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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龍門:地下證人

  長安福延坊,薛珩府。


  伺候完母親就寢,又讓妻子到自己院中睡。薛珩一個人拎著食盒,回到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知道主子每日有獨處的習慣,家仆識趣地退個幹淨,偌大的院中隻剩他一人。


  月色隱沒在層層濃雲之中,庭院高樹,疏影幢幢,沉默斂容地環抱在主臥周圍,像守衛,又像某種監視。


  推門,合上,月光一傾而入又驟然止住,影子也被淹沒在黑暗中。腳跟著地,再將重心挪移到腳掌,每一步極盡輕緩,與地麵摩擦有灰塵咬合的聲音。


  步入裏間,憑借對自己房間的熟悉,薛珩徑直走向內牆的一麵書架,食盒置於一邊,蹲下,在靠近腳踝的一層,挪開一摞堆放得擁擠的書,因為反複的移動,書背和書腳泛起了白毛。


  哢噠。


  輕輕扳下內層的機關掣。薛珩保持蹲下的姿勢不變,挪開牆角安置的花盆架,在地上摸到一處小小的凹陷。食指中指按住,拇指為樁,稍稍用力——


  一線暖黃的光,幽幽透了出來。


  挪開覆蓋的木板,一個三尺見方的的入口赫然出現在眼前。拎上食盒,小步順著樓梯往下挪,回身不忘將通道的入口合上。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台階走了十數級,視線豁然一開。


  但也不是大開。不到六尺寬,八尺長的地下空間裏,一盞風燈維持了所有的光亮。


  “吃飯了。”


  薛珩立在樓梯口,淡淡地招呼。


  “哥,你來了。”


  坐在一塊絮墊上的人抬起圓溜溜的眼睛,咧開嘴,茂盛如雜草的胡子下,露出發黑的牙。


  如果若昭在,如果李世默在,甚至如果當初審理龍門薛氏的一眾官吏在,隻怕都能準確認出這在通緝令上存在了三年的人——


  薛琀。


  那個消失在龍門薛氏案中的汙點證人。


  “帶的夠你這兩天吃的了,”大概是準備詳談,薛珩在絮墊的另一頭,撿了個離薛琀最遠的地方,壓平絮墊,跪坐下,“先吃飯吧。”


  不過還沒等薛珩開口,那頭的人已經打開了食盒,大口大口咬著饅頭。


  “哥,”薛琀又是何等敏銳的人,看到薛珩難得坐下,圓溜溜的眼睛咕嚕咕嚕一轉,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饅頭,“有話要說?”


  清瘦的人眉峰微蹙,“嚴格來說,我並不是你的哥哥。是你當初找到我說,薛家的案子另有玄機,請我暫時庇護你,以待時機。”


  “嗐,我當是什麽。”薛琀籲了聲,又咬起嘴邊的饅頭,唾沫橫飛,“我家不是你家麽?你不姓薛?”


  “所以我收留了你。”薛珩一向不願與這個人多解釋,但要長談,又不得不耐下性子,“但你,還有薛將軍的勾當,我是絲毫不知情。留下你,不過是信得過薛將軍的為人。”


  “那不就得了,”薛琀沾著食盒裏的豆醬,嚼得吧唧吧唧響,“天氣冷了,哥,你過兩天帶件衣裳唄,還有這桶,”擰著眉頭指了指牆角,“也該帶出去倒了。還有帶的這點飯,也不夠兩天吃啊。”


  “湊合著過吧,我不能天天來看你,處處都要小心。事關重大,萬一被人發現,我們倆都得掉腦袋。”


  夾起一筷子白菜的男子絲毫不在意,呼嚕呼嚕咽了下去,“你有永安郡主坐鎮,誰敢徹查你們家?”


  “外麵局勢變了。”千回百轉,薛珩隻說出了這一句話,複而眉間沉重之色更深。“蕭家文臣薛家將,外人都這麽說。我上有七旬老母,身體羸弱,舞刀弄劍之事全不在行。在你們眼中,不過是個異類罷了。”


  薛琀隻是吧唧吧唧地嚼饅頭,沒應聲。


  “你總是不肯對我說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就算我問起來,你也隻會說,等待時機。你想等的,究竟是什麽時機?”


