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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章 三路圍攻

  雖然左右為難,但日子還是要過的,朝廷的稅到底還是翻了兩番。讓侯蒙鬆一口氣的是,京畿道上的老百姓居然沒有反,還是沉默著做牛做馬,看來正如梁師成所言,有槍杆子刀把子撐腰就可以予取予求。


  梁師成大是得意,手下一幫馬屁精紛紛寫詩填詞,歌頌梁公公有先見之明。正歡樂的時候,突然軍情報來——這一下誰也樂不起來了。


  梁山西門慶幾日前水泊誓師,要帶領精兵十萬,戰將千員,走廣濟河水路直攻東京開封府!

  宋朝君臣又是一陣雞飛狗跳。他們這才發現,光把兵填在北麵防關勝不頂用,西門慶如果走廣濟河水路打過來,一路上過定陶、濟陰、宛亭、東明四縣,船隊就可以直放開封府城下。


  於是樞密院緊急行文,火速調長江上的幾支水師來勤王。除了已經打沒了編製的劉夢龍水軍,宋朝還是有其它幾支良莠不齊的水師的。


  讓宋朝君臣又鬆一口氣的是,西門慶果然是草寇山賊出身,不學無術,口頭上叫喊得凶,但全不知兵貴神速的道理——這人誓師以後,梁山船隊爬得比烏龜還慢,過了一個多月,還在梁山泊裏磨蹭著,按兵不動。


  這就給了宋朝的水師快速反應的時間,幾枝水師拚死拚活的,終於會師於汴河之中,汴梁城外水麵上檣桅如林,宋朝君臣看著終於又鬆了一口氣——有這麽一枝水軍護著,西門慶真打過來也不怕了。


  誰知這口氣鬆得又早了一些。水師剛剛集結完畢,噩耗傳來——長江入海口突然轉出一隊大船團來,打著梁山旗號,沿長江直向內陸挺進,現在長江上的水師全被調到了京師,梁山船隊因此暢通無阻,勢如破竹之下,長江全境落入賊手,江南征方臘的譚稹人馬,立成孤軍。


  這支艦隊本是梁山做遠洋貿易的護航船隊,但此時化零為整,在梁山水師提督阮小二率領下,橫掃淮揚,勢不可當。


  與此同時,西門慶派麾下大將雙鞭呼延灼引精騎自北向南發起攻勢。旬日間,席卷亳、宿、泗、楚四州,與從東向西的梁山水軍上下呼應,淮南東路就此遍插梁山替天行道大旗。


  宋朝君臣被這一記悶棍打昏了,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呼家將已經屯兵亳州鹿邑,向東京開封府虎視眈眈。


  再遲鈍的家夥,這時也會發現形勢大大不妙——如果把京畿道比喻成一個人的話,現在這個人的腦袋被滑州的大刀關勝揪著;腳被鹿邑的呼家將捆著;而漕運發達的廣濟河上,梁山西門慶隨時都有可能揮來攔腰的一刀!


  這一下,滿朝君臣誰也得意不起來了。現在的情況很明顯,京畿道就象一個待決的死囚,梁山西門慶想什麽時候下刀,就什麽時候下刀。


  但顯然西門慶對立馬下刀沒什麽興趣,他一直慢悠悠在磨時間,他在等什麽?宋朝君臣很快就明白了。


  錢不夠花了,可以稅收翻番,可以鑄鐵錢,可以弄些當五十文、當百文的大通寶來糊弄老百姓,可以濫發紙幣交子……可是現在隨著開封府城下勤王的人馬越來越多,宋朝君臣絕望地發現——糧食不夠吃了!

  東京開封府從前沒有缺糧這一說,仗著便利的水運,新米果蔬、肉食水鮮,川流不息地湧進開封府,一城人吃喝不盡,多餘的糧食扔在糞堆上,漚了肥田——但這一切,都是在太平時節方能講究。


  現在方臘一反,江南這個最大的糧倉是指望不上了。還好,成都府路號稱是天府之國,荊湖南路也有湖廣熟,天下足一說,但問題是,有再多的糧食,也要能運得過來才是正理,否則就是望梅止渴,畫餅充饑。


  從成都府路往東京城運糧?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一路上人嚼馬喂,加上運輸的損耗,官員的貪汙,一百萬石糧食運過來就成一百石了,那頂個毛用?

  從荊湖南路向北運糧?現在梁山全據長江,運糧船想要通過,先得問西門慶答應不答應!


  西門慶遙控形勢,圍而不攻,就是等東京開封府糧盡之日!現在開封府城下屯了水陸人馬二十餘萬,兵無糧自亂起來時,梁山再來渾水摸魚,才是用兵的正理。


  雖然知道了西門慶打的是什麽主意,可宋朝君臣發現自家沒辦法破解,最後還是國師林靈素出了個主意——請徽宗虔誠祈禱,天帝必然派來天兵天將,給大宋的糧倉送祿米——那時兵精糧足,破西門慶、方臘必矣!

