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走屍

  我的心是提到了嗓子眼，我還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一具女屍，整個湖面之上，我只是看到了一圈頭髮而已。


  撈屍繩被我慢慢提了起來，上面的幾個套圈裡，什麼也沒有。撈屍繩明顯的輕了很多，以我多年撈屍的經驗判斷，這手裡的感覺不像是撈著屍體了，但是剛才，我的船確實傾斜了。


  我繼續將繩子往上拉，下面的幾個套圈裡，開始陸續的出現頭髮，頭髮是纏繞在套圈之上的。


  越往下面去，頭髮越多，從一縷一縷的就成了一攥一攥的，頭髮是濕透了的，完全是女人的頭髮。


  我將整個撈屍繩都提了起來，除了頭髮，終究是一無所獲。


  我現在有點困惑了，剛才傾斜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這些頭髮又是怎麼回事？以這些頭髮的重量，是不可能令我的船發生傾斜的。我將撈屍繩提起來后，船又恢復了平衡。


  「汪汪汪……」明寶重新匍匐在了船頭上，它好像又發現了什麼。


  我把那些頭髮取了下來扔回了水裡，連帶著撈屍繩一起扔回了水裡。除了頭髮，還是頭髮，沒有看到頭皮，既然是這水裡的東西，那還得歸還到水裡去。


  因為明寶的叫聲提醒到了我，我抬頭，看到前方又冒出了半個頭，跟之前的情形是一樣的，就在彎月的倒影處，搖曳的湖面點點的碎金，湖面波瀾閃耀，那波紋的中心處，赫然冒出來一個長發包裹的頭顱，因為長發包裹著，我不知道那是她的正面，還是她的背面，那似乎更像是她的正面，因為她披散的頭髮里，我看到了兩抹光亮，很細的就像是瞳孔里射出來的光亮，在月光下，在漆黑的長發里顯得尤其的明顯。


  這一次，我是看得真切了，因為她冒出了一大半個頭，之前只是露出了頭頂，只是看到了一縷黑髮。


  我猜測，那個東西多半可能就是那些漁民口中所說的行走的女屍，為了確定我的猜測，我將船加速向前划行，那屍體突然轉過了頭，一下子沒於了水中。


  我希望能追上她，但是無論我的速度有多快，她總是能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


  「嘩啦啦……」水波激蕩。


  我看到她的頭是一上一下的在水裡移動，就像似在水裡行走一般，一般正常人溺水身亡后，屍體會僵硬然後慢慢的浮起來。因為男女身體構造上不同，男屍是正面向下趴在水面上，女屍是正面向上浮在水面上，而且女屍都是長發，再加上屍體是正面向上的，扒掉頭髮后，樣子會很嚇人，所以一般的打撈隊都不太願意來撈女屍，女屍的面相確實很嚇人，這都是屬於溺水而亡后的正常狀態。


  不管是男屍還是女屍，有一種情況是打撈隊，還有漁民不敢碰的，那就是屍體立在了水裡，不是正常的上浮，如果出現了這種現象，說明屍體已經出問題了，一般的打撈隊見到這種屍體，都是掉頭就跑，這種屍體都是死時有一口怨氣，死後積聚於身體之內，使得身體產生屍變，除了我這種專業的撈屍人，敢去碰這種屍體，不會再有其他人敢打這種屍體的主意。


  現在我能夠確認了，眼下這具女屍就是我所說的這種情況，不僅屍體立在水裡移動，而且這還是一個女屍，我現在是追不上她，她移動的速度很快，應該是不想讓我撈她。


  我還是不死心，我想要確認她的身份，不知道是不是我要找的鄧麗姝。我把船尾的撈屍繩取了下來，我準備在離她足夠近時，套住她。


  「如果你是鄧麗姝，就靜靜的等我把你撈上來，你父母讓我撈你回去！」我說著加快速度划行。


  那女屍一縷頭髮飄浮在水面之上，她的速度慢了下來，我看準機會，直接將繩子扔了出去，撈屍繩上面的套圈很多，在她冒出頭的一瞬間，我直接套住了她。


  水面上開始出來巨大的漩渦，就像撈著一條魚一樣，雖然我沒有感受到屍體有什麼動作，但屍體隨著我的撈屍繩的力度，在水下有著很大的阻力，我用力拉住撈屍繩，將屍體拉靠近我的船。


  終於，我看見了，這確實就是一具女屍，身著艷紅的秋衣外套，下面身著緊身的牛仔褲，我的撈屍繩剛好套住了她的脖子，脖子蒼白僵硬，她的頭髮也很長，頭皮幾乎被水泡爛了，我沒怎麼用力拉繩子，披散著的頭髮便掉了一搓，雖然如此，她的整個頭也都被頭髮包裹著，我暫時還看不清楚她的面相。


  因為屍體吸足了水，所以顯得很重，我用撈屍繩把她拉靠近船，然後我將多餘的繩線扔在了船上，直接兩隻手掄起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拉上來，我的船因為我的動作開始劇烈搖晃。


  女屍的頭髮也隨之散開了，這時，我才看清楚她的面相，她的雙眼是半睜開的，嘴巴張的很大，裡面還有泥沙，舌頭微微伸了出來，臉是蒼白浮腫的，身體已經很僵硬了，膝蓋微曲，胳膊很自然的垂著，還保持著一個原先落水的姿勢，好像死前並沒有太過掙扎，我看這身形應該就是那鄧麗姝了。


