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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二章 倭國事

  按照曆史,十六世紀後半葉以降,倭國才迎來了一次盛大的貴金屬采掘潮,成為亞洲最大的白銀出口國——但是西門慶突然覺得,自己可以將倭國的這次貴金屬采掘潮提前五百年。


  進口倭國的白銀來鑄幣——正發愁怎麽樣應對這次錢荒的西門慶恍如溺水的人拉住了救命的木頭。他倒也想過將進口改成掠奪,可是計算了一下出兵與通商的成本對比之後,元首大人還是不得不遺憾地放棄了那個想想就無比誘人的想法。


  打發走了高麗留學生們之後,西門慶一聲令下:“將那兩個涉嫌商業詐騙的倭國商人給我提上來!”


  鄭清和孫俊明現在正處於絕望之中。他們先是被高麗使節團無情地拋棄,然後又從獄卒嘴裏聽到了生死攸關的負麵消息——中華聯邦法令極嚴,對官員貪腐和商業欺詐均從重處罰!

  至於從重有多重,獄卒不說,隻是用同情的眼光看看這兩個起著中國名字的外國人,連賄賂都不收就走了。


  鄭清和孫俊明心都涼了。他們雖然是倭國人,但也聽說過,落在中華聯邦大皇帝西門慶手裏的貪官汙吏,做的都是買一送十的生意——一個人犯案,是要連全家老少都搭進去的,嬰兒老頭,在屠刀下一視同仁。


  商業欺詐的商人竟然和貪官是同種待遇?這回死定了!

  鄭清和孫俊明自己把自己陷入了有生以來最大的危機。


  其實,那獄卒的言語中有水分。因為自中華聯邦的監獄製度改革後,獄卒不能收犯人家屬的黑錢,不能隨意對犯人動用私刑——對很多獄卒來說,這兩個不能摟頭蓋頂壓下來,活在世上就沒有分毫樂趣了。


  所以,這些窮極無聊的獄卒不介意用似是而非的言語來折騰折騰犯人,雖然不能令他們肉體上吃苦,但在精神上令他們感到壓抑,也能滿足這些獄卒的黑暗心理。


  為了振興和保護新興的商業,西門慶確實製訂了嚴格的法令,但還沒有嚴酷到和貪官汙吏一樣享受特供待遇的地步。


  看著監牢裏鄭清和孫俊明惶恐的臉色,獄卒們感到無比的高興。正當就著犯人絕望的心情下酒的他們喝得正爽時,西門慶提人的命令來了。


  幾經輾轉,來到西門慶麵前的鄭清和孫俊明腿都軟了,他們隻是商人,不是武士。


  西門慶笑咪咪地看著這兩個五體投地的倭國人。他本來還想叫他們爬起來坐著說話的,但想了想,偶爾逆反一下自己的心理潔癖也是人生中難得的一樂,所以西門慶就給了自己一個奢侈的機會。


  於是西門慶高高在上地問道:“會說漢話嗎?”


  鄭清和孫俊明一陣雞啄米似的點頭,似乎唯恐下一刻就要被砍頭,因此趁著還有苟延殘喘的機會時,拚命運動運動脖頸,好能多享受一些活著的感覺。


  西門慶笑了,能用自己一國的語言進行主場優勢的交流實在是令人心曠神怡啊!


  接下來西門慶一字不提這次很不幸的商業違約事件,隻是詳細詢問倭國國內事宜。他算是問對人了,鄭清和孫俊明身為商人,既要和倭國上下官吏保持千絲萬縷的聯係,也要揣摸平民百姓生活喜好,因此這倆人眼界開闊,見識廣博,讓西門慶從他們嘴裏掏了很多有用的情報出來。


  一一一六年,以倭國的年號算,叫做永久四年,現任倭國的天皇叫做鳥羽天皇,雖是第七十四代天皇,但還是個十三歲的孺子,國內政務全由祖父白河法皇一手包辦。


  倭國的天皇退位後稱上皇,出家為僧的上皇稱法皇,這位白河法皇今年六十三了,但卻絕不是省油的燈。此人於一零七二年即倭國第七十二任天皇位,號白河天皇。由於藤原氏舊貴族勢力的消弱,白河天皇有了掌握實權的機會,但為了更有效地掌握政權,他在一零八六年退位,讓位給兒子堀河天皇,自己做了上皇繼續聽政,從此開創了倭國的院政製度。到了一零九六年,白河上皇出家,做了法皇,但他既不受戒,也不起法號,依然牢牢抓著權柄不放,為了有效控製兒子,他甚至把自己的妹妹篤子送進宮內,讓十三歲的堀河天皇娶了三十二歲的親姑媽。有這麽一奇葩的爹罩著,做兒子的當然活不舒服,於是在一一零七年,堀河天皇蹬腿死了,白河法皇立孫子宗仁親王為天皇,就是現在這位鳥羽天皇了。