  吃得差不多了,最後一口饅頭,薛琀仔仔細細地把嘴角擦了一通。就著沾上嘴角的湯汁,一口塞進嘴裏。


  “嗝,”薛琀揉揉肚子,喘了口氣,臉上又恢複了玩世不恭。


  “哎呀,哥,有話你就直說。就像你說的,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有什麽不能說的。”


  薛珩陰晴不定地側眸覷他,反反複複打量良久,才斟酌著一字一句道:


  “敬王殿下和宣王殿下分別找過我,他們對三年前的案子,都很有興趣。是你所說的時機麽?”


  “嗝——”


  一個飽嗝打了一半,薛琀忙捂住嘴,一再齜著牙,笑嘻嘻。


  “哥你也知道我在你這兒關著都兩年多了,你說的敬王殿下、宣王殿下,是誰我都不知道,是陛下的哪兩位皇子。”


  “去年年初,六皇子年滿十八,正巧碰上禮部尚書秦恒受賄一案。因為審理有功,受封敬王。至於宣王殿下,他是陛下的三皇子。去年八月赴河南賑濟黃河水患,受封宣王。去年臘月至今年五月,又去巴蜀劍南道平定奸邪,在朝中聲望與日漸長。”


  “六皇子,是不是就是那個,母親是西突厥公主的……那個?”


  薛珩點點頭。


  “都不是太子那邊的人?”


  薛珩搖頭,“都不是。”


  “那就有意思了,”吃飽飯,薛琀開始漫不經心捋著胡子,一根一根梳頭發似的,“看這架勢,兩人都有奪嫡的意思。奪嫡不好好鬥太子,湊我這兒的案子做什麽。話說——


  “太子被鬥倒了麽?”


  薛珩繼續搖頭,“沒有,但元氣大傷。去年禮部受賄買放進士名額,工部尚書二十多年前濫殺無辜,吏部尚書因為考功司的事兒,折斷了太子三支最得力的勢力。今年五月,又不知什麽事,太子和皇後被罰俸。關鍵是,可能罰得都很有道理,陳太後也幹預不了。”


  “那換誰的人了?”


  “禮部蔣其華,不太中用,是個和稀泥的。工部尚書裴濟是跟著宣王賑濟河南道回來的,自然向著宣王。刑部尚書楊老大人,不知道為何辭官回鄉,現在就任刑部尚書的,是其侄,當年楊太傅之子楊秉廉,和宣王殿下頗為交好……”


  “那個老骨頭,”薛琀憤憤揪著破布衣擺,“讓他辭官真是好死他了。”


  薛珩不解,“關楊老大人何事?”


  “還有呢?”薛琀沒理他的問話,固執地接著問,“我知道兵部姓徐的謹慎得很,不倚不靠的,隻怕沒人找他的茬。還有孤寒得進的戶部尚書沈江年呢?”


  “沈江年這兩年一直跟著敬王轉,但最近因為東南商稅一事,朝議沒采納他的意見,一氣之下辭官不幹了。”


  “哦——”


  薛琀忽然眸間一亮,意味深長地“哦”了聲。


  “這麽說……”薛琀壓低了聲音,“現在朝堂之中宣王殿下是最得勢的咯?等等,”


  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三皇子,是不是那個和我堂妹有過婚約的那個人?”


  薛珩雖不知他所言何意,還是誠實地點點頭。


  “不瞞你說,我確實覺得,宣王比敬王更可靠一些……”


  “嗐,”薛琀擺擺手,“一切看法都為時尚早,既然時機到了,還是兩個,不妨兩個都見一見,談一談。”


  他故作一拱手,“還請好哥哥從中穿針引線。”


  第五章如題,薛家的案子,它來了它來了,它帶著死亡的笑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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