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追擊
陸白衣和山貓他們都去忙碌了，所以林逸飛一個人重返現場。
晚上九點十五分，林逸飛抵達十字街。
不過他這次沒直接開車到玉女雕塑室，而是把車子停在街頭計時停車位，然後推開車門撐傘鑽出來。
大雨已經過去，但夜風還是很冷，吹在身上絲絲刺骨。
林逸飛緊一緊身上衣服，一臉平靜向雕塑室走去，同時環視著四周的環境。
相比其餘街道的燈火通明，十字街今晚要漆黑多了，或許是命案緣故，兩側商鋪幾乎都關門了。
街道也不見行人。
林逸飛無聲走到雕塑室，警方的勘查已經結束，但門口還拉著警戒線，避免不明情況者進入。
林逸飛抬頭看看店門兩側，再看看對面攝像頭，確認正門沒有監控死角。
「咔——」
隨後，林逸飛拿開封條，推開破損的玻璃門進去，掃視著滿地狼藉，隨後又走向林美美橫死的區域。
他一一審視那些石膏，還有旁邊的工藝品，希望能找出一些東西，可讓他失望的是，一無所獲。
林逸飛離開大廳，接著又搜尋每一個房間，沒發現有價值的東西后，他又來到了靠里的洗手間。
洗手間很大，足足有二十平方米，不僅有兩個人形馬桶，還有一個清洗區，旁邊還掛著幾件工作服。
地面雖然鋪設了同樣的瓷磚，但裡面的凹陷卻昭示它有擴建。
毫無疑問，雕塑室跟十字街其餘商鋪一樣，把後面堆放垃圾的巷子路面侵佔了一半。
這樣一來，洗手間就多幾個平方，空間也相對富餘。
林逸飛翻翻雕塑室的工作服，沒發現可疑東西，正要離開去後面巷子看看，他的耳朵卻忽然一動。
他聽到了淙淙的流水聲，雖然不是很大，但卻不可遏制流淌。
林逸飛開始以為是水管裂了，可掃視馬桶和洗手台都沒發現端倪，接著他的目光就移向洗手台底下。
那裡擺著一個蟾蜍形狀的垃圾桶，還有一大疊黑色垃圾袋。
林逸飛伸腳一掃。
「哐當——」
台底下的垃圾桶和垃圾袋被掃開，一幅貼著嫦娥奔月的瓷磚呈現，
這塊瓷磚跟周圍地板同款，看起來融合在一起，但林逸飛感覺邊緣有些突兀，於是蹲下來敲了幾下。
「噹噹當——」
幾記清脆聲音迴響。
林逸飛伸手在瓷磚上摸了摸，隨後手指摸到圓月凸起，一轉，一拔，圓月變成了一個拉環。
「轟——」
林逸飛用力一拉，整塊嫦娥奔月翹了起來，他儼然發現這是一個窨井。
與此同時，一個井口呈現了出來，井口不大，但能容納一人進出。
林逸飛眉頭輕輕皺起，隨後用儘力氣把它掀起，重達三十斤的井蓋一開，一股潮濕之氣瞬間撲來。
同時，淙淙流水聲更加清晰，顯然是雨水匯合流過。
林逸飛低頭望下去，只見一團漆黑和渾濁，直通底下的鋼製樓梯，像是一雙手臂歡迎進入。
「靠！」
林逸飛倒吸一口涼氣，想不到還真有一個出入口。
「當——」
林逸飛沒有呼叫支援，決定自己先探個究竟，看看有沒有兇手的痕迹，免得浪費精力。
他從雕塑室拉了一條電線，再把一個檯燈用透明袋包住，然後緩緩放入了黑沉的下水道。
燈光亮了三分鐘后，林逸飛又找來兩支手電筒，還抓了一把雕刻刀片，隨後戴上口罩從井口慢慢下去。
