個字發送到了他的微信上,陳清凡在看到第一瞬間,就不禁傻傻的睜著眼,然後失了神。


  巡迴賽啊巡迴賽,只要成員協會沒有拖欠會費,而是一直按時交著,協會推薦的運動員就可以參加的巡迴賽啊……


  對啊,既然協會推薦就能參加!他已經在蘇舟去歐洲的這段時間,幫蘇舟註冊好了職業乒乓球運動員的身份,蘇舟也是中國乒乓球協會的一員,所以,蘇舟為什麼不能參加啊???


  陳清凡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是青少年隊一天的訓練結束的時候。


  陳清凡本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回家,卻在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登時愣在了當場。


  然後陳清凡立馬不幹了,回個什麼家啊,想到什麼做什麼,他馬上給他認識熟悉的人打了電話。


  陳清凡的心中懷有希望,但也並沒有抱著很大的希望,但只是短短的幾天,從周二的晚上到現在,所有事情的進展竟然都出乎意料的——


  「粥粥,你真是趕上了一個好時候。」陳清凡不禁這般喟嘆道,「那一場展示在全世界人面前的,你和尤利安·阿茨特的比賽,就是你最好的投名狀,而亞洲業餘乒乓球大賽的舉辦其實是一個風向標,是在亞洲各個國家的體育協會和乒乓球協會的共同祈願下,而誕生的風向標。」


  「有什麼是比上頭想推動還要好的助力呢?」


  「沒有,蘇舟,國家的方向就是最好的助力。」


  「半個月後,義大利站的那場巡迴賽早都報名完畢了,但是再下一次的巡迴賽,英國站的那一場,粥粥,有可能的,你知道嗎,你有可能可以參賽啊!!」


  這操作太騷氣了。


  就是蘇舟也沒想到竟然還能有這樣的操作,他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心臟不禁跳漏了一拍。


  手機的另一頭,陳清凡也在努力平復著自己激動的情緒。


  「不過,粥粥,你先別高興的太早,別抱百分之百的期望,也先不要將這個消息告訴其他任何人。」


  「這些天我聯繫了不少朋友……」當然,也有一些不是朋友的人,但是這些就沒必要告訴蘇舟了,陳清凡唯一的期望,就是蘇舟可以在乒乓球的道路上專心致志的走下去,不要為了任何外事而分心,也不會被任何來自外界的消息而打擾,「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雖然不能保證,但因為你的投名狀和現在亞洲……不對,我們國家乒協想要樹立的風向標和上頭的暗示,只要你有實力,蘇舟,只要你有實力,別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你會得到一些便利的。」


  「我必須再說一遍——粥粥,你對尤利安的那場比賽真是打的好極了!!!我甚至想興奮的罵人爆粗口!」


  「你贏了那場比賽,只要你贏了,哪怕你贏的很艱難、贏的不漂亮,這也足以讓某些人對你稍開綠燈。」


  但是,同樣的,如果蘇舟的對手是世界排名更靠前的盧卡斯·約恩,假設蘇舟輸給了盧卡斯,哪怕他們兩人的比分非常接近,甚至局面一度看起來勢均力敵——如果是這樣的話,現在想要辦成這些事情,不一定不可能,但也絕對會變的困難的多。


  最簡單的描述吧。


  你贏了!

  一個中國人,贏了世界排名第十的少年天才!


  你他媽的就是長臉!


  就是有人為你自豪!


  就是有人希望你能幹出更大的事情!

  「粥粥,聽著,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分神,也不是為了給你壓力。」


  「舅舅不在歐洲,無法陪在你的身邊,但我會在中國,努力提供我可以做到的,一切能對你有幫助的事情。」


  「這個消息先別告訴任何人,好好打球………蘇舟,好好打球。」


  「舅舅愛你,我們每個人都愛著你。」


  陳清凡掛了電話。


  手機里傳來了忙音,在長長的一聲「滴——」后,又歸為沉寂。


  蘇舟盤腿呆坐在床上,有些愣神。


  這…這……這……


  幸、幸福來的太突然了?

  蘇舟保持著盤腿支顎的動作,愣愣的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嘶,有點痛。


  不是夢。


  蘇舟拍拍臉頰,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把所有的事情從頭到尾的分析了一遍,結果越分析越覺著……


  咦,如果舅舅口中的風向標確有其事的話,事情這樣發展才是比較正常的吧…?

  也是蘇舟在一葉障目了,要知道,這可不是他上輩子的國家,這個世界的中國,他們的乒乓球是如此的弱勢,所以一朝有人真的做出了一些實績,當然是推一把還來不及了…?

  而且可以打出的名頭還不少。


  百年來的乒乓球天才少年。


  中國乒乓球的崛起。


  橫空出世的王者。


  中國人打破乒壇被歐洲五大國的壟斷局勢!

