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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 一騎當千

  挾嶽飛一勝之威,中華聯邦萬軍踴躍而來,女真大潰。


  按理說女真人遊獵於白山黑水之間,騎術精絕,射術更是百發百中,縱然敗退,若能以輕剽善射者階梯式狙擊殿後,中華聯邦輕騎兵座騎遜之,騎術遜之,箭術遜之,追亡逐北之時,未必便能占到便宜。


  但是,一來完顏希尹重傷,昏迷不醒,二來完顏兀術年輕識短,戰陣廝殺時固然萬夫辟易,但真讓他指揮一群敗兵做到潰而不亂,此間的少年還真來不及培養那種傳說中的本事。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這些先鋒女真人自進入遼國腹地以來,四處劫掠,馬鞍後行囊日重,現在每個人都是身家豐厚的財主,縱然是海東青,翅膀上掛上黃金,照樣飛不起來,此時滿載的女真人,早已失去了果敢拚命的勇氣。


  皆無戰心,各有私意,女真人象被趕羊一樣,在大草原上星流雲散,一時潰不成軍,盡顯倉促間烏合草聚而成的土匪形相。


  嶽飛、張清、呼延慶引輕兵盯準了完顏希尹、完顏兀術這一隊敗逃人馬,緊追不放。這時就看出嶽飛對完顏希尹隻傷不殺的好處來了,女真人雖然馬快,但唯恐震蕩之下加重完顏希尹的傷勢,十停裏的速度隻發揮出捌玖成,嶽飛等人縱然馬力稍遜,但依然能緊盯不放。


  看看趕上,卻聽前方草甸子後麵鹿哨聲大作,早撞出兩彪人馬來,左路領軍之人是完顏宗幹,右路領軍之人是完顏宗望,各率悍馬梟騎,遮住完顏希尹、完顏兀術後路——原來是完顏宗用深忌西門慶,對前敵到底放心不下,於是向完顏阿骨打再三請令,又命完顏宗幹、完顏宗望二人領軍前來接應,正好於風頭火勢上救了完顏希尹、完顏兀術的性命。


  女真人雖有接應,但嶽飛諸人正當乘勝追擊之時,將士用命,浩氣如虹,哪裏把這點兒阻礙放在心上?當下號角聲動,旗幡搖擺,中華聯邦眾軍重整行伍,再列旗槍,轉瞬間分為三隊,嶽飛、張清、呼延慶各領一路人馬,便來衝突女真。


  未等兩軍交鋒,先觀萬箭呈銳,女真軍與中華聯邦軍各自飛馬馳射,半空中如飛魚亂竄,柳葉交加,一時間,雙方都有人中箭落馬。女真人箭頭上都喂有劇毒,見血封喉,中者立斃,這一下卻讓中華聯邦軍吃了個小虧。


  轉瞬間,兩隊人馬已經衝撞在一起,如龍門鼓浪,虹影排空,滿場殺氣被血氣一激間,陡然轉烈。


  嶽飛一馬當先,突入敵陣,遠用槍挑,近以鞭砸,所到無一合之將,波分浪裂般,早鑿穿出一條血路,麾下健兒緊緊跟上,吹角揮旗,聚眾鼓勇陷陣。又有張清飛石打將,呼延慶刀劍鳴吒,在女真隊中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


  見三將如此英勇,女真人也激起了好勝之心——自隨狼主起兵以來,護步答岡一戰女真人兩萬破百萬,縱橫遼境,所至無不望風披靡,安能在此地被人阻了馬步?於是在完顏宗幹、完顏宗望的指揮下,女真人皆放聲號呼“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軍中勇士舞起狼牙棒,拽動寶雕弓,層層疊疊包抄上來。


  嶽飛、張清、呼延慶雖勇,但他們輕兵急進,身邊隻得三百餘騎,完顏宗幹、完顏宗望卻各領一個猛安千人隊,人多勢眾,馬快箭急,一時將嶽飛眾人圍在垓心,放眼四望,盡是異族金錢鼠尾,耳邊夷語呼喝如雷:“休教走了漢蠻!”