空氣渾濁，還伴隨著潮濕，偶爾還有陰風掠過，讓林逸飛無形繃緊神經。
三十秒后，林逸飛站在下水道地面，就著燈光掃視四周。
林逸飛原本以為下水道會陰暗齷齪，臭氣熏天，淤積著污泥和腐爛的垃圾，可視野環境卻讓他意外。
下水道長度無法目測，但寬度卻能估計，六米左右，足夠一艘小船通過，它匯聚著四周的污水雨水。
此刻，壯觀的污河正洶湧奔騰著流向前方，流向大海。
下水道兩側，是兩米左右的通行道，道路上還有不少通往地面窨井的梯子。
這窨井既是雨水下泄的管道，也是維修時就近的工作通道。
下水道已不僅僅是流通雨水和污水的溝渠，裡面還鋪設了供水管、煤氣管、通信電纜、光纜等管線。
雖然下水道流淌著陰溝的氣息，但比林逸飛想象的好了十倍，乾淨，筆直，又規整。
「不愧是良心下水道啊。」
林逸飛想起龍叔他們的調侃，下意識感慨一聲，也再度明白死去周榮華對濱海的巨大貢獻了。
不過林逸飛也沒有太多感慨，他打開手電筒，緩緩向左側通行道前行，看看有沒有新的發現。
他走了一百多米，拐了四五個彎，直到檯燈的燈光消失，他才停下腳步。
他沒有再前行，下水道跟迷宮一樣，如果不熟悉迷路，然後又撞不開附近窨井出去，八成要死這裡。
林逸飛往回走，走了一百多米，正好回到檯燈處，接著又往右側走了一百多米，可都沒有發現。
「難道我猜錯了？兇手不是從這裡跑掉？」
林逸飛眉頭緊皺，轉著念頭準備撤回去，手電筒掠過旁邊一個拐彎處，一抹反射讓他停住了腳步。
他轉身向拐彎處奔了過去，很快就見到幾枚碎片，像是手機屏幕殘留，而地面有鞋子掃過的痕迹。
「對方踩碎了一部手機，然後掃進了污水河裡。」
林逸飛一邊做出判斷，一邊帶著手套拿起碎片，除了幾枚玻璃外，還有一枚晶元粘在污河邊緣。
「手機卡？」
林逸飛把晶元撿了起來，掃過一眼作出判斷，隨後臉上有著一抹興奮。
這絕對算是一個不小的收穫。
這下水道除了工人偶爾清理淤泥外，幾乎不會有什麼人出入，所以這個手機卡很可能是兇手留下。
而且工人也不會踩破手機掃入污水河裡。
至於兇手為什麼踩破手機，那就是需要回去研究的事情了，說不定這就是周榮華失蹤的威圖。
「砰——」
就在林逸飛收好手機卡時，百米外的檯燈一聲巨響被人踢飛，連帶著電線掉入污水河發生爆裂。
林逸飛視線瞬間一暗，接著一個人影在前方閃過。
速度極快。
林逸飛喝出一聲：「誰？」
同時，他拿著手電筒追了上去。
黑影沒有理會林逸飛的喝斥，身子一縱竄的更快，宛如午夜中的幽靈。
林逸飛握著手電筒全力追擊。
「呼——」
黑影跑得很快，還對下水道格外熟悉，如非林逸飛手電筒緊緊鎖住他，只怕早已被對方甩掉了。
雙方你追我趕，很快跑出六七百米，還轉了十幾個彎，林逸飛完全顧不上安危，只是緊咬著對手。
「別跑！」
又追出五十多米后，黑影猛地一轉彎，直接從林逸飛的手電筒中消失。
林逸飛一轉手腕，光束追了過去，卻發現是一個轉彎的洞口。
彎折的設計，擋住了手電筒的鎖定。
林逸飛繃緊神經，拿著手電筒追入進去，想要繼續搜尋對手，卻很快停止了腳步。
