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商稅:永安

  這幾天李世訓找來沈知賀又詳細問了問,是如何在明月樓中挑中青綰此人。紈絝哥兒才斷斷續續回憶起,去年七夕,蕭府二公子蕭嵐拉著他去明月樓喝酒。席間一女獻琴曲,令他偶然相中這與畫卷中神形兼似的女子。


  蕭嵐。


  李世訓一再重複這個名字。


  蘭陵蕭氏,大唐中書令的蕭家,蕭貴妃的母家,熙寧長公主的夫家,天底下一等一的顯赫高門。


  至於沈江年那頭傳來的消息,沈青綰是隆平十一年正月十三日從薔薇館被賣到明月樓,當時自然不叫沈青綰,說是叫“青兒”。到了明月樓,才被稱之為“青綰姑娘”。


  明月樓。


  李世訓坐在馬車上晃晃悠悠,看著京邑行人,路斷飛塵,亙古不變的馬蹄聲也被消磨殆盡。他對這般煙花之地並無興趣,隻是此前鬧得一時風起的正月十五西突厥奸細一案,因為事涉自己,倒是意外知道一個明月樓的秘密——


  明月樓背後的東家,是卓圭。


  關中一帶赫赫有名的大商人。


  忽而又一再想起,卓圭此人,道上似乎又盛傳,他與風波莊莊主頗有些淵源,甚至有“風波莊的錢袋子”之稱。


  風波莊。


  那個據說勢力遍布關中,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江湖幫派。


  細究沈青綰這個出身煙街柳巷之女,背後卻影影綽綽站著這些人。


  是偶然?

  還是別有奧秘?


  不過這都是次要的。這些時日柳時睿遠赴江南,查察商稅一事。朝中竟有人借此興風作浪,陳瑜民糾集了一幫禦史彈劾,說戶部尚書沈江年違背去年政令,擅自興征商稅,欲將朝廷信義置於炭烤之上,其心可誅。


  更有甚者有意無意說起了今年正月十五明月樓百花宴一事,西突厥奸細在長安橫行,幕後黑手隻怕就在朝廷。


  至於是朝廷中的誰,不言而喻。


  他與沈江年據理力爭。說去年黃河水患,今歲華北一帶農耕尚在恢複,已經適度寬免。東南田稅本來就有縮減,如果放任朝廷賦稅受損,年年收不抵支,等到災荒或戰亂時節再行課稅,百姓將不堪其擾。


  但擁護者寥寥,當年如過江之鯽環繞在他身邊的人一時噤若寒蟬。細究這些人的心思,不外乎是——


  陛下雖不怎麽喜歡太子,但畢竟和皇後情分尚在,抬出個敬王也不過權益之計。再說了,當今陛下,有多少可能,立一個母家出自蠻夷之邦的皇子為嗣?


  大夢忽覺,兜兜轉轉,往來皆是煙塵,他身邊還是隻有一個沈江年。


  滿目青瑣丹楹映在明豔的陽光下,一晃而過極為清晰的“薛府”二字,李世訓心下一顫。他撩開車簾,揚聲道:


  “掉頭進宮,從北門走。”


  不過沒進去,沈江年半路殺將而至,把他攔了下來。


  另一頭,趁著柳時睿出任東南九鎮黜陟使的空檔,宣王府中,另一件事又被提上議程。


  再一次幾乎是前後腳的功夫,李世默敲開了吏部尚書薛珩的府門。


  庭院林木高深,淡色的牆隔絕了街市的塵囂,仔仔細細密鋪的青石板一路延伸。高堂之下,墨筆揮毫的牌匾懸於正廳,赫然又紮實的四個大字。


  “內行彌謹”


  李世默駐在院中,細細端詳。


  “見過宣王殿下。”


  修竹掩映之間,一個淡銀色的身影轉過回廊而來,因幹瘦而顯得袍子空落落的,袖間帶風,但又無一不妥帖安分。


  薛珩,從玉,其父是薛驍敬的族兄長,算到薛珩頭上,嚴格來說與薛瑤是一輩人,但年歲要長於他們不少。


  “薛大人免禮,”李世默應了聲,笑言,“之前早說要來拜訪,沒想到進來分身乏術,耽誤了。還請薛大人見諒。”


  之前李世默試圖和薛珩有過溝通,也不過是茶餘飯後閑聊,隨即便被若昭中途叫停。反倒是後來薛珩屢次暗示,似乎確實有什麽要緊的事。李世默隻得和李若昭再次商量,趁著如今敬王分身乏術,最終敲定了上門拜訪薛珩一事。


  “殿下折煞臣了。”他抬手,寬大袍袖下的手指纖細而枯槁,“之前殿下還說要來拜訪家母,裏麵請。”


  薛珩的母親永安郡主,算起來和先帝靜帝是一輩人,青年寡居,後來又終身未嫁,有些小名聲,作為晚輩的李世默理應拜訪。


  跟在薛珩的身後,李世默在重重院落中穿梭,周遭皆是草木扶疏,但濃蔭也並非一股腦地湧上來,高者為槐,低者為竹,錯落有致,規規矩矩就像麵前帶路的人。


  “家母喜靜,”薛珩回頭輕輕拋下一句,“隻愛綠植,不喜花木。家中皆是這些陳設,宣王殿下見笑了。”


  “草木亦見風骨,永安郡主自有高義在心,晚輩豈敢?”


  轉過林深樹茂,視野隨之開闊。匾額上“涼風堂”三個字筋骨極為老道,月白的織雲錦點綴在清一色的紫檀家具中,周遭綠竹香草,甚至連同夏日鳥啼蟬鳴一齊靜了下來。


  想必那就是永安郡主,李世默緊跟在薛珩身後行禮。


  “晚輩李世默,見過郡主。”


  “殿下免禮,”端坐高堂的永安郡主淡聲開口,跪在地上捶腿奉茶的婢子立馬止了動作。李世默餘光小心掃過,年過六旬的女子毫無笑意,但大約確實是笑了,細密的皺紋已經爬滿了眼角,容色卻始終端莊得像一幅畫。


  永安郡主又向著薛珩吩咐道:“子琤,家裏少有客人來訪,好生招待。”


  “公務上瑣事,不意叨擾了母親,”比李世默埋首更低,薛珩應道,“還請母親恕罪,請母親放心。”


  勉強寒暄了幾句,才從不敢噤聲的涼風堂退出來。八月酷暑,李世默後背已滲出涔涔汗意。在薛珩的書房中,淨了淨手,兩人對飲了一杯又一杯茶,麵容枯瘦的人才緩緩開口:


  “殿下近日可是忙碌得很?”


  “看所為何事,”李世默仔細端詳薛珩小心翼翼的模樣,莫名有趣。


  “難得能有今日你我對談,薛大人有話直說便是。”


  話說有人買股票嘛,下個注,太子敬王誰先出局(奸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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