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河東:問責

  一扇門之隔,寧妃站在清泉宮中,靜聲聽門外的聲響。


  連同太後那擲地有聲的一巴掌。


  李世語已經讓采葛采艾安置在宮裏不讓出來,事情已經陸陸續續從她那兒聽了不少。小語與關河在清泉宮後門私相見麵,不知道為何消息走漏到太後那裏,聲勢浩大帶著皇後來捉個現行,沈青綰事先知道了搶先一步前救人,就被堵在宮外。


  落到太後皇後手中,想想也知道沒個好結果。太後不喜沈青綰那張臉,皇後估計也不怎麽喜。加之沈青綰之前悠遊於儲秀正陽兩宮之間,靠著雙麵諜者的本事暗中促成了不少事,諸如吏部考功司的案子,去年五月嘉禾生日宴上,她又兩邊煽風點火,隻怕皇後和太後已經不信任她了。


  不對,加上自己這方,沈青綰可稱得上名副其實的三麵諜者。


  寧妃對著一扇薄薄的木門苦笑,沈青綰如今是為了小語和關河陷入這險境,於情於理,歸根結底,都該是她的責任。


  加上沈青綰的主子,風波莊的莊主,也就是熙寧長公主現下正在毓安宮中禁足,李世默遠在宣王府,自己該是離她最近的人,隔著一扇門,她該怎麽救救沈青綰。


  快想想,現在有沒有辦法能幫到她的?


  “啪!”


  “說,你跟清泉宮的那位,到底是什麽關係?”


  門外又一巴掌,聽得寧妃在這頭心驚肉跳。


  不行,她現在出去,哪怕一句話不說,出去這個動作,本身已經包含著說不清的牽扯。


  太後與皇後試圖強加給沈青綰的罪名,應當是私通自己這個關在清泉宮中的罪婦。設身處地想,如果此刻她是沈青綰,最好的打算,便是盡力撇清與清泉宮的關係。所以,最妥善的方法是——


  不動。


  她不動,沈青綰的辯白才能更具有說服力。可謂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


  寧妃轉身向著回宮中的路。背後一扇門之隔,咒罵聲與扇耳光的聲音不絕,她的手心微微攥緊,滲出了一層汗。


  對不起,沈青綰,這是對我們所有人最好的方法。


  宮外,太後和皇後卻是各自的小九九打得飛起。


  沈青綰是儲秀宮的人,舉宮皆知,之前更是有幾次借沈青綰之口挑唆她們生事,所以沈青綰私會寧妃,是儲秀宮的意思?難道敬王與宣王還有她不知道的勾當?


  還有,最好能想個法子,把清泉宮儲秀宮都踩一遍。儲秀宮私通罪婦,清泉宮與外界勾結,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事的,一個都不能放過。


  相比太後對沈青綰那張臉與生俱來的惡意,加上太子敬王兩分天下的局勢中,對儲秀宮的人全然的敵視,衛皇後的想法要更微妙許多。


  自從去年五月二十六,東陽郡主生日宴上那場風波之後,她便覺得沈青綰不對勁。敬王帶著打暈的公孫嘉禾在斂芳宮這件事,究竟是誰告訴寧妃的?

  寧妃宣稱是她,但顯然不是她,她也不知道。


  更不可能是敬王自己。


  唯一知道內情的隻有沈青綰。


  加上寧妃是當時唯一的受益者,她便懷疑沈青綰實際上是清泉宮的棋,至少有六成把握。這事她已經讓謙兒不動聲色透露給李世訓了,儲秀宮那邊,究竟查到了多少?

  等等,這次沈青綰出現在清泉宮,多半可能是私會寧妃。至於那個侍衛私通清泉宮溧陽公主的謠言,極有可能是儲秀宮已經查到了這小小女子來曆不清,故意透露給她們,請太後皇後抓個現行,借手除掉沈青綰。


  她應該如何應對這一步?

  還有,如果說沈青綰是寧妃的人,她又該怎麽回答太後的責問?

  會全然撇清她與清泉宮的關係,然後把一切責任推給儲秀宮。


  來回推導,應該如此。


  衛皇後緊張地盯著那個身形嬌小的女子。


  沈青綰伏在地上,身後的裙擺鋪在宮道的青石板上,層層疊疊的茜粉色絲線織錦,散開了一朵極盛到靡麗的花。


  陳太後捏著她下巴強迫她把頭抬起來,原本一張秀麗的臉因為扇了太多耳光,已經青一塊紫一塊地腫。沈青綰微微張嘴,散落的發絲落在嘴裏,鮮血滲了下來,滴在陳太後的手中,帶著玉鐲的手厭惡地甩開。


  “太後說得對,臣妾生是儲秀宮的狗,死了也是滋養儲秀宮那顆葡萄樹的肥,臣妾也隻會聽命於儲秀宮的意思。”


  衛皇後心跳漏了一拍。


  她把那點可能,從六成提到了八成。


  “哀家就不信這清泉宮什麽醃臢手段都沒使了,來人!”


  陳太後一聲厲吼,兩個小內侍應聲而上。


  “把清泉宮的門打開,哀家倒要看看蘇芷蘭怎麽說。”


  寧妃早已換了一身剛睡醒的單衣,披散開頭發,一臉剛睡醒的困倦模樣,目光暈暈乎乎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麵前跪著的人。


  “宛嬪?怎麽是你?”


  先是一驚,忽地又意識到麵前站著的兩身鳳袍。寧妃慌忙撫了撫還沒梳起的頭發,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一套寢衣,手一抖立馬跪了下去。


  “臣妾不知太後娘娘皇後娘娘駕臨,有失遠迎,還請兩位娘娘恕罪。”


  伏身大拜的刹那,寧妃與同樣跪著的沈青綰視線相平,眨了眨眼,滿臉歉疚。


  抱歉,我不能替你說話,對不起。


  沈青綰微微垂下眼瞼。


  我知道的。


  氣氛微凝的瞬間,一句柔柔的女聲忽地插了進來。


  “看來寧妃是不知道的。母後,”


  衛皇後也拜,向著盛怒的陳太後的盈盈一福,長褙上的鳳尾溫順而乖覺。


  “既然宛嬪推說是儲秀宮的意思,不如請麗妹妹過來一趟,這私通罪婦的罪名,要辯一辯,才知道到底是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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