  徽宗聽了大喜,就此盛大操辦起來,每天沐浴更衣後到壇子上去或跳大神、或靜功祈禱,道士們誦經之聲,聞於九天——饒是如此,也沒見糧倉裏的米冒出個尖兒來。


  有那臣下看不過去了,上本勸諫。徽宗不說林靈素坑爹,先歸咎自己不虔誠,於是下了罪己詔,繼續祈禱。


  官家要折騰,誰也沒辦法攔著,因為餓著誰也餓不著他,他有的是折騰的力氣,東京城四下裏駐紮的勤王兵馬可就沒這般待遇了。這些軍隊來救駕,卻混得一天不如一天,原先還是大米裏摻的砂子比較少,現在成了砂子裏摻的大米比較多,而且漸漸多的也有限起來——當兵的也是人啊!忠臣愛國也不能當飯吃,眾兵丁怨聲載道。


  樞密院見勢不妙,尋蔡京、梁師成等足智多謀的朝廷重臣問計後,偷偷摸摸發下一條諭令——命軍隊就地自主籌糧。


  這下京畿路上的老百姓可就倒了大黴,本來還以為這裏是天子腳下,牛鬼蛇神應該通通辟易才對,誰知道奉命就地自主籌糧的大兵們如狼似虎,管你是誰,劈頭就是一句“把你們家的金銀財寶糧食布匹通通交出來”,不給?我搶!

  無數血淚之後,被折騰得奄奄一息的老百姓終於清楚了——原來最大的牛鬼蛇神就是這個朝廷!

  民怨暗沸,一觸即發。


  飲鴆止渴的朝廷重臣們商量,怎麽收拾這些反賊?發兵去打?不敢!前車之鑒不遠,派去打梁山的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命。既然打不過,那還是招安吧!

  其實招安西門慶、方臘的使者,自一開始就相望於道路,價碼也是越開越高。剛開始,承諾封兵馬都統製什麽的,後來又封節度使,再接下來,男子伯侯公的榮譽爵位一路漲上去——西門慶、方臘卻都是巋然不動。


  這一回,宋朝君臣下了重本錢。招安的賊寇,從來都做武職,文官永遠想不上,可這回為西門慶破了例,封他為龍圖閣大學士,賜金魚袋,開府建牙儀同三司什麽的,可謂是開天辟地的殊榮。


  蔡京等人,為之頓足垂涕歎息:“此例一開,朝廷失儀至極,必為虜夷所笑啊!”在他們看來,封西門慶一個草寇做文官,已經是天大的犧牲讓步了,西門慶應該誠惶誠恐地感恩才對——可是灰頭土臉的使者回來了,說西門慶婉言拒絕了龍圖閣大學士:“封誥且回,吾自來取!”


  宋朝君臣一幹人麵麵相覷,都打了個哆嗦。也對啊!再耗些日子,西門慶三路進兵,東京開封府都唾手可得,還稀罕一個小小的龍圖閣大學士嗎?

  軟的不行,隻好來硬的了。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都落在了太師蔡京的身上——梁中書,蔡京的女婿,青州城下曾經大破梁山——平日私下裏說起來,大家都對梁中書的戰績表示有限的相信無限的懷疑,但今天,他們寧願相信,必須相信了。


  徽宗便道:“蔡愛卿,今時勢危何人解?還仗河北梁中書——若梁愛卿領兵到來,破梁山西門慶必矣!那時存亡絕續之功,必不讓唐時郭子儀專美於前!”


  蔡京本來希望女婿少立點兒功,將來萬一徽宗吃仙丹吃死了,太子即位後也不至於功高震主,那時在自家的斡旋下入朝拜相,蔡家又是幾十年的榮華富貴——但現在形格勢禁,不指望女婿是不行的了,梁中書河北人馬要是再不動,大宋朝廷都要被顛覆了。


  於是金牌玉牒、家書聖旨,向河北大名府星飛而去,召喚梁中書趕緊發來解圍的大兵。


  軍情飛報梁山,黃文炳聽了大吃一驚,急忙來見西門慶:“梁中書三擒於公子後,雖和咱們梁山暗通款曲,但其心未必盡服。此時我軍全力南向,如若其人發兵躡我之後,必分我軍勢,那時該當如何是好?”


  西門慶笑道:“文炳來何遲也?吾早有慮於此,聞信後已使人依計分路行事,旬日之後,梁中書必然歸心束手,親自來我轅門納降!”


  黃文炳聽了,鬆了一口氣。他來之前,還絞盡腦汁,準備了兩個應急的方案,以備西門慶裁奪,現在看來全用不上了,自己雖做了無用功,卻是天大的好事。


  擔憂一去,好奇心便生。黃文炳問道:“卻不知公子施展了何等妙計?能不戰而屈梁中書之兵?”


  西門慶大笑道:“哪裏說得上是甚麽妙計?隻不過是兩個女人,如此這般,這般如此而已!”這正是:

  昏君妄意崇郭子,西門隨心效孔明。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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