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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章 第三個使者

  完顏阿骨打要送給自己一個人?完顏宗用聽著心裏不由得好奇——這個人是足以一騎當千的勇士?還是可以一笑傾國的美女?


  不過管他是勇士還是美女,帶了往梁山去時,總能在自己的籌劃中發揮出最大的作用。當下完顏宗用笑道:“狼主欽定下來的人選,必然不是等閑之輩——卻不知此人是哪一個?”


  完顏阿骨打“嘿”了一聲,擺手向身邊侍衛吩咐道:“去後營帳篷那裏,把那個趙良嗣帶過來!”


  侍衛答應著去後,完顏阿骨打笑道:“我要送給兄弟的這個人,來自以前的宋朝,國姓趙叫趙良嗣。此人本是宋朝南蠻皇帝派來結盟的使者,說甚麽要聯我大金,攻打遼國,我們取遼國北地,他們得燕雲十六州——誰知牛皮吹得山響,他那個大宋卻被人說滅就滅了。”


  王帳中眾人聽著,都哄笑起來。


  完顏宗翰笑道:“宋朝一滅,那趙良嗣就成了盲了眼睛的海東青,縱有翅膀,又能飛到哪裏去?隻好淹蹇在咱們這裏,整天想著他留在開封府城中的老小唉聲歎氣。”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趙良嗣代表宋朝出使,來和女真人結盟,既要做盟友,宋朝的實力就應該跟女真對等才是——誰知僅僅一眨眼的工夫,宋朝就讓西門慶給滅亡了去——這番變故令女真人嘖嘖稱奇的同時,也讓他們感到了一種被自不量力之徒輕視了的羞辱,對於這個給他們帶來了晦氣的趙良嗣,女真人自然沒有額外的同情心來施舍。


  完顏阿骨打淡淡地道:“趙良嗣此人,兄弟帶了去。若那西門慶在肅貪風暴裏已經殺了他一家滿門,兄弟就把那趙良嗣殺了,獻頭結好西門慶;若那趙良嗣一家人竟然沒死——嗯嗯!居然可以在那位殺戮決絕的三奇公子手下逃過一劫,也算難得,就放他滿門團圓去吧!”


  向盟友獻上其仇家的人頭,也是女真族人自古以來籠絡人心的一種手段,在完顏阿骨打這種梟雄看來,這就是喪家之犬趙良嗣最後的剩餘利用價值。


  說起來這個趙良嗣也夠倒黴的。他原本不叫趙良嗣,而叫馬植,是遼國幽州人。馬家在當地是大族,他自己也做著遼國光祿卿的官兒,衣食無憂,位盡榮華,按一般人的標準,這輩子奮鬥到這份兒上也應該沒什麽遺憾了。


  但馬植卻偏生是二般人,他有著一個了不起的雄心壯誌——燕雲十六州本來是中國領土,卻被無恥的後晉兒皇帝石敬瑭割讓給了遼國,他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竭盡全力讓燕雲十六州回到故國,定教山河顏色變!

  愛國,永遠被標榜,但卻永遠不合時宜,馬植很快就嚐到了曲高和寡的滋味——他在幽州尋不出一個盟友,他身邊的人都想的是怎樣爭權奪利、升官發財,好更有效率更具規模地去操美女和撈錢——故國?愛國?切!那多少錢一斤啊?


  盡管舉世皆濁唯我獨清很令人痛苦,但孤獨的馬植並沒有放棄自己的理想,他隻是象草原上的孤狼一樣潛伏下來,一邊舔舐著心靈上的傷口,一邊等著出牙亮爪機會的到來。


  工夫不負有心人,機會還真讓馬植給等著了——在公元一一一一大光棍政和元年,宋朝派童貫擔任使者出使遼國,祝賀遼天祚帝耶律延禧萬壽無疆,當然在宋朝君臣深心裏,如果耶律延禧能夠萬壽疆無,那就更完美了。


  童貫沒想到,自己這一去還真逮到了足以令遼國皇帝萬壽疆無的機會——當他經過盧溝橋歇宿的時候,馬植求見,自言有收複燕雲十六州之策。童貫與馬植一番密語之後,大奇之,載與俱歸,易馬植姓名為李良嗣,帶他覲見宋徽宗趙佶。


  馬植抓住了這個機會,獻策道:“女真恨遼人切骨,而天祚荒淫失道,本朝若自京東東路的登、萊二州涉海,結好女真,與之相約攻遼,其國可圖也。陛下念舊民遭塗炭之苦,複中國往昔之疆,代天譴責,以治伐亂,王師一出,遼國遺民必簞食壺漿來迎,如此遼國必亡。萬一女真得誌,先發製人,事不侔矣。”


  宋徽宗聽了馬植的計策,跟童貫一樣,心裏也是樂開了花——收複燕雲十六州,這可是先皇們夢寐以求而不成的偉業呀!如果自己能夠完成這一統一盛舉,那可是名垂青史,功蓋先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趙佶當時淨做金龍盤玉柱的中國夢了,根本想不到自家日後會有坐井觀天、人頭落地的可能。一開心之下,賜馬植以國姓,改名叫趙良嗣,官封秘書丞,主持與女真的海上之盟。