  還別說,不僅媒體喜歡這個,國家和人民就算不喜歡,也肯定不討厭這個。


  而對於在某一方面弱勢了很多年的一個國家……


  ………哪裡是不討厭啊,關注的肯定是喜極而泣,不關注的也會關注一下,道一聲自豪恭喜。


  再加上風向標這個宏觀助力……


  粥粥陷入沉思。


  嗯,所以,就是,半個月後的義大利先去吃瓜圍觀試個水,再下一站巡迴賽的英國站點,他可以悄咪咪的期待一下了…?

  蘇舟立馬爬到床邊,把書桌上的筆電拉了過來。


  他打開谷歌百科,查了一下英國站的時間,然後打開桌面的一個word文檔,那是他來歐洲的簽證時間和大概行程。


  兩相對比之下,蘇舟挑挑眉梢,意味深長的「嘖」了一聲。


  時間有點巧,英國站的比賽時間,一共會持續六天,和他的簽證幾乎卡在了同一時候。


  換句話說,如果陳清凡申請成功,他的確報名參加了英國站點的巡迴賽,並且真的闖到了決賽圈,大概是今天比賽完了,明天就接著坐飛機回國的感覺。


  蘇舟抬頭看看錶,現在是晚上八點半……


  嗯……


  於是在第二天,新的一周,周一又和小可愛兩人一起坐地鐵,去訓練基地的時候——


  尤利安:「………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學了?」他狐疑的看著蘇舟,準確的說,是看著蘇舟手中拿著的德語筆記。


  地鐵時間一般不是他們的聊天時間嘛???今天的蘇舟怎麼了?注意力怎麼突然就被德語這個小妖精給吸走了???


  蘇舟頭也不抬,嘴中念念有詞。


  他先是把筆記上的幾行字詞背完了,才側頭看向尤利安,認真道:「尤瑞,有話的話我們走路的時候說,走路看東西不好,接下來的半個多月,地鐵時間就是我的德語學習時間了,還有午餐的時候也是,我要抓緊時間學習德語。」


  尤利安額角一跳:「你這是………又犯病了?」


  你才犯病呢!

  粥粥不高興,粥粥愛學習,你怎麼這幅態度。


  「因為晚上沒時間學德語啦……」


  「那你要幹什麼?」尤利安的眼神更懷疑了。


  當然是加練去練習右臂的臂力啦!


  當然是在房間中一個人模擬著比賽,傻不拉幾的滑步揮拍大汗淋漓啦!


  粥粥現在突然超有緊迫感,當然是抓緊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乒乓球相親相愛啦!

  所以…嗯……所以……德語這隻磨人的小妖精…………


  蘇舟憂傷,不能不學,所以就只能擠出邊角時間來學了。


  但是這些不能告訴尤利安,畢竟德國這邊對於青少年的訓練、加練、私自訓練,都是有著嚴格的控制和要求的,如果蘇舟將情況如實告訴了尤利安,尤利安再如實告訴了德國少年組的教練,估計那一位還算好說話的教練大人,就肯定會找蘇舟的現任監護人好好聊聊了。


  蘇舟的運動經驗豐富,在逐漸和這具身體素質超乎想象的身體的磨合過程中,他自己的心中有數,但是其他的成年人可不一定會相信他這個未成年人。


  所以——


  錚哥,磚頭該來啦,就是你了!

  「我國內的隔壁哥哥出了點事需要我幫忙,最近半個月我會耗一些時間在那邊,而我們在第二天都有訓練,晚上又不能熬夜,所以只能把學德語的時間變更一下了。」


  小可愛將信將疑。


  粥粥已經低下頭繼續背德語了。


  小可愛便也只好信了。


  慣例的,上午跟著少年組訓練,下午跟著成年組打球。


  也就是從今天開始,蘇舟的擂台挑戰賽開始了!


  每一場比賽,貝克爾教頭都站在賽場邊,這一周的貝克爾教頭換了一種形象,並不是說他剃乾淨了鬍子、或者他的穿著變的衣冠楚楚,而是——


  蘇舟的對手,一個棕發的德國男人,賽前,苦笑著和蘇舟握手。


  蘇舟的餘光一瞧場邊,不由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有這樣的教練………你們辛苦了。」


  德國男人同樣看了一眼場邊,看著那個眼戴墨鏡,嘴中還似是而非的叼著一根戒煙棒的男人——雖然在他的印象里,貝克爾教練根本就沒有過任何的抽煙歷史。


  「我真的不想輸給你。」德國男人苦著臉說。


  蘇舟悄咪咪的小聲問:「我聽奧古斯特說,如果你們輸給了我,繞場跑圈是最好的,除此之外,還可能會被罰去擦器材或者掃廁所…?」


  男人絕望的目光證實了蘇舟的問句。


  粥粥好心疼你哦,不過——


  「………不好意思,但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兩人的手握后即分,他們走向兩邊,站在了球台兩側。


  德國男人的神色平靜了下來,他口吻平和的說:「當然,男孩,如果你真的比我強,那麼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傾盡全力的打敗我。」


  兩人簡單練球,然後比賽開始!

  蘇舟的開局,發球搶攻,上來就是一板犀利不留手的正手拉球!

