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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 文攻

  元園前來挑戰,挑到最後,對手挑起免戰牌來了,這始料不及的情況,讓元園有力難施,蹙起了眉頭。


  給元園押陣的完顏兀術見母親師出無功,於是上前激將。所謂的激將,就是帶一票大喉嚨的罵手朝著遼營痛罵挑釁,這個活兒也隻能由他來包辦,元園雖然不讓須眉到底是女人,潑婦罵街是做不來的。


  誰知完顏兀術打錯了算盤,耶律大石不但依然堅壁不出,而且還組織了遼軍罵手跟女真人對罵。契丹立國已經九世,民族融合了不少漢人,汲取了漢人豐富多采的罵人文化,罵起來繪形繪影,有聲有色,能夠從全方位多層次引發聽眾和被罵者連翩的浮想;反倒是女真人剛從蒙昧中破土而出,罵人的言語都淳樸得土腥氣撲鼻,殺傷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隻一輪罵戰下來,完顏兀術的威風被滅得幹幹淨淨,暴跳如雷中他還想衝上來踹營,結果被遼軍一陣亂箭,灰溜溜地回去了。


  折騰了大半天,遼軍的營門動都不動一下,元園、完顏兀術母子倆隻得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回到營中,完顏兀術將耶律大石耶律餘睹如何無恥如何畏縮添油加醋地一說,自完顏阿骨打以下,眾人都皺起了眉頭。遼兵避而不戰,時間一天天拖下去,女真人這邊可拖不起呀!


  倒是完顏宗用獻上一計——讓金兵四下出動,抓左近的遼國百姓,讓他們走前麵當擋箭牌,金兵藏在百姓身後,步步為營,向前推進——遼人閉門不出,咱們就主動上前,反正有擋箭牌護身,有種的你們就放箭!


  眾女真聽了,連稱妙計,然後八麵分兵,亂紛紛出去擄人口,誰知一天之後,大多數人也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女真人大屠殺的名聲不脛而走,已經臭了四下裏的大街,現在這一塊地麵上,有腳的除了桌椅板凳還在,遼國百姓跑得蹤影皆無。當然也有那運氣不好的撞進了網子裏,可惜人太少,形不成規模——你能想像三萬女真人押著十幾個百姓當擋箭牌是什麽樣子嗎?於是,完顏宗用的妙計徹底宣告破產。


  惱羞成怒的女真人把那些個倒黴的遼國老百姓一刀兩段後,繼續商量破遼大計。元園靈機一動——普通的罵罵不動遼人,索性就罵他們的皇帝!常言道主辱臣死,皇帝被罵,臣子如果不挺身而出為主子拚命,他這輩子官兒就當到頭了。


  眾女真聽了轉憂為喜,都奉承元園睿智。要罵遼國皇帝,打草稿的非熟讀諸般正史歪史豔史稗官野史的完顏宗用不可。於是完顏宗用挑燈夜戰,趕出三大卷長篇來。除了耶律敖魯斡剛剛繼位,其人做晉王時立身甚正,無有可罵之處外,剩下的遼國皇帝無一幸免,都在劫難逃的上了榜。


  完顏宗用完稿後,先送到完顏阿骨打那裏去審核,凡有敏感字關鍵詞,一律打上星星代替,以樹立女真精神文明建設的新風貌,建設具有女真特色的和諧社會。完顏阿骨打越學漢家文化,越是暗暗心驚,他深刻地領悟到,要想長久牧民,就要實行愚民政策,而愚民政策的精髓,不是不許百姓受教育,而是隻許百姓受他審核過的教育,這樣才能把奴字深深刻在蟻民們的心上。


  可惜完顏阿骨打不知道的是,凡是實行這種愚民政策的王朝,都是外強中幹的王朝,都是短命的王朝——概莫能外。


  經過一番深入細致地調查,完顏阿骨打刪去了遼國皇室外甥娶了表姨母當老婆的罵料——倒不是他宅心仁厚,而是類似的花花事兒女真人也沒少幹,誰無痼疾難相笑,各有風流兩盡知,大哥不能說二哥,隻好忍痛割愛。


  揮淚斬馬謖之後,完顏宗用的心血由三卷被閹割成了二點三卷,元園領了完顏兀術,完顏兀術雄糾糾氣昂昂地領了二點三卷的太監,準備再到遼營前罵陣,雖是照本宣科,也能一雪前恥。


  果然,女真罵手在遼營前津津有味地一展女真好聲音後,遼營中頓時有暗潮洶湧起來,其波瀾隱動處,連營外的元園和完顏兀術都看得出來。正當母子兩個心中歡喜,以為遼軍將要從龜殼裏伸頭出來時——遼營中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巨手捺過,所有的暗流頓時悄然無聲。


  元園和完顏兀術麵麵相覷。卻不知是耶律餘睹對激憤的眾人道:“偷雞的吃得嘴上流油,丟雞的罵得嘴上流血——隨他去!強大的國家不怕旁人罵,強大的人不怕旁人說!”