  按照曆史發展的軌跡,趙良嗣就該精挑細選,終於選出精通女真語的平海軍指揮使呼延慶,往女真去結盟通好了。可惜,穿越而來的西門慶卻橫插一杠子,打亂了曆史發展的主線——呼延慶隨大哥呼延灼征剿梁山不成,反而做了西門慶的左膀右臂,這一來,趙良嗣卻無人可用了。


  無奈之下,趙良嗣隻好自己親身上陣,以市馬詔為名義,坐兵船泛海,來尋女真議盟。這回他的好運氣來了,船到北岸不久,就遇上了女真邏者,一路導引三千餘裏,在拉林河邊見到了完顏阿骨打。但是,由於當時的完顏阿骨打還沒有起兵反遼,對於宋朝聯合自己滅遼之事,並不感興趣,因此,雙方隻是相互接觸,並沒有談及什麽滅遼的實質性內容。


  直到完顏阿骨打起兵反遼之後,宋朝和女真的接觸才漸漸密切起來。隨著護步答岡一戰,女真以少破多,將遼軍殺得大潰,完顏阿骨打的野心終於不可抑製,於是開始認真考慮起趙良嗣與宋結盟,聯合滅遼的提議來。正當趙良嗣抖擻精神,準備抓住這千古一時的機會猛下說詞,成就不世之奇功的時候,噩耗傳來——趙宋王朝被西門慶一手給煽顛了!

  這一下,趙良嗣傻眼了。宋朝一滅,他聯金滅遼的所有計劃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人生的理想,就此毀於一旦——在那人生最黑暗最絕望的一瞬間裏,趙良嗣恨罪魁禍首西門慶入骨!

  宋朝既滅,閃得趙良嗣有國難投,有家難回,他這個沒有了利用價值的使者從此憋屈在女真族裏,受盡了一幹女真人的白眼。


  遭人輕賤趙良嗣倒也不在乎,最令他受不了的是現在沒有人來搭理他了——趙良嗣覺得自己就是一株孤零零的苗株,周轉沒有了土壤,沒有了空氣,沒有了水,沒有了陽光,自己虛浮無根地飄浮在灰色的虛空藏裏,等待著命中注定的枯萎到來。


  但今天似乎又是一個轉運的好日子,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的侍衛來說,狼主要見自己——在這一瞬間,趙良嗣灰敗的生命中又閃亮起了希望的光芒。


  完顏阿骨打把他的命運安排給了一個叫做完顏宗用的人,而這個人將帶自己回南朝去,回到那個他本以為再也無法回去的故鄉。


  了解了趙良嗣的來曆後,完顏宗用若有所思。他隱隱約約地覺得,活著的趙良嗣比死了的趙良嗣,更能給自己這回的出使謀來更大的好處。


  完顏宗用派人去聯絡西門慶安插在遼國的暗諜頭領陳小飛,把欲建交結盟的意向傳遞了過去,得到西門慶一個“請”字的肯定答複後,完顏宗用帶人踏上了征途。


  他必須得趕快了。遼國使者耶律餘睹已經搶在了他的前麵,海路風波難測,完顏宗用不取,隻好喬裝改扮了,披星戴月地走陸路了,縱然辛苦些,也說不得。


  完顏宗用動身的那一天,完顏阿骨打親自領人送行,兄弟二人依依惜別。送走了完顏宗用,完顏阿骨打看著自己身邊欲言又止的弟弟吳乞買,笑道:“你想說甚麽就說吧!”


  吳乞買吞吞吐吐地道:“狼主,你雖然這般厚待那吳先生,又把他的副手王矮虎留了下來,但此人這一回去了,他還會回來嗎?”


  完顏阿骨打微笑道:“我以誠心待人,人必以誠心報我——再說了,他便是懷有貳意,又怎的?縱然其人真是中華聯邦西門慶指使的,但他們算計我在先,被我察覺後我卻並沒有對他們大動幹戈,反而待之以禮,他們也該從此知道好歹了。何況以形勢上來說,中華聯邦不與我金國接壤,不可能爆發甚麽直接衝突,反倒是遼國如今勢衰,有大大的便宜可占——牛羊不吃身邊的鮮草,卻翻過海去啃沙子——這樣的蠢事聰明人是不會做的!中華聯邦西門慶,我久仰其名,這人,絕不愚蠢!”


  這番話,完顏宗用自然是聽不到了。他一腔精忠報金國的豪情,緊趕慢趕,終於躡著耶律餘睹的腳後跟兒踏上了京東道路,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故鄉。


  而此時完顏宗用眼前的西門慶,正笑得爽朗:“來來來,完顏宗用兄,我來給你引見遼國的使者——耶律餘睹!”這正是:

  三國並立悲漢獻,兩虎相爭笑卞莊。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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