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黃河:異常
之後兩人就著幹糧在黃河邊邊吃邊聊起來。李世默之前行走江湖,倒是不拘這些吃飯的瑣碎禮節,韓晟本是寒門出身,當官十數載,一雙腳走遍了他曾經治理過每一寸土地,自然也不拘這些小節。一個是翩翩如玉的公子,一個是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兩人坐在黃河邊竟然莫名和諧。直到落日西斜,兩人才帶著許儉往回走,邊走還邊商量著今晚就著薄酒繼續聊。
直到近了村子,一直跟在後麵的許儉才突然出言道:“公子,今日在下發現了一件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世默笑道:“你要這麽說不是和我生分了嗎?”
許儉害羞地撓撓頭,“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剛剛在公子和韓大人聊天的時候,發現好像有一批人,在陸陸續續過河。”
李世默不解道:“過河本是尋常事,許儉你是發現了什麽不同尋常的事嗎?”
許儉一邊回想著一邊不確定道:“好像沒有什麽異樣,但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像是普通的商旅過河,行動倒是頗為一致,感覺像是同一批人,但是哪有同一批商旅這麽多人的……”
許儉一邊說,另一邊李世默臉色就變了,“壞了,出大事了。”他拉上韓晟叫上許儉急匆匆地進了村子,“進來說。”
等到了他們住的小院兒,連同裴濟、關河五人圍在一起,許儉把之前看到的事情複述了一邊。李世默麵色是難得的緊張低沉,他道:“剛剛許儉說的大家都聽到了,都有什麽想法,先說吧。”
裴濟一聽就明白了,“之前蕭相就說過河朔魏博節度使何獻自從黃河出事以來,就小動作不斷,他的三個兒子沒一個是省油的燈,難不成他們這是要偷偷渡河,奇襲滑州?”
眾人臉色皆是一變,李世默點頭道:“柏舟和我所想完全一致,這極有可能是魏博節的偷襲。當務之急我們必須要想好對策,以應萬全。”
關河立馬拱手答道:“謹聽殿下吩咐。”
李世默招了招手,韓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遞上紙筆。李世默毫不客氣地接過畫上黃河和田家村周圍的地圖,每一條小路,甚至每一處樹林的疏密都畫的一清二楚。
韓晟邊看邊驚道:“這些路我們隻走過一邊,想不到殿下居然過不忘。”
李世默則邊畫邊笑著解釋道:“之前一直在江湖遊曆,畫地圖是基本功罷了。”
畫畢,李世默把這四人召集過來,一條一條道:“如果這些過河的真是何獻的人,他們從黃河衛南縣這一段渡河,其目的必然是南下奪取滑州,進而進入汴州,控製河南道。既然是偷襲,他們必然晝伏夜出,所以他們現在定然在這附近整合過河的軍隊。那麽,這一處,”李世默在他繪好的地圖上畫了一個圈,“這裏有一小塊空地,周圍草木密集,必然是他們現在修整的地方。”
裴濟順著李世默的思路想,不由點點頭道:“說的有道理。”
李世默接著道:“如果我是他們,就會選擇最近的田家村作為之後安營紮寨的地方,所以今夜他們會奇襲田家村,為了不走漏風聲,甚至會對整個村子裏的人趕盡殺絕……”
韓晟聽到這裏脫口而出道:“他們真敢這麽做,豈非禽獸不如?”
裴濟連忙接著道:“之前魏博節度使何獻在河朔肆意擴張地盤,屠村的事情,確實沒少做……”
李世默順著點點頭道:“以防萬一,我們一定要保護好田家村的百姓。因此,換位思考一下,他們很有可能會趁著此刻夜幕尚未降臨,扮作旅客,沿路打探消息。現在,我需要一個人帶著村裏幾個機靈點的少年,在他們可能出現的道路上扮作放牛郎,要是有人鬼鬼祟祟過來問路,立刻向我匯報。”
許儉自告奮勇舉手道:“這個我來。”
李世默讚許地看了一眼許儉,“好。”接著,他指著地圖道:“我們要保護好這個村子,不能硬守,隻能智取,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我們先發製人。”
“啊?”周圍四個人都愣了愣。
李世默繼續解釋下去:“既然他們很有可能在此處修整,關河,你找村子裏幾個熟悉附近地形的青年,摸清楚他們具體修整的地方是否就在此處。摸清楚之後,帶上易燃物品,等到一太陽落山,就在周圍放火,火勢一起,你們就立刻撤退,引著他們往村裏來。另外,你熟悉軍中服製,你找村子裏的婦女,做幾件我軍的衣服,在撤退過程中,沿路扔下。”
關河想了想,“殿下的意思是……”
“沒錯,我們要假裝我軍早已知悉他們的陰謀,嚴陣以待,這樣他們進攻田家村的時候才會有所顧忌,我們才有翻盤的可能。”
關河拱手答道:“卑職明白了。”
李世默繼續指著地圖道:“等到魏博節的人到了村子附近,就該我們準備了。到時候我和柏舟將村裏的牛都集中起來,頭上綁著吊杆在牛的眼前垂著紅布條,兩個牛角上綁上尖刀,牛尾點上火。隻要敵人靠近,我們就紮牛屁股,讓受了驚的牛衝散敵人,為村民們逃生爭取時間。但是這種方法我們也隻能做到爭取到時間而已,所以我們必須請滑州刺史府派出援兵,通往滑州刺史府的路誌通你最熟悉,所以還請你務必晝夜兼程,趕到刺史府向曹慶稟明此事。”
韓晟神色凝重地點點頭,“好,隻是曹慶必然會請示殿下您的意思,可是您並不在府中啊。”
李世默那邊早已寫好了一封信,又取下隨身的玉佩交給韓晟,“誌通,到了刺史府,麻煩你把此信和玉佩交給我的貼身護衛淩風,看了信之後,他會明白怎麽做的。記住,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讓曹慶知道我不在府中。”
韓晟不解,“為什麽,讓曹大人知道殿下在此,不是會更快派出援兵嗎?”
李世默神色變得有些擔憂和複雜,“萬一……他想滅口呢?”
韓晟呆住了,“怎麽會……”
李世默好像在整理思路似的慢慢說道:“我不過是一個不得勢的皇子,不在了對於朝廷沒有多少損失,萬一我要是查出來了點讓他丟烏紗帽的事,他不是更加巴望著我出事?正好河朔出兵,他大可以把一切罪責推給河朔,順帶向可能成為我政敵的太子、六皇子邀功。更何況,明明戶部下撥了護河款,為什麽你卻從來不知道,是不是有可能這筆款項被曹慶給了他依仗的主子,既然有這個主子撐腰,我這小小的皇子不在了又有什麽影響?”
韓晟臉色變了,行大禮道:“是下官失言了。”
李世默伸手將韓晟扶了起來,“誌通不必多禮,還有一件事需要麻煩你。如今需要動員全村之力,需要你這個滑州長史出麵號召村民行動起來。和百姓們說清楚,這次損失的牛及一些了財物,本王負責全部賠償。”
韓晟深深地拜道:“下官明白。”
李世默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各位,看還有什麽補充的嗎?”
韓晟、裴濟、關河、許儉四人對於李世默能在如此緊張的時間內想出這樣的法子佩服萬分,皆拱手答道:“沒什麽可補充的了,我們自當盡心竭力。”
李世默握住每個人的手,他的手上全是汗津津的冰涼,“如此,就拜托大家了。我們撤離之後後山山腳集合。”
日暮低垂,眾人離開。李世默攥緊微微顫抖的手,喃喃道:“隻盼一切順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