  身為狀元郎的耶律大石更風雅了許多,當場賦詩一首,其中有一句深得遼人之心——毒舌妄議墳中雄,墳中笑爾迂腐氣——於是眾遼人就把營外女真罵聲當狗叫了。


  當然,一味防守也不是辦法,防守反擊才是王道。這種動筆杆子的功夫,難不倒狀元郎耶律大石,隻見其人筆走龍蛇,文不加點,不一會兒的工夫,一部《女真暗黑簡史》已經新鮮出爐——從完顏阿骨打有記載的老祖宗那裏開始,糗事醜聞一樁接一樁紛至遝來,令人目不暇接,古文觀止。遼軍罵手如獲至寶,當下記得熟了,搶到寨牆後跟外麵的女真人對罵起來。


  耶律大石之才,豈是完顏宗用之流可比?而且他的作品不用被審核,完本加足本,更甩完顏宗用的太監文學幾十條街。遼軍罵手罵得片刻,便已完美演義了後來居上這句成語的準確意義——這時女真罵手無不手掩雙耳,麵麵相覷——耶律大石筆鋒到處,涉及的層次太高,他們這些小蝦米都不敢與聞了。


  完顏兀術聽遼營罵手一字一句,逆耳誅心,每一處抑揚頓挫的嘲調兒都重重戳在女真民族自尊心的痛點上——聽不下去的完顏兀術再次暴跳如雷,再次衝上來想要踹營,再次被遼軍一陣亂箭,再次灰溜溜地回去了。


  元園聽遼軍罵手一出,自家罵手就此無色,真是獅屎勝於熊便啊!卻不想身後人馬聽了這些惑眾的妖言後,竟然隱隱動搖起來——元園心頭一凜,知道此地再不是久留之所,還敢待下去的話,必然導致軍心不穩,說不定不戰自潰都有可能——因此當機立斷,收攏人馬,轉身就走。


  母子倆本來乘興而來,以為必有所得,沒想到自取其辱,再次敗興而歸。回營後,眾女真見再次師出無功,再次愁眉不展地議論計將安出,完顏宗用再次舊話重提道:“狼主,如今已過去兩天了,遼人還是避而不戰,以老我師,如若西門慶到來,我軍鈍兵於遼營之側,失勢於追兵之前,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也——此中得失,還請狼主明察啊!”


  話音未落,就聽營外警報的號角聲惶急地吹響,由遠到近,鼓風而來。這些警號都是由元園帶來的海東青配合精細輕騎,四下警戒,凡有敵人掩襲,海東青草枯鷹眼疾,一聲長唳,周邊斥侯立刻吹號報警。


  聽著營外連綿不斷的號聲,不少女真貴人沉不住氣,直跳了起來,心下都是深恨完顏宗用不過——這廝真真是烏鴉嘴,剛說起西門慶,西門慶就到了!自從母馬計後,西門慶轉世天星之說女真人皆知,凡是迷信的家夥想到自家要逆天行事,無不心怵,此時聽號角聲急,西門慶突至,頓時便手足無措起來。


  完顏宗用顧不得計較眾人眼色有異,因為他心裏已經先涼了一半兒:“糟糕!西門慶人還未至,這些女真人便先混亂起來,這仗還怎麽打啊!”


  就見一個阿裏喜一路跟頭把勢而來,撲倒在完顏阿骨打虎帳前,大聲道:“狼主!狼主!有兵來了!”


  眾人心說廢話,號角聲吹得這般急,聾子都能驚動,當然是有兵來了。有愣頭青便搶著道:“來了多少敵兵?”“敵人不可能一口氣全夥都到,來的頂多是前鋒人馬——喂!報信的!敵軍先鋒有多少人?咱們能不能十個打他一個?”……


  場麵失控,一片混亂。完顏阿骨打慢慢立起身來,猛喝一聲:“收聲!”眾女真一驚,想到狼主麵前,可不能失了規矩,都紛紛住口不迭。


  被眾人急風驟雨般逼問的阿裏喜總算得了喘息之機,換了一口氣後,又稟道:“狼主大喜,來的不是敵軍人馬,是海東青弄錯了!”


