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菜市口
李達眼前是一尊佛，九尺高，通體漆黑，一手拈花，一手握拳，中間是一根旋轉的佛杵。
而隨著這根佛杵不斷旋轉，李達眼耳口鼻漸漸流出水銀色的液體，這些液體化作一滴滴氣泡，而這些氣泡又倒映著李達的各種表情。
佛得了大量的情緒注入，法體開始高漲，然而李達的身影在黑暗中漸漸縮小，越發的卑微。
『阿彌陀佛』『剃度出家』『阿彌陀佛』『剃度出家』……
洪鐘大呂在李達耳中不斷『轟響』，撞的他頭暈眼花，頭髮落盡，耳朵、鼻子、眼睛接連掉落，黑佛露出一絲邪笑，張開手掌，摸向李達的腦門，彷彿要剃度一樣。
而在現實中，半張臉的賣家的半口嘴巴上，張開大嘴，似是在做無聲的大笑，那失去五官的半張臉上，有一團團肉瘤在鼓起，只不過不再是人的五官。
曹勝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
「你答應過……祭祀、復活……替換！」
半面人開始掙紮起來。
一隻手忽然按住了他的腦袋，猛的捏緊。
同一時間，黑佛對面，『李達』的肉體忽然裂開，一尊小小金佛出現，金佛有兩張臉，一張平靜如水，目光穿越時空，看遍恆河流沙，另一張臉忿怒如火，像是要焚盡一切不平之物。
金佛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一輪金圈從後腦勺升騰而起，那尊黑佛表情突然變的驚恐，就像是盜版碰上了正版，金光所過之處，黑佛開始融化，融化中忽然有無數條手臂鑽出來，還有無數光頭腦袋。
『砰』的一下，這些腦袋在金圈照耀下全部長出頭髮五官，朝著李達恭敬的一笑，消失在空中。
『啪』的一下，曹勝的手掌下，無面人炸成一團黑霧，霧氣鑽入地面消失不見。
霧氣消失了，那三件寶物反倒是留在攤位上，其中那團黑石裂開，露出骨節一樣的舍利。
「這是怎麼回事？」李達詫異道。
他大概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對方用一種邪佛雕像的手段攻擊自己，誰想到正好碰上了剋星，但其中細節就不明白了，比如這個半面人攤主。
鄭康咂嘴道：「也不知該說你倒霉還是幸運，這麼解釋吧，我們進入黑暗世道，用的都不是真實的肉身，所以在這裡，一切廝殺都是無用的。」
「但是這裡又不是安全區域，有的人為了賺取更多寶物鑽空子，比如說，通過交易害人。」
李達撿起這顆骨質舍利，不知怎麼感覺有點親切。
「這個人是陽司通緝犯，你該認得。」曹勝開口。
李達想了想，忽然對應上了某個角色，詫異道：「他就是那個逃走的邊軍士卒？」
李達在陰陽譜中看過關於他的介紹，大約是在四省水災前後，朝廷對藏地用兵，陽司高手也有參與，搗毀了一片邪佛寺廟，成果頗豐，不過在搗毀米拉日神宗的一處聖廟時，有士卒被邪佛誘惑，偷了寺中的一些寶物逃走。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這一位了，只不過那半張臉？
「邪佛想要藉助這人復活？」
「東西是你的了，拿著走。」
曹勝邁著奇怪的步調，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李達趕緊收拾東西跟了上去。
「五爺可惜了，在黑暗世道殺不了對方，若是在現實中，這個逃兵能換多少銀子啊！」鄭康眼神不住的往李達懷中瞅，大有見者有份的意思。
李達視而不見，反倒是饒有興緻的打量著自己，這才注意到，自己現在的模樣跟路邊上的攤販沒有不同，都是看不清面孔，體型也變的很古怪，像是躬身的死神。
『魂魄沒有離體的跡象，也不像是鬼蜮幻境，能容納實物，又好像封印道術，可惜曹大人在，也不能實驗——』
李達又在腦海中呼喚了璇璣山主幾次，不過這老貨沒有半點反應，看來不在一個頻率上。
三人來順著戶部街左拐，來到了菜市口，往常菜市口是最熱鬧的，不是買豬頭的，就是砍人頭的，如今卻空蕩蕩的，沾血的木頭樁子后坐著一個人。
那人身材很高大，只有耳朵，胳膊上顯出畸形的蒼白，左右臂膀上各有一張沉睡的人臉，而在他的膝蓋上，則是一口斬馬大刀，刀身沒有血色，刀刃偏紅。
「請帖。」
鄭康麻利的遞來兩張鬼頭帖子，小聲道：「這劊子手兇悍的很，我記得有一次，某個邪教教主仗著道法想要強闖，被他三刀砍成魚段了，那可是是現實中啊，所以沒人敢不守規矩，而且這劊子手也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
然後，曹勝就甩著兩條大長腿，一步一頓，沒有半點阻礙的走進去了。
「……」
鄭康心中有無數mmp要說，不過劊子手不敢惹，曹勝他也不敢惹，最後憋出一句：「官匪勾結，我大明朝註定要完。」
李達也很詫異，不過他第一次來，對於這裡的規矩沒有了解，他詫異是他從這劊子手身上感受到一種熟悉氣息。
鎮龍鼎的氣息！
誰知曹勝繞了一圈又轉了回來，鄭重其事的放下一張帖子，滿臉嚴肅道：「差點忘了規矩，罪過，罪過。」
「……」
這一下子，在二人都無語了。
菜市口進去后是各個攤位，昏暗之中，李達依稀看到十幾道人影。
『vip交易區么。』
三人各自挑了個攤位坐下，又沉默了片刻，其中一人道：「時辰差不多了，既然沒有新人來，那交易就開始了。」
那人環視一圈，在曹勝身前頓了頓，道：「禍級妖物，青丘九尾狐的第十尾，能製作成鎮教級的邪道法器，青丘狐擁有上古狐妖血脈，能魅惑山級的妖王，材料極其珍貴，具體的效用要等製成法器才能完全發揮，是我們花費極大代價才找來的——」
他將這第十尾展示出來，兩尺來長，毛髮根根如同水晶，散發著迷人的光澤，以及那實質般的天地頻率波動好似冷色火焰在燃燒。
毫不客氣的說，這比李達見過的任何一種妖物都要強大，哪怕它只是死物。
「代價，還不是從東北狐狸墳里刨出來的。」另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雖然看不起面貌，但能聽出是一道女聲，而且明明沙啞的聲音，卻給人一種特殊的魅惑感。
「不會是個老狐狸精吧。」鄭康嘀咕。
低低的嘈雜聲響起，看來這寶物很吸引人，約過了片刻，有人開了口：「你想要什麼？」
「正一道的天官道術或者是陽司的頂級神紋。」
其中一道身影站了起來，沙啞道：「你跟我來。」
兩人漸漸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