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章 風動後宮
事實證明,如果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大寵臣蕭奉先真的想要幹點什麽,還真沒有幹不成的。他想當未來的大名租界留守,幾乎沒有人可以阻擋,隻除了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他的宿敵耶律餘睹,而是天祚帝耶律延禧。耶律餘睹是恨不得蕭奉先從朝中滾蛋的,滾得越遠越好,免得在這裏礙手礙腳;可是耶律延禧卻已經習慣了蕭奉先在身邊趨奉,真是可三日不知肉味,不可一日無此君,一聽蕭奉先自告奮勇要往大名府當留守,耶律延禧是左也舍不得右也舍不得,本來還想直接否決的,可一看蕭奉先那灼熱的噴火目光,天祚帝沉吟半晌,隻揮手道:“今日愛卿且回,容後再議。”
蕭奉先一顆進取的紅心被吊在了半天空,說不出的難受,這時他才有些後悔——真不該當奸臣啊!平日裏溜須拍馬的倒是將天祚帝伺候舒服了,可現在想抽腿卻抽不出來,這就是傳說中的作繭自縛嗎?
而天祚帝回到後宮,馬上就來到元妃蕭貴哥的寢帳,他實在不想把事事都能揣摸透自己心意的大舅哥蕭奉先放到南朝當租界留守去,可看蕭奉先那斬釘截鐵的樣子根本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所以天祚帝自己不去碰那釘子,卻來找老婆蕭貴哥,讓做妹妹的去跟哥哥推心置腹,撒個嬌兒,正合以柔克剛之道。
蕭貴哥一聽老公天祚帝說自家哥哥豬油蒙了心,要往南朝當大名府租界留守去了,馬上心急起來,於是請了出宮的禦令,往哥哥府上來。回了娘家,元妃娘娘也不必客氣,直接開口就揭蕭奉先的臉皮:“哥哥,你好糊塗,鎮日家都在想算些什麽?”
聽這話,蕭奉先懵了,他正想派自己婆娘進宮尋兩個妹妹通風報信,讓她們吹吹枕頭風,媚著耶律延禧將自己外派到大名府去,妹妹卻突然回門來了,而且一見麵就橫加指責,這讓人情何以堪啊?
於是蕭奉先苦笑道:“妹子,你這話是怎麽說?”
蕭貴哥氣哼哼地道:“今日你外甥和那敖魯斡正是兩匹並進的小馬,跑到緊要關頭的時候,你這做舅舅的卻鬆了馬籠頭自己跳下來逍遙去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遇事指望何人?若被那敖魯斡得勢,蕭瑟瑟做了掌權的太後,還有我們娘倆的活路嗎?咱們蕭家大父房一脈的榮華富貴,更是再也休提!”
聽了這話,蕭奉先便笑了:“妹子你這話,是說我一心想著往南朝做大名府留守去,忒顯莽撞了吧?”
冷叱一聲,蕭貴哥道:“這等沒頭腦的決斷,說是莽撞,還嫌說得輕了!”
“嘿嘿”一笑,蕭奉先擺出二手諸葛亮的風采道:“妹子啊!此事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看著自家不學無術的哥哥居然也會在自己麵前擺文雅範兒了,蕭貴哥不怒反笑:“便請哥哥有以教我!”
於是蕭奉先便抖擻精神,將程萬裏剖析時局的一番話掐須去尾,改頭換麵後充作自己的見解,在蕭貴哥麵前賣弄起來:“妹子你須知,今日的陛下正是春秋鼎盛之時,我和那耶律餘睹相爭,弄權卻不可太過,否則適得其反,此其一也;你可知陛下已許我複職北院樞密,兼有南北兩院人事之權?隻消明日我卷土重回,朝中必然是另一番新氣象,耶律餘睹一黨必然無勢;此其二也;雖打壓了耶律餘睹一黨,但畢竟不能鏟除根絕,隻好另尋他策,因此你和外甥在朝中守成,而我往大名府,一來結好南朝中華聯邦西門慶,二來養成外勢,屆時內外呼應,大事可圖,此其三也……”
聽蕭奉先滔滔不絕地說完之後,蕭貴哥歪著螓首上下打量著哥哥,隻看得蕭奉先心頭發毛,強笑道:“妹子,你這又是怎的?”
搖了搖頭,蕭貴哥直接了當地問道:“哥哥,這番計較,是哪個先生跟你出謀劃策來的?”
蕭奉先哪裏肯認?拍著胸膛道:“這是你哥哥嘔心瀝血,想出來的穩守朝中,布局域外之策!隻要動作得好,必然保得咱們蕭家今後一百年的氣運——這等生死攸關的大事,哪裏敢隨便是個人就商量?”
又哼了一聲,蕭貴哥抿嘴笑道:“罷喲!我還不知道哥哥你?這番大道理你若能自己想出來,龍也下蛋了!”
被妹子小看了,蕭奉先便急紅了臉,大叫道:“漢人書上說得好,三天不見,當挖了眼睛相看!妹子你竟以為哥哥是個不長進的嗎?”
