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明月:明月之舞
“明月姑娘!”
不知道是誰這般掃人雅興地大叫一聲,看客各有惱怒,但一下子目光全都集中到台上。怪隻能怪這位明月姑娘實在是難得一見,席間多少客人一擲千金來這百花宴,就是為了一睹明月姑娘的傾城一舞,
都說明月姑娘是明月樓中最神秘的存在,她一不說話,二不以真麵目示人,三不接客,“月排”上自然不會有她的名字,但是年年百花宴憑著一舞就能牢牢占據年排的榜首,自從四年前有了這百花宴就沒有變過。還有人猜測這明月樓的主人就是明月姑娘,不然這明月樓怎麽敢叫明月樓呢?但是又有人說明月樓這個名字十年前就開始叫了,這百花宴上的明月姑娘卻是四年前出現的,時間也對不上呀?這一傳十,十傳百,明月樓的明月姑娘就成了京城風流子弟心頭的未解之謎。
一瞬間隻見整個明月樓的燈火盡數熄滅,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卻見天上皓月當空,皎如白練,才意識到今年的明月樓居然突發奇想把屋頂打開了。月光直射到象牙白的玉石舞台上,舞台上散發著明亮而柔和的光芒,一片黑暗之中,竟那麽遙不可及。
月光流淌之際,琴聲微微響起,之後多了笛聲的淒婉、簫聲的空靈,石磬敲擊之聲的清越。一時間似喧鬧,又似萬象無聲的寂靜。樂音漸漸散去,心頭微茫之聲卻還在幽幽回轉,又見天空中花瓣飛舞,在月光的河流中無力旋轉,慢慢拚湊出一個人形。
“明月姑娘!”不知有多少人心頭暗暗歡呼。
花瓣散盡,不同於以往衣帶翻飛,舞台上的白衣女子一身勁裝宛如俠客,手中一柄秋水如泓的軟劍散發著銀色的光芒。賓客目光都集中在那一柄軟劍上,聽說明月姑娘劍舞堪稱一絕,今日看來終得一見。
突然間琵琶金石之音劃過,一時間鏡花玉碎,水月破空,綿綢交織的月光仿佛被軟劍撕裂了一道口子。銀光翻飛,猶似衣帶擺舞,淩厲劍氣之間,如飛瀑騰空,如水銀瀉地,如潛蛟出於幽穀,如金烏落於虞淵。眾人隨著琵琶的跌宕起伏而心緒難定,目光焦灼地盯著玉台上的劍光倩影。朦朧月色中,隻能依稀看見軟劍劃破月光,卻又在與月光耳鬢廝磨,如膠似漆。琵琶之聲逐漸轉柔,樂音也像迎合著月光溫柔地撫摸層層流轉,月色好像越來越重,乳白色的月光仿佛要吞沒劍影,賓客不由揪心起來,紛紛探頭看那月光中的人兒。
琵琶聲驀地炸裂開來,電光火石之間濃重月色突然散去。一束清冷的光芒從屋頂上照下來,照見一個飄飄欲飛的倩影。白袍飛舞,水袖搖擺,墨發在風中張揚恣肆,劍早已不見,惟剩在空中飛舞旋轉的女子,在緩緩墜落。
月光之下,像是一場死亡的儀式。
琵琶當心一畫,霎時間冰泉迸裂,寒梅凋零。花瓣落盡,月光散去,白玉石台上卻再也不見人影蹤跡。
全場寂靜。
直到過了很久,才有人反應過來一曲終了,稀稀疏疏的喝彩鼓掌之聲仿佛喚醒了全場,隨後是經久不衰的喝彩聲。蕭嵐坐在一旁呆呆地看著空空如也的玉石舞台,傻愣著許久才說:“‘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杜詩所言劍舞今日終得一見。”
“不對不對,”蕭嵐自己又搖頭否認了自己的說法,“公孫大娘的劍舞勝在技巧繁複,哪比得上明月姑娘與月光同舞的道法自然,天人合一?這般渾然天成,又似與天相爭,最後的結局卻又如此絕麗如此悲美,讓人看來,連心都要碎了。”
說著他看向若昭正一副看他笑話一般喝著茶,不由佯怒道:“我知道你肯定在笑我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怎麽,我就是讚賞明月姑娘的舞,你管得著嘛。”
若昭笑得連茶都嗆住了,“咳咳……不敢不敢,以您蕭公子的品位能給敝樓的姑娘如此高的評價,我替明月姑娘謝謝您。”
蕭嵐無奈地瞪了她一眼,還是忍不住低聲下氣地問道:“好嫂子,你就透露透露,你哪裏找來這般隻應天上有的姑娘?”
終於輪到若昭揚眉吐氣了,她調笑著看他,“怎麽,也有蕭公子不知道的事兒?”
“我的長公主殿下,這您可就折煞臣了,”蕭嵐央求道,“這世間之大,哪能我都知道,就算我知道的再多,也比不上手握風波莊的您呀。”
若昭得意地笑了,衝他勾勾手指頭,示意他湊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蕭嵐一下子彈開臉色都變了,他不可思議地看了空空如也的舞台上一眼,回頭驚恐地看向若昭好整以暇的笑容,拱手道:
“惹不起惹不起,剛才妄議明月姑娘之語,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告訴她。”
若昭噗嗤一笑,“她才不管這些事兒呢。”
蕭嵐驚魂未定,又忍不住問道:“該不會這明月樓中的姑娘,都是……殺手嗎?”
若昭故作嚴肅地道,“有可能哦,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輕薄明月樓的姑娘。”
“不敢不敢,以後絕對不敢了。”蕭嵐拱手一副嚇壞了的樣子。
若昭笑著瞟了他一眼,突然掃到了斜前方雅座上的一個人影。她伸手扯扯蕭嵐的袖子,“雲淵,你看看,那個是戶部尚書沈江年的獨子沈知賀嗎?”
蕭嵐知道若昭在說正事了,停住了不正經的狀態,順著若昭的的視線望去,仔細分辨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是的。”
“那我還得給你找件事兒,”若昭故作威脅地笑笑,“今後哪天有空,約他到明月樓來逛逛,具體時間我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