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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快活林中誰家擂?

  西門慶喜的是,使六十斤渾鐵禪杖的胖大和尚,十成裏有九成九是電腦優化魯大師魯智深了;驚的是若魯大師也象那無名頭陀一樣,被人熊扯了個粉碎……


  啊啊啊!那時真要一把無明業火點起來,把熊耳山燒成火焰山不可了!


  因此西門慶急急地向曾思齊問道:“曾兄,卻不知那位大師,可得救了嗎?”


  見西門慶緊緊地盯著自己,曾思齊一笑:“當時在下見情勢危急,便吹起長笛,用樂音將人熊盡數引開,那位大師雖然僧袍被抓破了幾處,倒是夷然無損。”


  話音未落,西門慶便雙手合什,長長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那臨時抱佛腳的樣子,看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武鬆便問道:“卻不知這位大師是誰?”


  張青一挑大拇指:“說出來,此人亦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一條好漢!他本是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帳下提轄,因為三拳打死了鎮關西,故此逃走上五台山,落發出家後,不修經卷,卻是禪杖打開生死路,戒刀殺盡不平人,江湖人稱花和尚魯智深的便是!”


  武鬆拍桌道:“原來是他!我久已聽聞,這位魯大師是個好男子!前些日子傳說他和一個叫青麵獸楊誌的,占住了二龍山寶珠寺,替天行道,捕寇官軍不敢正眼覷他,想不到他還曾在這裏留下過一段公案!”


  曾思齊道:“那魯大師卻是個爽利人,便同西門兄武兄一樣,和我等一見如故,彼此深相結納,在這村中住了十數日方去。這些天,他和楊誌累次馳書相邀,請我們這裏人去二龍山入夥,我這妹夫倒有幾分心動,我卻是婉拒了。”


  西門慶便道:“賊和官,也一般。某些人是先做官,再做賊;某些人是先做賊,再做官。曾兄大才,何必拘泥於此隅?倒不如出山,轟轟烈烈地做一番大事業,便不圖留個高名於世,也能為百姓謀個福祉啊!”


  曾思齊卻搖頭道:“我們若走了,這裏的人熊,卻由誰馴去?那時人熊失了口腹之歡,發起狂來,隻怕為禍更烈。還是一動不如一靜吧!”


  西門慶心下沉吟,也就不再說什麽了。畢竟高士的心意,不是空口白話就能打動得了的。


  這頓飯隻吃得盆幹碗淨,曾思齊便帶了大家,出門在村中閑步。西門慶留意四望,才發現這村舍看似平常,卻暗合兵家法度,一樹一石,一屋一舍,都有其妙用所在,顯然當初構基者心中大有丘壑。


  一路行來,所遇村人都口呼“師傅”,向曾思齊躬身施禮,看著這些人一個個英華內斂的樣子,西門慶心中感歎:“這位曾兄,文武全材,卻又教導有方,真諸葛臥龍一流的人物!”


  繞村行了一遭兒,走到了村後時,卻見是一片墓地,西門慶便問起老英雄孫元和明教群英棲身何處。一眾人等來到英雄墳前,隻見墳堆七尺,故土兩抔,盡管周圍衰草黃花淒迷左右,但雙墳並肩高立,負陰而抱陽,仍是一派慷慨豪傑的卓犖氣象。


  西門慶和武鬆上前拜倒,眾人相隨還禮。西門慶想起二十年前前輩血戰英勇,忍不住曼聲長歌——


  “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惟光明故,喜怒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西門慶拜畢起身,卻見大家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曾思齊便問道:“西門兄,你所唱之歌,其間大有深意。莫非,你也是明教中人?”


  西門慶忙道:“曾兄誤會了。兄弟不是明教弟子,隻是當初有幸接觸過一位查良鏞前輩,他倒和明教有些緣淵。這首歌兄弟聽他唱過幾回,愛其歌中不惜己身,卻心牽天下的大仁大勇之胸襟,因此心有所感之下,便記住了。”


  曾思齊道:“原來如此。卻不知這位查良鏞前輩,卻是何等人物?”


  西門慶正色道:“這位前輩,雖然無名於大宋,卻是足以驚天動地的大才。其一身十五絕,號稱‘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外加一手越女劍,功力之高純,絕不在江湖中任何一位泰山北鬥之下。”


  眾人聽了,無不聳然動容,紛紛道:“天下竟有如此人物?!我等真是井蛙蠡測,可見孤陋寡聞了!”


  西門慶點頭道:“這位前輩常說——為國為民,俠之大者!今日西門慶和各位有緣,便以此言轉贈之,自信有此一言,足勝華屋大廈之饋!”


