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章 繽紛亂
經過一番忙亂,中華聯邦向遼國送去了綠化先驅蕭奉先不幸淫年早逝的訃聞。
正在打獵的耶律延禧聽到自家的左膀右臂突然說死就死了,而且還死得屍骨無存,一下子從馬上掉下來,擂地大哭。
等左右扶掖著失儀的皇帝回到行宮,早哭來了蕭奉先的兩個妹妹——皇後蕭奪裏懶、元妃蕭貴哥,這下含淚眼對含淚眼,斷腸人向斷腸人,傷痛倍增,兩個婆娘扯住了耶律延禧,口口聲聲,要英明的陛下替她們做主。
耶律延禧恨恨地道:“這個何消你們說?蕭愛卿絕不能就這麽白白死了,寡人非要追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於是,遼國派來了氣勢洶洶的使臣,要徹底追究蕭奉先的死因。在耶律延禧想象中,蕭愛卿死得必有蹊蹺!他一個人死倒也罷了,怎麽連部下兩萬人馬都死得一個不剩?這件事發生在中華聯邦和遼國互換租界之後,如果大名府統領三軍的蕭奉先全軍覆沒了,燕雲、涿州、三關、大名府,正好聯成一個整體,這其中存在著無數曲折的可能,實在是耐人尋味啊!
所以這個味兒,耶律延禧是一定要仔細尋出來的,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
西門慶沒有想到遼國皇帝的想像力如此發達,可惜這位天祚皇帝沒有把他豐富的想像力用在正途上。不過既然遼國使臣要來深入考研調查,那麽就隨他去折騰,這本來就是一場意外的天災,中華聯邦從來沒想到過要做什麽手腳,身正不怕影子斜,倒要看看遼國人能整出什麽妖蛾子來。
不過西門慶還是低估了人類智子疑鄰的思維創造力。雖然一無所獲,遼國使臣還是給自家陛下送上了一份充分迎合上意的奏章——此番南行,雖然沒有發現河堤遭到人工開掘的痕跡,但也沒有證據表明這場大水不是河堤人工開掘所造成的;蕭奉先和部下兩萬兵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中華聯邦官方的說明是,為了防止瘟疫,很多被水泡過的屍體都在第一時間被火化了,這其中是否掩藏著什麽秘密,令人深思;大名府現在的治所已經遷到了原大名府南方的南樂城,舊日的整個大名府都被沒入了泛濫的漳河河底,在那座不幸浸泡於水中的失落城池裏,是否還遺留著一場卑鄙的偷襲留下的線索?是否還殘存著契丹男兒對背叛的最後抵抗痕跡?存疑!存疑……
這份另類推理的奏章送上耶律延禧的龍書案後,正好迎合了天祚皇帝因遷怒於人想要找碴的心理。在此之前,天祚皇帝已經四下裏調兵遣將,攢雞毛湊撣子集結了二十餘萬人馬,都駐紮在中京道北安州思鄉嶺一線,現在耶律延禧一聲令下,二十餘萬遼兵遼將開始越過古北館長城,向中華聯邦燕雲租界所屬的檀州、順州方向挺進。
自蕭奉先死訊傳來後,耶律餘睹就又驚又喜,想不到自己最大的對手居然就這麽輕易死了,在他深心裏,也不相信蕭奉先隻是死於意外——必然是西門慶在努力實踐和自己訂立的盟約,布置下了甚麽厲害的手段,這才能一舉將蕭奉先及其部下爪牙一網打盡。
盟友出力幫自己的忙,關鍵時刻,自己也不能沒有表示——於是當耶律延禧頒下進兵令時,耶律餘睹急忙出班奏道:“我主萬歲,興兵之事,萬萬不可!”
這時的耶律延禧正沒好氣兒,聞言便龍顏變色:“這話怎麽說?”
耶律餘睹便道:“蕭大人喪生於萬丈洪波之中,是否人為,還在兩可之間。值此混沌未明之時,若先以天兵臨之,定有以勢壓人之謗,必傷我主之明,那時卻當如何是好?”
天祚皇帝聽著更是不悅,冷叱道:“豈有此理!蕭愛卿之殤,其中大有疑點,寡人陳兵境上,以盛勢脅之,中華聯邦那西門慶若真做賊心虛,必然露出馬腳——此洗冤也,非興兵也!縱有以勢壓人之謗,但謠言止於智者;若寡人不能為蕭愛卿尋個公道出來,才是真正傷我之明!”
說到後來,耶律延禧已是聲色俱厲。見此光景,別的群臣都不由心下惕惕起來,瑟縮不敢再言。
隻有耶律餘睹道:“我主萬歲且莫急於行事——蕭大人雖逝,猶有大石林牙鎮守關南十縣租界。若動兵於燕雲租界,必然將大石林牙陷在中華聯邦境內,屆時裏無糧草,外無救兵,實絕境也!我主既能保重已故之臣,必然能愛惜猶生之臣,便是為了大石林牙,也請我主緩兵!”
