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回 把地獄帶到人間
原來故事竟是如此麽?周缺心驚的說不出話,餘光處,是同樣說不出話的謝必安。
這一回,謝必安搶在了周缺的前頭,且十分準確的拿到了關鍵。
關鍵是第十四個紙團。
鬼也是有自己的意識的。
隻不過屬於謝必安的意識,望斷山上,或許已經耗盡了。
彼時的無常殿內,範無救扔下謝必安的鬼身,回過頭,朝向牧遙,隻說了一句“看好了。”
他語氣沒什麽變化,但牧遙就是聽的害怕。
而後範無救回到人間,臂上纏著漆黑如墨的勾魂鎖,往返了地府一趟,還是走在了一眾鬼差前頭,鉤子勾穿了江梨的琵琶骨,陰霧翻騰的墨長袍,青麵獠牙的鬼麵具,就這麽一路拖著她,拖到了將離麵前。
那還是在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時候。
將離在雲城等。
雲城的君悅客棧上房。
血衣玄冠,木桌清茶。
她看著被範無救拖的血肉模糊的,隻能哆嗦著身子,已然發不出聲音的江梨,皺皺眉,一抬手複原了她的肉身,然後對她說“疼痛影響神誌。我答應過他,不會搜他的魂,所以請你先告訴我,你和必安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原來就連名字都是假的。”
這是江梨告訴將離的第一句話。
“所以他活該,江蘭活該,林顯活該,他們都活該!”
這是江梨告訴將離的最後一句話。
在那之間,這個歇斯底裏的女人,告訴了她荒唐的真相。
江梨不怕地獄,是因為她覺得她自五歲起,就是生活在地獄裏,到如今也有二十多年,又有什麽好怕?
她隻恨不能把地獄帶到人間,讓世人也飽嚐一番。
至於心裏什麽時候有的仇恨,她都想不起來了。隻是很早就想問一問姐姐,為什麽要護著她?為什麽要為了她,一步一步,上望月峰,回雲城,棄師門,又毀前程?
她從來沒有要求過啊。從來也就沒有求過她幫她啊。
大概從那句“江師妹”開始,她就再沒有想要過姐姐任何的幫助了。
可姐姐太好了,好到非要這樣不顧一切的護著她,叫她被全世界知道,這是一個無能的廢物,無能且害人不淺。
就算什麽都不做也會害人不淺的不知感恩的那種災星。
在林顯眼裏,她就是這樣的吧。
可林顯要比姐姐聰明一點,他知道,姐姐要想過得好,就必須擺脫她這個累贅。所以無論如何也要趕她離開。
大概就是從那裏開始萬劫不複的。
《鬼飼》上的第一條記載,是關於靈屍傀儡的祭煉方法。
取一具死於七日內的新鮮屍體,以飼主的血為引,布下其上記錄的一種碎魂的陣,熬煉十日,則成靈屍。
靈屍能人語,有鬼氣,封殘魂,無痛無傷,為飼主奴。
《鬼飼》第二條完整的記載,是一道控製人心的術。
同樣的,歪門邪道的東西總是要以血為引,隻不過這樣可以控製活人心思的東西,代價要更大一些。
這東西名字叫心蠱,不僅吞血,更吞命。你想要控製一個人的心意,你每控製他一天,就要耗一天的命數。
那杯滿是詛咒的茶。是因為她想聽林顯說,其實他喜歡的人不是姐姐,是她,一直都是她。
她滿眼期待的看著林顯,對他說“你想說其實你喜歡的人是我,不是姐姐。”
然後林顯如願回答她“對,我想說我喜歡的人是你,不是你姐姐。”
“你從一開始,喜歡的就是我,從來都不是姐姐,對不對?”
林顯點頭“笨丫頭,我從一開始喜歡的就是你,從來都不是你姐姐。”
她的笑容僵住了“不要叫我笨丫頭,好不好?”
他立馬改了“對不起,江梨。我是說江梨,我從一開始喜歡的就是你,從來都不是你姐姐。”
她撲過去抱住他。
少年接住她的擁抱,有些慌亂的樣子,但也隻是一刹那,然後就也摟住她,緊緊的“江梨…”
可她哭起來,她能感受到一絲牽連心神的詭異羈絆,但她不知道還要怎麽用這心蠱了,她不知道還能叫他說什麽做什麽了。
她試探著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喜歡我嗎?”
少年低聲道“沒有為什麽,就是喜歡你。”
果然,假的就是假的。他連理由都說不出來。
她在心愛的師兄懷抱裏,活的可悲至極。
她不要這份可悲至極的喜歡,她寧願要個奴一樣的靈屍。
她的第一具靈屍傀儡,她叫他望月。因為林顯是要做望月的人。
將離聽的好笑,她抬著手,來回的在房間裏走,走了上百個來回,一邊走一邊發著抖的笑。
“所以你給必安的那杯茶,也是這個作用,控製他,要他娶你?”
她疾步走著,笑著問出來,看到江梨點頭。
她看到江梨點頭的那一瞬間,一掌掀了桌子。
滾燙的茶水,碎裂的杯盞,飛濺的木屑,嘩啦一聲砸了江梨滿身。
將離還是笑,笑的像個神經病,她滿眼赤紅的俯下身摸上江梨的衣領,一點點揪住提起來“你要控製他?”
江梨嘶嘶的吸著冷氣,半張麵孔被燙出猙獰的紅痕,本能的想用呼吸緩和傷痛。
而將離已經快要將她的衣領捏碎了,她又張口,半悲半喜,一字一頓“你要控製他?”
初見,江梨就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她看到他修長的眉,含情的目,俊美的臉,她好想擁有這樣修長的眉,含情的目,俊美的臉。
她遞了那杯茶。他也如願應她。
他們成了親,入了洞房,做了夫妻,過得恩愛。可都是假的。是因為她控製了他,才成了親,入了洞房,做了夫妻,過得恩愛。
假的也便罷,為何這個男人,他連被操控,說出的話都那麽好聽?
他會叫她娘子,喚她阿梨,會溫溫柔柔的親吻她,貼著她的耳朵說愛她。甚至會買了筆墨,給她作畫,取了青黛為她畫眉,拿著木梳給她綰發。
就像他是真的愛她。
叫她不可抵擋的沉淪進去,不能失去的愛上他。一日比過一日的愛他,也一日比過一日的害怕。
因為假的終究是假的啊,這樣一個假的他,卻還要一遍遍的問,他要如何做她才能相信,他是真的愛她。
他如何做她都不能相信。這才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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