  曾思齊、張青聽了,默不作聲,卻是暗中咀嚼西門慶贈言中之意味。


  回到村中,西門慶和武鬆便告辭要行,曾思齊、張青哪裏肯放?一連留住,管待了三日,這才置酒送路,又把出些錢來齎發王五、趙六兩個公人。西門慶笑道:“曾兄、張兄也不用給他們錢,隻在他們倆回程的路上,將他們平平安安送過熊耳山,就是他們天大的造化!”


  王五趙六聞言早已拜倒,他們這三天裏被十字坡酒店的夥家們灌輸了一腦門子“人熊凶猛”的傳言,偏偏這傳言還都是實話,怎能不叫他們膽戰心驚?眼前這些人都是救命的菩薩,是非要抱住不可的。


  大家扶起王五趙六,給他們做出了萬無一失的保證,這兩位端公才收拾起恐懼,抖擻起精神,請武鬆戴上了行枷,重新貼了封皮,取道往孟州城行來。


  走了半日,早來到一處繁華市井,西門慶見這裏店肆林立,車水馬龍,便笑道:“這必是分別時張青說的,孟州城東門外有名的快活林了!”


  武鬆看了看天,便道:“現在好大的太陽!咱們尋個蔭涼的酒樓,好好喝幾碗,去去暑氣!”


  王五趙六巴不得一聲兒,忙忙地找了個寬敞透亮的酒樓進去,入座後便要幫武鬆開枷。武鬆卻道:“這裏已近孟州城,耳目眾多,若被有心人看到你們寬鬆我,卻不是你們兩個的過失?這一路上承你們兩個敬我,現在這枷我便多戴一會兒,也算不得什麽。”王五趙六聽了,都是感激不盡。


  須臾,酒菜果品送上,四人便款款吃喝起來。西門慶一邊呷著酒,一邊四下裏打量,這酒樓中高高矮矮地坐了個八分滿,一個個七嘴八舌,嚷的都是打擂台的話。


  聽了一會兒,西門慶思忖道:“這快活林裏,怎的沒有施恩和蔣門神的故事,卻打起擂台來了?”一時間忍不住心中好奇,便把跑堂的小二哥招呼過來,問道:“小二哥,這東一句打擂台,西一句打擂台的,卻是怎麽回事?”


  那小二一聽,臉上便泛起愁容來,歎息一聲道:“客官您有所不知,說到這打擂台,實在是關係到我們快活林這個集子存亡續絕的一樁大事!”


  西門慶一聽之下“哦”了一聲,武鬆等人也紛紛生了興趣,西門慶便大聲衝門口櫃台處的老板叫道:“掌櫃的,我們拉你家這位小二哥說一會兒話,你通融嗎?”


  那掌櫃趕緊拱手道:“客官請隨意!”


  王五趙六便拉小二坐,小二哪裏肯坐,隻是說:“沒的反失了上下!”西門慶便塞了一把銅錢過去,問道:“小二哥,你怎的說,這打擂台一事,關係到這個集子的存亡?”


  小二謝了賞,躬身道:“客官您是外路人,不知咱們這快活林的來曆。要說快活林,不得不提咱們這裏一戶姓施的人家。這施家祖上卻是從西域也不知哪一國來歸化的,祖祖輩輩,行事都帶著些兒蠻氣。施家有錢,便買了孟州本處安平寨牢城營的管營來當,前前後後,也好幾世了。”


  西門慶點頭,心想道:“嗯,這施家必是施恩的祖宗了。”


  小二哥接著道:“那施家傳到這一輩,出了個成氣候的少爺,叫施恩,自小就好使槍弄棒,打抱不平,這一帶的英雄好漢,都結交遍了,江湖上送他一個綽號,叫做金眼彪。為啥叫金眼彪?因他母親是西域龜茲來到咱中原的,碰上了他父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天緣作合之下,才生下了他這一個漢化了的色目人。”


  西門慶暗暗點頭:“怪道水滸傳中說施恩的眼睛是金色的,原來他父母都是西域出身,卻把胡人的血統遺傳在他身上了。”


  小二哥一挑大拇指,讚道:“這位小施公子,卻真是個有本事的。這座集子,原本也隻是片荒村,後來小施公子相準了這裏的地勢,在這裏開起了客店、酒樓、肉坊,又蓋起了門麵房做鋪位出租。那些山東、河北的客商們翻過了熊耳山,正疲累之時,卻有了這麽一個歇腳的好地方,既休養身心,又發賣貨物,如何不喜?如何不願?因此慢慢的,這裏就成了個四方輻湊之地,八方會聚之所。”


  西門慶聽著忍不住心裏暗笑,看來北宋的房地產行業,施恩要占一筆濃墨重彩了!這正是:

  誰言地煞身無技?自有風流爾不知。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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