耶律延禧這才想起還有遼國在中華聯邦的租界有兩個,河北一個蕭奉先留守的大名府,河東還有一個耶律大石坐鎮的關南十縣,如果在燕雲租界這邊妄起刀兵,關南十縣那邊的耶律大石定然討不了好去——不過天子之怒,伏屍十萬,流血千裏,也顧不得區區一個耶律大石了——天祚帝凜然道:“大石林牙大才,若寡人掛孝伐中原時,有他興兵於河東呼應,必然能大分中華聯邦之軍勢,不也是一步妙棋嗎?”
聽耶律延禧如此強詞奪理,耶律餘睹急道:“我主萬歲啊!大石林牙隻是一介文狀元,並不諳兵事,何能與中華聯邦西門慶那善戰之師相頡抗?”
耶律延禧連連搖手:“卿何其愚也?常言說得好,才優於此者,必優於彼,大石林牙文彩過人,怎可妄以‘不諳兵事’四字加於其身?大謬!大謬!”
這大謬之言,隻聽得耶律餘睹心下大謬,胸中暗暗苦笑道:“罷了!我以大道理去勸導他,真真是對牛彈琴,倒不如用切身利害去打動他方好!”
於是,耶律餘睹重整金鼓,再豎旗槍:“臣依然要請我主萬歲三思——我大遼與中華聯邦結盟友好,唇齒相依,北方完顏女直才不敢越雷池一步,今日若棄盟開戰,女直必然乘虛而入,那時南北皆敵,雖有智者勇將,不得善其後也——此中得失利鈍,唯吾主察之!”
天祚皇帝早已在護步答岡一戰中被女真人嚇破了膽,雖然此時正處於失了輔弼賢臣的盛怒火頭上,聽到耶律餘睹這一番話後也不由得如冰水臨頭,沉吟半晌,這才猶豫道:“那完顏女直,正有意與我大遼約和,未必會出爾反爾,再來攻我州郡吧?”
耶律餘睹道:“萬歲,女直素來無信,此一時彼一時也!當我大遼與中華聯邦友好,其族便與我約和;若我大遼與中華聯邦起了幹戈,女直見有便宜可撿,翻臉必速!還望我主萬歲三思而後行!”
天祚帝打了個哆嗦,終於道:“愛卿言之有理,且待出使女直的使臣回來之後,再作商議。”
於是,思鄉嶺一線的遼軍,暫時按兵不動,但戰雲彌漫,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耶律延禧所說的待出使金國的使者歸來什麽的,原本是遮羞的推托之語,沒想到又過了十數日,上回前往金國商討遼金間和約條件的使者居然回來了,而且還有金國使者同行——聽說這位金國使者是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的兄弟,被尊為軍師的完顏宗用。
完顏宗用其實並不是同遼國使者一同起程的,而是不久前追上來半途加入的。蕭奉先的死訊傳回遼國後,無數百姓喜形於色,口耳相傳,道上行人口似碑之下,這喜訊直傳揚到金國去了。
旁人聽到還則罷了,完顏宗用聽了,卻是直跳起來,鼓掌大笑道:“大事成矣!”
旁邊眾人見了,都愕然道:“遼國死了一個奸賊,能成甚麽大事?”
完顏宗用悠然道:“蕭奉先死不死當然無關緊要,關鍵是他死在了哪裏!哈哈哈!我且見狼主去!”說著,完顏宗用興衝衝推開氈簾,去尋完顏阿骨打了。
完顏阿骨打正在自己家的火炕上翻看著遼國送來的與故宋、西夏、高麗交通的文書表章,揣摸其中為君者的格局道理,突然完顏宗用一頭撞進來,長揖道:“恭喜哥哥!賀喜哥哥!”
聽了此言完顏阿骨打不由得詫異:“卻不知兄弟所言喜從何來?”
完顏宗用笑道:“哥哥不是正發愁那遼國與中華聯邦結盟了嗎?今日正好有了個縫兒,可以將他們兩國間那紙盟書撕碎,到時叫他們兩虎相爭,咱們大金坐收其利!”
聽了此言,完顏阿骨打大喜:“兄弟果然是智多星!卻不知可有什麽計策了嗎?”
完顏宗用便道:“此事還得兄弟親自往遼國上京走一遭兒!前日哥哥以苛言打發了那遼國的求和使者,做兄弟的鬥膽,要請哥哥寬限一步,免了那些苛刻的條件,以安遼國昏君之心。小弟做使臣,再往遼國昏君耳邊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下些猛藥,不愁他不入我大金算中!”
眼睛一亮,完顏阿骨打長笑而起:“兄弟此計,果然了得!既如此,便依兄弟,且往遼國上京臨潢府瀟灑走一回!”這正是:
遼朝正有風波緊,金國又見是非急。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