  眾人聽了,如絕處逢生,無不又驚又喜,一時間又忘乎所以,紛紛嚷道:“什麽?搞錯了?”“不是敵人?那麽是誰?”“究竟怎麽回事?快給老爺說來!”……


  來的確實不是敵人,而是完顏阿骨打的異母弟——完顏闍母。


  自元園引兵走後,金國老相撒改和監國禦弟吳乞買到底放心不下,兩人一商議,又安排完顏闍母前來,為完顏阿骨打送糧送馬。誰知走到這裏時,被天上放哨的海東青給看見了,那海東青新馴不久,還是不通靈的畜牲,隻要是大隊人馬,管你是敵人還是自己人,先叫一聲再說。它這一叫不打緊,地下負責傳警的斥侯寧殺錯無放過,把敵襲的警號聲吹得驚天動地。以訛傳訛之下,一路警號遞次相傳,吹得軍聽了軍愁,民聽了民怕,直吹得水盡鵝飛,終於通達金營,這才驚起蛙聲一片。


  聽著不是西門慶到來,而是自家兄弟的援軍,完顏阿骨打心懷大暢。一邊傳下軍令,命人嚴責莽撞的報警者,一邊親自出營,去迎接完顏闍母。


  不多時,遠處塵頭起處,援軍兵到。完顏闍母見到狼主路迎於前,急忙滾鞍下馬,大禮參拜,完顏阿骨打搶上扶起。君臣兄弟二人寒喧時,完顏宗用暗中覷看——卻見完顏闍母所部人馬盡是年齡偏大之人,不由得暗暗心驚:“前方兵敗,喪了五千青壯;渾紫河邊一戰,又折了兩千生力——這要是戰事再不順利起來,隻怕大金國元氣非重傷不可!”


  女真雖悍勇,惜乎人少,所以才有話叫做“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在這種情境下,每一個女真青年都是寶貴的財富,折損多了,就是一國之災——完顏宗用眼見後方援軍中青壯十中無一,自然要憂心忡忡了。


  完顏阿骨打得了援兵,興奮之下,卻沒注意這些細節,隻是拉了完顏闍母的手同行,笑問道:“兄弟,撒改老大人怎麽派你來了?”


  完顏闍母道:“兄弟是給狼主哥哥送戰馬來的——撒改老大人收到前方戰報,知道被西門慶用母馬計,害哥哥敗了一陣,因此舉全族之力,將前些日子繳獲的遼國戰馬重新計點,得了兩萬餘匹,都是閹割過的好軍馬——唯恐來日戰場上西門慶故伎重施,因此吳乞買哥哥派小弟日夜兼程地趕路,務要把這些馬給狼主送過來。”


  瞌睡時天上掉下個枕頭,完顏阿骨打聽了,心花怒放,急問道:“戰馬何在?”


  完顏闍母向來路一指:“小弟隻是引人打前站,後邊還有大隊牧人,押馬群趕來,再過些時便到——狼主隻管放心,肯定誤不了狼主哥哥的大事!”


  周圍眾人聽了,無不臉露喜色,皆道:“隻要有了新馬,西門慶的母馬計再無用武之地!那時兵對兵將對將再戰一場,女真人天下無敵,非打得他死去活來不可!”


  這時,中軍帳已到,元園接出,完顏闍母拜見了嫂嫂後,卻問道:“圖玉奴嫂嫂怎的不見?”


  一句話,問得完顏阿骨打和元園心裏都是沉甸甸的。


  說了近日噩耗後,元園道:“隻可恨遼營耶律大石閉門不出,已經兩日!不能手擒此人,在七妹靈前致祭,此心耿耿!”


  完顏闍母聽了沉吟道:“小弟有一言,狼主與嫂子聽了莫怪!”


  “這話說得外了!”完顏阿骨打急忙道,“都是一家人,說錯了話頂多哈哈一笑,誰還怪你不成?”


  完顏闍母便打蛇隨棍上:“以小弟看來,耶律大石之所以閉營門自守,是因為怕了嫂子和宗弼賢侄的勇武,所以不敢當其鋒——小弟不才,又是生麵孔,明日便由小弟前去誘陣,或許那耶律大石欺生,就此引兵出營,就此中了狼主埋伏,也未可知啊!”


  說完了,完顏闍母眼望完顏阿骨打,滿心期盼。這正是:

  狀元雄才橫鐵壁,禦弟妄想測堅城。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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