  雖處刀山劍林,中華聯邦諸軍卻是傲然無懼,嶽飛吐氣開聲,高唱講武堂軍歌:“烈士死兮,魂入天脊,枝何蔓蔓,葉何離離,驅雲氣兮駕虹霓,英靈歸來,逐我旌旗!”


  歌聲凜冽豪邁處,張清、呼延慶應聲而和:“烈士死兮,魂入河津,波吞日月,浪遏群星,舞蛟螭兮控龍鯨,英靈歸來,護我長纓!”


  三百餘騎此時隻得二百捌玖拾人,周邊雖虎狼環繞,勇士卻兀自健鬥不屈,口中隨主將驕聲而歌:“烈士死兮,魂入山陽,戰龍在野,其血玄黃,驚魑魅兮走魍魎,英靈歸來,壯我國殤!”


  歌聲雄渾厚重,震撼草原,歌聲中,中華健兒奮勇爭先,如猛虎戰群狼,與兩千女真戰作一團。


  嶽飛一騎馬,一條槍,於亂軍中殺出一條血路,不知不覺間,眼前一空,竟然已經撞透重圍。嶽飛一呆間,拉轉馬頭,又揀人厚處殺了回去。眾女真早見嶽飛在亂軍中馳騁如飛,幾個謀克接二連三地上前阻擋,皆被他走馬間挑於槍下,無不又怒又怕。待見他潰圍而出時,眾女真雖然心下不甘,卻也暗中長喘了一口大氣,誰成想這口氣還沒喘勻呼,嶽飛翻回頭又殺了個回馬槍,這一下眾女真臉上變色,差點兒憋死,紛紛驚呼:“了不得了!那小漢蠻他又回來了!”


  咋唬聲中,嶽飛早已深入敵陣。蕩決之間,嶽飛卻是心下慚愧:“我隻顧著野戰自家殺個痛快,卻把同袍置於何地?這般肆意妄為,真是愧為講武堂兒郎!”


  心中想得羞慚,手上瀝泉槍卻更加淩厲,呼喝如雷間,早撞開一處女真厚勢。此地被圍在垓心者約有六七十人,以呼延慶為首,左衝右突,牽攪女真軍動,此時得嶽飛突陣,裏外夾擊之下,立時破圍而出。


  嶽飛迎上呼延慶,大聲道:“呼延教官,張清教官何在?”


  呼延慶一槍挑飛一枝流箭,應道:“我也在尋他,卻不知那家夥闖哪裏去了!”


  嶽飛更不猶豫:“你我分路尋之!”說著拍馬舞槍,又往女真人多處撞去。


  呼延慶點點頭,心中暗道:“真是小馬乍行嫌路窄,大鵬展翅恨天低呀!”當下提起鐵槍,向麾下眾軍大喝道:“鵬舉一個晚輩後生,尚不惜命,你我再不奮勇,還有麵目聽用於西門元帥帳下嗎?”


  眾軍聽了,無不瞋目大呼:“願隨將軍死戰!”


  士氣一振,平地再卷洪流,呼延慶引人換個方向,透陣而入,尋張清去了。


  此時嶽飛已是單槍匹馬,連潰鐵壁數重,沿途拔出十數騎落單之人,這些人雖然已是傷痕累累,但依然隨在嶽飛馬後,奮勇衝陣。


  一路邊打邊尋,終於有傷兵指點道:“前方被圍者,張將軍也!小將軍可速速去救,莫以小人為累!”言畢笑而自刎。


  嶽飛目眥欲裂,頭一擺甩飛淚珠,大吼一聲,如一道驚雷,引十餘騎直楔入女真圍中,槍出如風,鞭落似雨,仿佛暴怒的白額虎,癲狂的獨角龍,硬生生當先撕出一條血肉胡同,眼前一空時,已見不遠處一人激鬥正酣,卻不是張清是誰?