他發現，深入洞口三十幾米后，又有三個岔口，根本無法辨認黑影的位置。
「走哪邊呢？」
林逸飛低垂手電筒，想要從地面追尋對方痕迹，卻耳朵一動，聽到左邊岔口傳來幾記喝罵聲。
他下意識抬頭，腳步一挪，迅速鑽入了左邊岔口，前行二十多米后，林逸飛視野變得開闊。
喝罵聲也越來越大了。
「哭，哭，哭，再哭，老子把你另一條腿也打斷。」
「今天就收穫這點錢，你去喝西北風吧。」
「敢跟人求救？去！給他手指切下來，給他漲漲記性……」
林逸飛神經變得冷冽，腳步又加快了幾分，隨後拐入一個洞口。
這個洞口有七八截木板封住，還掛著幾塊破破爛爛的塑料布，一看就是人工封閉的。
「啊——」
裡面傳出一聲凄厲慘叫。
「咔嚓！」
林逸飛一腳踹斷木板，握著手電筒沖入進去，視野頓時變得開闊，他的神情也變得震驚。
這是一個雨水傾瀉的通道，河面也有六米左右，但被人鋪設了木塊和鐵板，兩側還擺了六張架子床。
架子床上方，還有一盞燈泡，昏黃，暗淡，照的影影綽綽。
架子床旁邊站著四個凶神惡煞的男子，手裡拿著木棍或鐵條，領頭者是一個一米八出頭的光頭漢子。
地板上，捲縮著二十幾個髒兮兮的孩子，一個個神情惶恐，年齡最多十歲。
其中一個男孩正倒在地上，捂著左手咬著嘴唇，想要哭泣卻死死忍住。
淚流滿面。
地上有一灘血跡，血跡有半截指頭。
光頭漢子手裡拿著一把剪鉗。
鉗子滴落一抹殷紅血液。
觸目驚心。
靠！
這不是『丐幫』據點，也是人販子藏匿點。
林逸飛暗罵一聲，已然看明白了眼前的情況，當下一抬手電筒喝出一聲：「警察！不準動！」
接著，他掏出手機準備呼叫支援，可是卻發現手機沒有訊號。
四個兇悍男子先是一愣，隨後相視一眼，神情變得無比兇狠。
「警察個屁啊。」
光頭漢子呸了一聲：「警察怎麼可能找到這個地方？警察怎麼可能一個人過來？」
「媽的！你肯定是瞎子李派來搗亂的人。」
光頭男子反手扯起一個女孩，猛地對林逸飛一扔，隨後揮舞剪鉗吼道：「把他拿下！」
三名同伴蜂擁而上。
「砰！」
面對哇哇直叫的女孩砸過來，林逸飛無法躲避，只能伸手把她接住。
也就這個空檔，光頭漢子他們沖了過來，對著林逸飛棍棒齊下。
「砰！」
來不及掏槍的林逸飛身子一側，避開狠狠砸下來的剪鉗，隨後抬腿猛地一踹。
一聲巨響，林逸飛直接把沖在前面的光頭踹飛。
一記慘叫，光頭漢子撞飛兩名同伴倒地。
接著，林逸飛把小女孩放下，避開砸開捅過來的鐵棍，隨後伸腿一掃，把另一名對手狠狠掃飛出去。
「上，上，你們給我一起上！」
光頭漢子狼狽爬起來，隨後向二十幾個孩子吼出一聲：「弄死這王八蛋。」
二十幾個孩子先是一怔，隨後喊叫著沖向林逸飛。
光頭漢子他們也跟著衝鋒。
面對這些孩子，林逸飛無法下重手，只能一個個把他們推開，同時喝叫一聲：「我是來救你們的！」
這些半大的孩子聞言露出茫然，可是對光頭漢子他們的畏懼，卻讓他們不受控制圍攻林逸飛。
很快，林逸飛身上衣服被撕爛，後背也中了好些拳頭，這些孩子戰鬥力雖然差，但架不住他們人多！
