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 天書初見
麵對著自告奮勇的梁山弟兄,宋江卻擺出一副為難的麵孔,躊躇道:“各位兄弟用心雖善,但小可這裏卻有個天大的難處!”
眾好漢麵麵相覷,花榮便問道:“卻不知哥哥有何為難之處?”
宋江便紅了臉,作赧然不敢啟口狀,囁嚅道:“不瞞眾家兄弟們說,我那老父,是個義烈的君子,向來反對小可結交江湖上的好漢,更何況今天小可又上了梁山,坐了交椅?因此小可才想一人回去,便是老父心中有氣,要打要罵,卻也方便。若有兄弟們在身邊時,隻怕老父言語舉止中有個一時失當,豈不是宋江的罪過?”
眾好漢再次麵麵相覷,倒也沒的說了。大家都是七尺高的漢子,如果到時候被一個老頭羞辱一場,真是豆腐掉進了灰堆裏,吹不得,打不得,確實丟臉。
西門慶卻道:“小弟個人麵子是小,但公明哥哥安危事大!這些日子,江州之事,必然已經傳到了濟州,鄆城縣裏安能沒有準備?若哥哥孤身一人回去,隻怕有些不妥。”
宋江聽了,心中暗道:“四泉兄弟果然是個講義氣的。但你這義氣,最好隻和我一個人講,豈不大善?弄得現在,我還得費盡心機來收攏你!”
心中嗔怪著,嘴上卻道:“四泉賢弟多慮了!小兄今日回家,卻也不須點多人去,隻宋江潛地自去,和兄弟宋清搬取老父連夜回山來,那時鄉中神不知,鬼不覺。若還多帶了人伴去,必然驚嚇鄉裏,反招不便。”
晃蓋道:“我倒是覺得四泉賢弟之言頗有道理,公明賢弟路中倘有疏失,無人搭救。”
宋江便腆起黑矮的草包肚子來,放出豪言壯語道:“若為父親,死而無怨。”
聽宋江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晁蓋、西門慶、吳用互相對視幾眼,隻能苦笑。當日宋江就取個氈笠兒戴了,提條短棒,腰帶利刃,便下山去,眾頭領直送過金沙灘方回。
宋江離了梁山,出大路直投鄆城縣來。一路上少不得遮遮掩掩,曉宿夜行,這一日來到宋家村外,因見天色還早,不敢露了形跡,唯恐被官府物色,因此就在村外樹林子裏伏了,直等到天色向晚,卻投莊上來敲後門。門裏莊客在門縫中一張,見卻是宋江,吃了一驚,急忙開了門將宋江放了進來,早有人去稟宋太公。
聽到是宋江回來了,宋太公急忙扶了宋清,來到草堂之上時,宋江早等在那裏,見了宋太公,撲翻身納頭便拜,口口聲聲隻道:“不孝子宋江,給爹爹磕頭了!”
宋太公把腳頓了頓,急道:“我兒不必多禮--我且問你,你此番從梁山下來,身邊帶了多少伴當?”
宋江回稟道:“孩兒隻恐身邊人多,反倒招惹來官府,因此這次回來,隻是孩兒孤身一人。”
宋太公便把腳一跺,嗟歎道:“嗐!你個糊塗的畜生!你孤身一人,濟得甚事?我且問你,你此來意欲何為?”
宋江聽到父親動氣,早跪了下去,恭聲道:“孩兒特來接父親和兄弟上梁山,也免得官司連累!”
宋太公便歎了口氣:“唉!你這孽障啊!你可知你鬧了一座江州,把天捅了多大的窟窿?如今這裏都知道了,縣裏差下趙能、趙得兩個都頭,每日來勾取,管定了我們,不得轉動。隻等江州文書到來,便要捉了我們父子二人,下在牢裏監禁,聽候拿你。日裏夜間,總有一二百土丁巡綽,便是這莊裏,未必便沒有官府的耳目!你今日孤身一人回家,卻不是自投羅網?”說著連連歎氣。
宋江聽了,宛如腦門頂上劈八瓣,當頭傾下冰水來,隻是叫苦道:“隻恨沒有聽從西門慶兄弟之言,這下可如何是好?”
宋清在一旁道:“西門慶?可是那個和哥哥齊名,號稱‘鄆城及時雨,清河西門慶’的西門大官人嗎?”
宋江點頭道:“不是他還有哪個?”
宋清便道:“既如此,哥哥還不速回梁山泊,請下西門慶和眾頭領,帶兵來救父親和兄弟,更待何時?”
宋江如夢初醒,點頭如雞啄米:“若不是兄弟提醒,宋江幾乎誤了大事!”
又向宋太公磕頭道:“父親休要驚慌,待孩兒回了梁山泊,點起他一兩千兵馬,卷土重來,看那時又有哪些膽大包天的敢來尋趁咱們?”
宋太公連連擺手:“快走快走!我和你兄弟的命,都在你身上!”
向草堂外邁出幾步,宋江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回頭,問宋清道:“兄弟,我收藏的天書,可還在嗎?”
宋清頓足道:“我的好哥哥喛!這是甚麽時候,不說走路,倒記掛起不相幹的天書來了!”
宋江亦頓足道:“你知道個甚麽?這這回孤身回來,為的就是這幾卷天書,要在這天書之上,施展妙計,成就一番大事業!你快快將它給我取來,也是我冒險回家一趟!”
宋太公聽了便道:“既然如此,四郎你速去將天書給你哥哥取來,莫誤了他的大事!”
宋清答應一聲,火急去了。宋太公看著宋江歎息一聲,搖頭道:“當年你不遵朝廷禁令,弄回這幾卷所謂的天書藏在家裏,我就知你必然不會安分守己,誰知今日果然!”
宋江急忙磕頭道:“爹爹休要怨怪孩兒,孩兒平生隻想成就一番大業,封妻蔭子,耀祖光宗。奈何才疏學淺,始終成不了鼎甲中人,隻好從別道兒上想辦法了!這天書,孩兒今日便有用處,一時間也解釋不了那麽多,爹爹隻管看以後的日子便知了!”
正說著話,宋清風風火火又衝進草堂,手裏已經多了個長五寸、闊三寸、厚三寸的黃羅袱子,往宋江懷裏一塞,急道:“哥哥,天書在此,快回梁山泊求救,要緊!要緊!”這正是:
欲把天書施妙計,且看奸雄展鬼謀。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