  白河法皇繼承了倭國人的傳統,性好漁色,而且性格凶悍乖戾。有一次因為陰雨連綿的天氣令白河法皇大為不滿,他竟然下令用盆子裝了雨水投入大牢,以此來“懲罰”上天——權利欲擴張到這份兒上,說他瘋了都顯得寬容。


  倭國有這麽一個掌權者,國內事務可想而知。不過,倭國西北方的對馬島山高皇帝遠,對馬人島上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你做你的天皇,我做我的生意。


  對馬島位於高麗和倭國之間,做起海運來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因為西門慶崛起後大力發展海商事業,梁山時代就開始源源不斷地往海外派船,到了滅宋之後,更加大了海商力度,對馬島受影響極大,島上豪族宗氏也組織了船隊,來往於對馬與高麗之間進行貿易,以倭國的物產,來換取高麗的人參,並高價從高麗那裏收購中國的生絲、絲織品。


  對馬島宗氏一族其實很想繞過高麗,直接往中原大陸來進行貿易。隻可惜他們限於原料,造不出西門慶麾下那種堅固的大海船,隻好在高麗之間跑短程了。


  但倭國的物產實在有限,宗氏雖是大族,在與高麗的“國際貿易”之間卻也顯得囊中羞澀,捉襟見肘。但高麗的人參卻是硬通貨,畢竟禦女時離它不得,因此倭國的貴族人人都愛。沒辦法之下,宗氏一族隻有四下搜刮,見什麽貨裝什麽貨,這一回,隸屬於宗氏的關清和孫俊明就裝了一船白銀出來闖蕩了。


  誰知道,白銀這玩意雖然貴重,但太貴重的東西卻也賣不出去,甚至連強盜都沒有興趣——搶來這玩意兒,太重太占地方,如此難以脫手的累贅,白送也不要。


  鄭清和孫俊明傻了眼,聽說有前往中華上國的機會,馬上牢牢抱住。在他們想像中,中華是天朝上國,人人富得流油,到了中原,自家這些白銀應該可以賣得動吧?


  誰知夢想是夢想,現實是現實,到了中原的土地上,鄭清和孫俊明才發現,白銀這玩意兒即使是在天朝,也不受待見。二人倭驢技窮了,隻好鋌而走險,想要空手套白狼,結果人還是不能掏壞心啊,耍心眼兒耍脫了,把自己給折進了監獄。


  西門慶聽得津津有味,看似隨口間問道:“你們倭國現在的白銀產出如何?”


  鄭清和孫俊明互相補充著小心翼翼地回答,倭國自白河法皇執政以來,浮華之風大盛,各種銀器銀飾極有市場,因此推動了白銀采礦業。而自從白河法皇的兒子堀河天皇突然英年早逝後,銀質餐具突然盛行其道,貴族人手一份,以之試毒,盡顯靈驗,更加振興了銀礦的繁榮。


  因此,現在倭國內白銀出產著實不低,隻是國內的需求已經趨於飽和,不得不將目光投向海外。隻可惜,白銀看來生不逢時,高麗賣不動,中華聯邦也賣不動,倭國的銀礦銀業,注定是要慘淡經營了。


  西門慶聽完後大笑而起,讓人將這兩位使者的商人拉下去,給他們沐浴更衣,然後吃一餐飽飯。


  孫俊明和鄭清一時間麵如土色,心想這必然是最後的斷頭飯了,吃完後“哢嚓”、“哢嚓”兩刀揮過,自家死得不能再死,那一船白銀也就沒入了官庫——天下上到官府、下到土匪,貪財害命的時候不都是這麽幹的嗎?

  兩個商人嚇得連求饒都忘了,不過洗完澡後一看有一桌子好菜等著,他們的靈魂又回來了。在倭國,這可是隻有天皇級別才能享受到的美餐啊!死就死吧!臨死前先過過嘴癮!


  抱著必死的決心,鄭清和孫俊明放開了大嚼,頭也不抬,吃得風卷殘雲。到後來,管膳食的人不給他們吃了,倒不是小氣,而是再吃下去,這倆貨自己就先把自己撐死了。


  哽到了嗓子眼兒的鄭清和孫俊明又被帶了出去,就當二人以為自己從此就要和吃飯家夥永別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二人沒被送上刑場,卻被送到了一處清雅的院子裏來。


  西門慶正和一票人正在這裏等著他們,見這倆倭國商人來了,西門慶開門見山:“你們的欺詐之罪,因屬無心之過,所以隻處以罰款,賠償對方違約損失和精神損失了事。”


  九死餘生的鄭清和孫俊明麵麵相覷——他們現在山窮水盡了,即使隻是罰款,也交不起。


  但西門慶接下來的話卻令他們從九死餘生的痛苦變成了百死餘生的狂喜——“你們的白銀,我買了!”這正是:

  隻以白銀為貨幣,卻將倭國做礦工。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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