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序幕

  漕幫的保密工作向來不高，隔天一早，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先前鬧事跑路的杭州龍王又回來了，只不過是人頭回來了，別有心思的、渾水摸魚的、野心十足者都嚇了一大跳，之前最跳的幾個也沉寂了下來。


  一切都等著那場漕幫大會！


  冬天霧氣重，河面上朦朦朧朧的，但是各種型號的船隻卻格外的多，漕幫最初的規定『蘇省21幫，船1638隻，浙省21幫，船1538隻，江西兩廣19幫，船1492隻，湖南省18幫，船1386隻，徽省16幫，船1258隻，松江府9幫，船686隻，河南9幫，船702隻……一共128幫半，糧船9999隻半』。


  雖然如今漕幫不比建國時興盛，沒有軍糧北運，而皇糧也是一部分走海路入內地，但是上下數萬條船的大勢力，可以說是皇朝的一根輸血大動脈。


  『轟！』


  船頭在霧氣中好似撞到了什麼，船身一震，差點沒被掀翻過去，上面的船長狼狽的爬起來，怒道：「誰扔的東西，怎麼河裡還有碰瓷的！」


  「彆氣了兄弟，今天不知怎麼了，船頭撞礁的格外多，快點轉向，我找縴夫幫你拉過來！」


  碼頭上有人這般叫喊著。


  但是所有人都沒注意到，那船頭的撞角處，有一個淺淺的手印，手印四周密集凹陷的裂紋。


  ……


  三水碼頭的漕幫總舵口中，淮安幫的、揚州幫的拳師各個氣勢十足，站在大廳外翹首以待。


  大廳內有一張地圖覆蓋了整個長條桌，圖上是放大版的運河，每一個舵口、碼頭、勢力範圍，像是鱗片一樣長在運河的表面，只不過越往北方，『鱗片』就越大，而且標記的拳門也越來越有名，尤其是在津門，幾乎連成一片。


  項獄拿著一根柳枝，乾脆利落的一劃，將『大龍』上半截身子截斷，然後出海口的『尾巴』上一截，同樣切了一小半，這才開了口。


  「如今漕幫不比以往，當年漕幫在一代羅祖爺的手下，替北伐幾十萬官兵運轉糧秣，大軍數征遼東，依賴南方的幾百萬斤糧秣運轉，但饒是如此，天下一統后，羅祖爺便消失無蹤，這說明朝廷不可能允許一個連通南北、操控糧價的的巨型幫會，如今管漕運的是漕運總督，不是一幫之主。」


  李達點頭，表面上漕幫羅祖爺是跟正一道幾個大法師爭奪神權失敗后被廢，但如果真正戰情焦灼，朝廷上層怎麼會允許後勤總管出問題，無非是卸磨殺驢而已。


  「南邊也捨棄，那裡海商、海盜、武行、官兵關係錯綜複雜，琉球一帶又是鄭家龍興之地，我們江湖人不要去觸霉頭。」


  獄姐劃了一個大圈，正好將蘇、杭、揚、淮圈在了一起，總體是在江淮之地範圍，稍稍覆蓋了皖南的一部分。


  「這裡的水運、路運、碼頭卻是在我們的影響範圍內，尤其是各地武行插旗子，正好給了我們一個統一的借口，只要我們守規矩，以後便能給人講規矩。」


  項獄難得的話多，這女人不愧是項羽的後代，一身霸氣，居然喧賓奪主，比起李達這個正主還有氣場。


  不過李達不以為意，反而咳嗽兩聲，道：「牛舵主、馬三叔，如果說鹽商幫我們這一把，日後什麼私貨都好商量，更重要的是，鹽商和漕幫一體兩面，日後無論是那方拳門來我們這裡插旗子，最多也只是給我們當打手，威脅不了我們地位。」


  牛舵主是李達熟人，他侄兒跟李達關係更不錯，至於這馬三叔更是鹽幫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沒錯，江淮之地最強大的另一個江湖力量是鹽幫，李達正在爭取他們的支持。


  馬三叔沉吟不語，幫不幫槽幫這一把便是在鹽幫內部都是個極有爭議的話題。


  不幫吧，外地人到處插旗子，甚至侵犯到了鹽幫的利益，但他們還不能用江湖手段對付這些人，因為一旦不守規矩，回頭大鹽商族長的腦袋說不定就不翼而飛了。


  但是幫吧，就等於把一群地頭蛇連在一起，打造成一個蛇窩，看看眼前這個霸氣十足的女人就知道了，只掌握淮河上下十幾個舵口，就已經如此霸道，再讓她一統南方漕門，雖然沒有利益衝突，但這等於在自己地盤上打造出一個更加強大的勢力啊。


  而且這幫忙也不是口頭上說說，只要實際行動的，碼頭、舵口，以及靠江河吃飯的很多商人，都要他們鹽幫去疏通關節，這可是要花大筆人情的。


  「馬三叔，淮鹽如果不幫本地人，將來川蜀、兩廣的老鹽幫通過武行將手伸過來，漕幫不統一，又怎麼有本錢替你們擋事，兩淮鹽可是賣的比長蘆鹽和自貢鹽貴了至少一半，我可知道當初鹽杆子內訌，有好幾個家族眼巴巴的找機會回江南來呢……」


  對於江湖談判項獄要比李達懂的多，或許這女人早就在準備著這一天了，只不過有自己在，底氣更足了，一旦遭到兩個漕運重鎮的抵制，水上私鹽至少有六成沒的賣了，就沖這個，馬三叔就得冒汗。


  過了許久，在經歷了複雜的談判過後，兩淮鹽幫與二人初步達成了協議，但是具體成不成，還要看漕幫大會的結果。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項獄一臉振奮之後，見李達心思不定，不滿道。


  「昨天的那兩個人，我找出了點頭緒。」


  項獄面色一凜，兩人來到密室中，密室里只有泡在缸里的一顆人頭和半截屍體。


  屍體沒有什麼變化，反倒是人頭斷頸下的紅色髮絲又長了半寸，在水中搖擺，看起來像是某種水生植物的根須。


  李達將一根人蔘狀的枯草丟入缸中，『人蔘』須緩緩張開，居然跟人頭的表現一模一樣。


  「蟲草？」項獄驚愕道。


  李達點了點頭，他將與璇璣山主研究了一夜的想法說出來。


  「我們拳師都是通過種葯開發了人體潛能，而種葯卻又是因妖魔之氣誕生，但種葯卻又不是妖魔之物，這其中關係很巧妙，這根蟲草見水而生，給人頭的怪根須很像，我懷疑有人破解了之間的聯繫，將妖魔與人體進行某種融合改造，模擬種葯的作用，這樣可以強行提升拳師境界。」


  「兵部有青銅衛，或許這便是另一種兵種，妖魔衛。」


  項獄問道：「你是說，兵部的暗子不只這一個，還有很多。」


  「對，通過這些人，在江南亂局中，他們可以迅速扶持一批武行行進上位，這樣一點一滴，從暗中滲透武行，等到大家反應過來時，或許你的徒弟、頂門弟子、師兄弟，已經全是兵部的人了。」


  「遠的不說，至少接下來的漕幫大會中，就很有可能不只一個杭州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