還有好幾個孩子倒地后，順勢抱住林逸飛的小腿，束縛著他的行動。
「這樣下去只怕要丟了小命。」
林逸飛眼裡掠過一抹寒芒，隨後決定放開手腳大幹一場，在人群中亂撲亂撞，見人就打，能踢就踢。
他很快甩飛十幾個孩子。
林逸飛剛丟開一個女孩，光頭漢子就從身後抱住了他，隨後向三名同伴吼叫：「快，快弄死他。」
三人拿著鐵棍衝過來。
林逸飛見狀趕緊向後猛退，隨後身子猛地一挺，把光頭漢子撞在了鐵床上！
「當……」
鐵床哐當巨響，還晃動了幾下，光頭漢子幾近要吐血，雙手也隨之鬆開。
林逸飛把他身子一拉一轉，恰好橫擋在自己面前。
「砰砰砰！」
幾乎同一個時刻，三根來不及收住的鐵棍，狠狠打在光頭漢子腦袋，一篷鮮血迸射出來。
光頭漢子悲呼一聲：「你媽——」
「大哥，對不起！」
三名同伴趕忙收回鐵棍，臉上帶著歉意和著急。
「砰砰砰——」
林逸飛沒有浪費這個機會，身子一側，右腿猛地一掃，直接把三名對手掃翻在地。
不等他們慘叫著爬起來，林逸飛伸手一扯鐵架床。
鐵架床哐當作響，帶著一堆雜物倒下，把光頭漢子四人壓在地上。
林逸飛沒有就此罷休，又推翻兩張架子床，疊加在一起，徹底把光頭漢子四人困住。
接著，他又拿起鐵棍，又把光頭漢子他們小腿敲了一遍，沒有打斷，但足夠五人無法站起行走。
光頭漢子一夥哎喲喲直叫，卻怎麼都無法從鐵架床爬起。
「大家，別怕，我是警察，我是來救你們的。」
林逸飛暫時忘記了那個黑影，安撫那些重新捲縮在角落的孩子，還招呼他們來身邊坐著，免得走失。
接著，他重新掏出手機查看，突然發現鐵架床這邊有一格訊號。
他忙打了出去：「大狗，大狗，讓王朝定位我的手機，我在下水道，抓了一伙人販子……」
「撲！」
就在這時，林逸飛感覺背後生出一股惡風，他下意識一側一抓。
掌心一痛。
林逸飛抬頭望去，只見那斷指小男孩正滿臉兇狠，悄無聲息站在自己背後，他手裡握著一把水果刀。
看到水果刀被林逸飛握住，斷指男孩嗷嗷直叫，似乎要把林逸飛捅死。
「捅死他，捅死他！」
被鐵架床壓著的光頭漢子瘋狂喊叫：「捅死他了，你以後就是他們的頭了。」
「砰！」
林逸飛一把奪過水果刀，隨後一巴掌甩出。
「啪——」
斷指男孩臉頰一痛，悶哼一聲跌飛，撞在牆壁滑落下來。
也就這個撞擊，讓斷指男孩的左腿裸了出來，露出一截不鏽鋼，顯然左腳也殘疾了。
他很是疼痛，可依然死死盯著林逸飛，桀驁不馴，又帶著悲憤。
「還真是農夫與蛇的故事。」
看到掌心的傷口，林逸飛很是憤怒，憤怒不是因為疼痛，而是斷指男孩的所為。
他上前要給斷指男孩補上一腳。
「為什麼？為什麼？」
斷指男子對著林逸飛瘋狂喊叫：「為什麼你們現在才來？」
「為什麼我的腿殘了才來？」
「為什麼我的手指沒了才來？」
他瘋狂質問，淚流滿面。
林逸飛微微一怔，抬起的腳落了回去，轉而撫上斷指男孩的臉頰……
不遠處，一個黑影悄然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