  男人完全沒想到蘇舟竟然上來就打的這麼猛,明明在教練給他們的資料上,蘇舟是個喜歡在開局觀察對手的人!

  猝不及防之下,男人的回球質量較低,這既高又不怎麼旋轉的球真是給了蘇舟絕好的機會,有機會不打就是蠢,蘇舟小臂猛收,再拉一板,動作小而利索,只見白色的小球迅速向著前方兇猛衝去,速度比上一球更快,旋轉比上一球更猛,角度更為的斜線刁鑽!

  砰!

  乒乓球接觸了男人的球台,然後迅速的沖向台外。


  男人大步滑步,卻接球不及。


  數秒而已,第一球就落下了帷幕。


  對面的黑髮男孩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蘇舟1:0領先。


  蘇舟接過對方打過來的白色小球,他在原地擰了擰腳腕,又站在了左手的半台。


  他黑色的眼眸靜靜的盯著手中的白色小球——


  高高拋起,第二球再開!


  場外,貝克爾教練沒有急著記下什麼,沒有人看得清他的表情,因為那副大到足以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的黑色□□鏡,也同樣足以遮住他的全部情緒。


  正如奧古斯特所說的那樣,這些位於成年隊下游的球員們,對於蘇舟來說幾乎造不成任何威脅,只是給貝克爾教練提供了無數場可以觀察蘇舟比賽的機會而已。


  如果蘇舟真的只是一個初步接觸和外人對打的乒乓球新手——蘇舟之前給予外界的說辭是,他一直是一個人在私下練球,偶爾和中國公園裡的老人家或者青少年們打打球,所以並沒有太多正式的乒乓球對戰經驗——所以,如果蘇舟真的只是這樣的人,在對戰經驗這一方面,這一連串的擂台戰還能對他起到不小的幫助,但是現在嘛……


  每天下午,蘇舟每天都有三到四名的對手。


  每一場比賽,貝克爾教練都會在一旁圍觀。


  發球、強攻、搓一板、再拉球——


  接發球、短搓兩板、反手擰拉、遠台對攻——


  蘇舟的實力,哪怕是成年組中沒有和他交手過的人,也早都大概的有了一個印象。


  理所當然的,蘇舟的連勝也在貝克爾教頭的意料之中,並不出格,但是他沒想到的是——


  兩周了,這兩周內,在小比分上蘇舟輸過幾場,但是在大比分上,蘇舟竟然從未敗過。


  換句話說,擂台賽進行了一周,蘇舟一路高歌猛進,竟然一場比賽都沒有輸過!


  這樣的實力其實不足以讓貝克爾教頭感到驚奇,因為他早在這個中國男孩來到成年組的第一天,就已經在最佳的席位,觀看了他與本·諾依曼的比賽。


  讓貝克爾真正感到驚奇的是——


  穩定性。


  整整兩周以來,五局三勝的比賽,每天下午都有三到四名的成年人當對手……這可以說是緊張度很強的比賽了,但是這個中國男孩的穩定性卻是如此的可怕,可怕到根本不像是一個只有16歲的男孩,或者說根本不像是一個半途才從足球轉到乒乓球的男孩。


  「貨真價實的小怪物啊……」貝克爾教頭咬著筆頭喃喃道,「他以前應該從來沒有接觸過類似性質的循壞賽或擂台賽吧,都兩周了還能有這樣的穩定性,還有那次跟本打比賽的後期表現,不是天生的大心臟球員,就是真正的小怪物吧…………簡直像是一個已經身經百戰的老將一樣。」


  而蘇舟呢?


  粥粥其實對此還是感覺很滿意的。


  他承認,乍一看的話,在這兩周的巡迴賽里,他只跟那些在成年組中,實力居於下游和中游的人交手,似乎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益處,貝克爾教頭則佔了好處的大頭。


  但實則不然,所謂過猶不及,這兩周里,蘇舟每個周末都會跑去奧古大大的家裡和他打球,一周有一次被壓制后迅速體驗球感的經歷就很足夠了,而在日常的五天里——


  下午的對手不強,但也絕對不弱,保持著身體狀態的同時,體力消耗卻不是很大,正好讓粥粥晚上回家練習臂力啊!

  粥粥計劃通√

  就這樣,保持著上午跟著少年組訓練、下午跟著成年組打球、晚上回家自行加練加強臂力和協調性、周六去奧古大大家裡來上一場、閑暇邊角時間用來和德語這隻小妖精說說話、時間允許就在家裡也和小可愛來上幾發——


  節奏是如此的緊張,生活卻是如此的充實。


  半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這期間,成年組內的擂台戰,蘇舟一戰未敗。


  成年組中的所有人,看待蘇舟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他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奧古斯特會對這個中國少年另眼相看的理由,因為他有這個資格。


  而在半個月後。


  混在一堆穿著統一服飾的德國人里,蘇舟不太自在的壓了壓自己帽檐。


  他們現在是在德國慕尼黑的機場內,即將登上前往義大利羅馬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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