  張清陷陣之後,仗著飛石厲害,一路破圍打將,所向披靡。但他石子帶的雖多,終究有用完的時候,那些女真人比猴兒都乖覺,見張清石子用盡,便如見了無牙的老虎,去爪的蛟龍,爭先恐後地圍裹了上來。


  須知張清隻是飛石厲害,槍法卻未臻一流,被女真人圍上了,衝突不出,頓時陷入苦戰。多虧西門慶知道他的短板所在,調撥到他身邊的護衛牙兵都是勇猛之士,眾親兵拱衛著張清,斧劈箭射,死戰不退,這才暫時保得張清周全。


  即使如此,鏖戰到這時,張清手下兵馬,也已經漸漸折盡,周圍女真人卻是密密重重,如樺樹皮般剝了一層又一層。原來完顏宗幹和完顏宗望狡猾,二人見嶽飛、呼延慶、張清三將各有各的勇猛,都不來觸他們的黴頭,隻是瞅個空兒圍住了最弱的張清,遠遠地指揮著——張清往東,便往東邊增兵;張清往西,就朝西邊派將——一波波惡戰之下,張清殘軍越來越顯窘態。


  值此危急時刻,嶽飛引十餘騎如虎趟羊群一般,長驅直入,瞬間救出張清。遠處完顏宗幹、完顏宗望急忙調兵來圍,嶽飛遮前擋後,槍刺鞭打,一時間碎骨與爛肉齊飛,鮮血共腦漿一色,重圍因之靡碎。完顏宗幹與完顏宗望無不駭然,麵麵相覷道:“這小漢蠻到底是誰?居然這般凶猛?若等他再大些,又不知長幾鬥本事,那時還了得?!”


  眼見嶽飛緩緩押後,護著張清晏然而退,完顏宗望縱馬而出,離嶽飛約摸二十步外,勒住馬頭,文質彬彬地大聲道:“小將軍勇冠三軍,佩服哇佩服——卻不敢請教大姓高名?”


  嶽飛躍馬橫槍,朗聲道:“吾乃梁山講武堂嶽飛嶽鵬舉是也!”


  言語間豪氣幹雲,目光中威棱四射——縱然女真多悍勇,被這少年眼光一拍,亦無不心生懼意。


  卻聽遠處角聲起伏,中華聯邦大隊人馬已是星飛電掣而來。完顏宗幹和完顏宗望臉上變色,呼哨聲中收兵疾退,追著完顏希尹、完顏兀術去了。


  血戰餘生的眾人重新聚集在陽光下。這場遭遇戰雖然時間不長,但從生到死,從死到生,大家已經在閻王殿上打了個轉兒,此刻劫後餘生,突然間歡呼大作。


  嶽飛沒有歡呼,他下馬抱起了慨然自刎的勇士,看著他染血的安詳笑臉,心中百感交集,越來越堵。


  馬掛鸞鈴響,西門慶引了呼延灼、董平、武鬆等人飛馬而來,遠遠就喊:“眾家兄弟沒事吧?”


  嶽飛抬起頭時,西門慶、武鬆已在近前。驀然間,堵在喉頭的塞子猛地鬆了,嶽飛啞著嗓子哽咽一聲:“元帥!師兄!……”


  欲言卻無語,突地裏放聲大哭。


  這一哭,眾人皆驚。看著這個方才還在英勇突陣的少年在武鬆的撫慰下涕淚滂沱的樣子,眾人皆心道:“唉!不管怎樣,他終究還隻是個第一次上陣的孩子……”


  此時嶽飛卻心道:“既然這是我最後一次流淚了,那麽就讓我放肆一回吧!”這正是:

  無情未必真豪傑,有淚如何不丈夫?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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