蕭貴哥哈哈大笑:“哥哥我教你吧——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連說也話不了,還敢在妹子麵前強嘴!”
被抓住了痛腳,蕭奉先的臉紅得快趕上闞萬林了,但兀自強詞奪理:“什麽剮目相看,和挖目相看不都是一回事嗎?廢話少說!做哥哥的有正經事叮嚀你!”
見蕭貴哥兀自握住了口,笑個不住,全沒個正形兒,蕭奉先隻好歎了口氣道:“妹子,我這回若能留守大名府租界,別的不說,至少也能替咱們蕭家攬些兵權過來,將來外甥那邊有一群兒郎幫襯著,也漲好些聲勢!所以這大名府租界留守一職,我是勢在必得!”
蕭貴哥眼波流轉:“隻是當今萬歲舍不得放你去,還搬了妹子我來做說客呢!”
蕭奉先笑道:“說客說人不成,被人反說了的事,也就有的。妹子你回去後,就在陛下耳朵裏調和些甘言,把做哥哥的精忠報國的一片血誠,多加些猛料,一定要讓他放我南去!你一人不成,就去尋你皇後姐姐,姐妹同心,其利斷金,定要成就了此事!大名府租界留守之位,幹係到外甥日後的基業,要緊!要緊!”
蕭貴哥又笑了兩聲,突然眼圈一紅,流下淚來,向蕭奉先盈盈拜倒:“大哥,三哥保先已經歿了,你這回去往南朝,卻需得小心!聽說那三奇公子西門慶生平最見不得貪官汙吏,你千萬躲著他些兒,真躲不過去時,做小服低一時,也算不得甚麽,莫要為爭那張臉,卻損了自身!”
看著妹子的淚眼,蕭奉先一時倒也有些感動,但馬上醒悟過來:“她這一哭哪裏是為我?隻不過是為她自己的兒子罷了!我若死了,還有誰來保她兒子登位?若我不得當今皇帝信重,便是死一千一萬個蕭奉先,她也未必放在心上。”
冷笑了兩聲,蕭奉先勸慰蕭貴哥道:“妹子休得哭哭啼啼!那西門慶又怎的?天下的貪官汙吏如韭菜頭發,割一茬長一茬,他殺得完嗎?再說了,這回來的那個南朝使者程萬裏,以前可不也是宋朝的大貪官?現在西門慶立了新國,還不是照樣留用?世人都說什麽狗屁反腐,反著反著,反而就攪混到一起,再分拆不開了——你哥哥我眼裏見得多了,必然要讓西門慶跟我同流合汙,方是趁願!”
蕭奉先說一句,蕭貴哥就念一聲“阿彌陀佛”,等蕭奉先說完了,蕭貴哥把手中精美的佛珠手串也數了個遍,她這時才寒著臉道:“哥哥,那三奇公子西門慶上應天星,是轉世的神道,你一個凡人俗子,也敢犯神煞嗎?罪過罪過!聽妹子良言相勸,早早歇了這妄想,靜靜地做咱蕭家的甚麽租界留守去,謹言慎行,最好一世也莫要與那西門慶相見!”
蕭奉先笑道:“你當那西門慶是咱們的陛下嗎?走馬畋獵,想往哪裏去就往哪裏去?我在大名,他在巨野,哪裏那麽容易得見?倒是妹子你要仔細,一定要說服陛下,讓我坐上那大名府租界留守之位!”
在蕭奉先的千叮萬囑聲中,蕭貴哥答應著去了。
後宮之中吹起枕頭風之時,遼國朝中又有大事發生,當遼國和中華聯邦就租界議案正式展開磋商的時候,遼國出使金國談和的使者也回來了。
原來,完顏阿骨打雖然占領了遼東,但他知道,遼東地區基本上是原渤海國所屬地域,再繼續進兵,才是契丹人的腹地。而如何最終滅亡大遼,完顏阿骨打心裏還沒有成熟的想法。況且,國家初創,各種製度典章還不完備,對所占領地區的管理,也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因此,在得到了遼國的東京之後,完顏阿骨打沒有得隴望蜀,而是停止了進攻的步伐,龍之翔也,必潛乃藏。
金國開始通過政治手段,派人到遼廷議和,以徐圖滅遼之策。
剛開始,完顏阿骨打儼然以勝利者自居,開出了獅子大張口的條件——金遼雙方,以兄弟相稱,金為兄,遼為弟;遼每年向金進貢地方土特產;遼把上京、中京、興中府(今遼寧省朝陽市)三路州縣割給金國;遼把親王、公主、駙馬、大臣的子孫送到金國做人質;遼把與宋朝、西夏、高麗往來的書信、詔書、表章、文牒等送給金國。
這樣的條件,遼國當然無法接受,於是派出使節,前往金國討價還價。本來,金國態度無比強硬,但是某日突然間有所放軟——原來,是出使中華聯邦的完顏宗用回來了。這正是:
隻因南北通歡好,才使東西止幹戈。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