  這種面相還沒有足夠嚇到我，可是突然，屍體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後變成了圓睜，這一突然的動靜，嚇了我一跳，我整個身子抖了一下，屍體從船上向水下滑落，帶動了撈屍繩，撈屍繩的一股力道再加上屍體的下滑力，我直接被帶翻進了水裡，屍體掉落水下后，開始往下沉，我被撈屍繩纏住了脖子，也開始往下沉。


  我抬頭看到船上面立著一個陰影，陰影表面泛著水汽，一張若隱若現的面容，很模糊，詭笑著，看著我繼續往下沉，再然後，我看見明寶露出了犬牙，撲向那陰影。


  我想要阻止明寶，我叫了出來，一口水嗆了進去，我感覺快自己快要窒息了。如果明寶吞了那陰魂，那鄧麗殊就是萬劫不復了，她的屍體的冤氣會更強烈，如果就這樣強行帶回家，後果會不堪設想，必須先平復屍體的怨氣，才能撈回家。


  我閉上嘴巴，開始奮力解開身上的套繩，我從口袋裡摸出犬牙來，一點一點的將那套圈奮力的割開。


  「嘭……」一聲低沉的響聲，套繩終於被我崩斷了。


  我重新翻轉身來，剛好看到那具屍體正圓睜著兩眼看著我，她現在正伸出雙拳向著我，我們是一起再往水下沉沒。


  我記得之前，她的雙手是自然的垂落於腰間的，現在為何是雙拳緊握伸向我，這是什麼意思？

  我掙扎著，已經擺脫了套繩的纏繞，我想再一次把這具屍體拉上船，但是，屍體開始飛速下沉，我雙手趕緊抓住屍體的兩個拳頭，我想拉她上浮。


  可這屍體就像重如千金一樣，帶著一起飛速下沉，我不知道這黃河三曲到底有多深，我抓住屍體冰冷生硬的拳頭，一股強大的拉扯力之下我感覺屍體的兩個拳頭鬆開了，拳頭裡有東西，我驚訝不已，原來，這鄧麗殊是有什麼東西要給我。


  屍體鬆開拳頭，正好有兩個東西分別掉落在我的手裡，我再想抓住她時，她已經沉沒於黑暗之中，失去了蹤跡。


  果然傳言是真的，走屍不想讓你撈，即使是撈屍人，也不一定撈的上去。我也是憋氣，憋的難受，趕緊的浮上了水面。


  我冒出頭來，一腳翻進了船里，明寶正安安靜靜的蹲在船頭的甲板上看著我。


  「剛才的是有一個魂魄吧，你不是把它吞了吧？」我有氣無力的問道。


  「汪汪汪……」明寶沖著我叫了幾聲，它的意思是，一人換一魂，女屍心中有怨需要化解。


  看來我這平安無事的上了船，還是明寶的作用了，一人換一魂。是有怨氣需要化解么。


  我攤開手，正好看見兩個小型的樣品袋，這像是警察現場取樣時用的那種透明的小塑料袋。一個裝著一串鑰匙，一個裝著一張紙條，這小袋子明顯是用來防水的。


  這鄧麗姝死前竟然想的這麼周到，看樣子不是他殺，完全就是自殺。她留下這兩樣東西肯定是有什麼指示。


  我先看看裡面的紙條寫著什麼？或許上面有她自殺的原因。


  我打開紙條，一行行清秀的字跡出現在我眼前。


  「媽！爸！對不起，我走了！我心裡愧疚，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我對不起黃大寶，你們肯定要問我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畢竟你們當初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那天晚上，就在西郊山裡的果園林里，裡面的一條林徑小道上，我們遭遇了兩個蒙面劫匪，他們要錢，可我們沒錢，劫匪惱羞成怒……黃大寶為了救我，讓我先走，他死於劫匪的亂刀之下。我因為害怕，一個人跑了回來。本來想跟你們說這事，但是你們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一直罵我不該這麼晚回來，不應該和黃大寶糾纏不清，我覺得我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我很自責，我不應該不顧黃大寶的死活，私自逃走，我又去了案發現場，可是除了一攤血跡什麼也沒有了，我心裡害怕、恐懼、悔恨……可我沒有可以訴說的人了，我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一死了之，一命還一命，這樣還能以死明我清白……我死了，你們肯定要來打撈我，黃河三曲現在就是我的家，如果你們想讓我入土為安，就幫我找到兇手！我和黃大寶是清白的，不想死後，還要背上紅杏出牆、水性楊花、一對狗狼女……這樣的壞名聲。最後，那串鑰匙是從兇手身上扯下來的，上面有指紋，不要動它，不要破壞了指紋！那作案兇器是一把水果刀，應該被扔進那片密林里了，可以找到一起比對指紋，這是我最後的遺願——絕筆：鄧麗姝。」


  我看完這封信后，不得不感慨。這鄧麗姝還是一個有骨氣的女人，而且心思也很慎密，也有情有意。大概是因為自己不仗義，對不起黃大寶，再加上自己的男人又不理解她，還誤會她水性楊花，這一下子就想不開了，直接一命還一命，也以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這鄧麗姝就是一個性格要強的烈女，她很任信，也很好強，一個獨生女被寵壞了，出現這樣的事情，才會做出這等傻事！可憐了她的父母了，白髮人送黑髮人，死前絕筆竟然也無半點留戀。


  我抬眼看了一眼遠處嘩啦啦的河水，我看到了那具長發屍體，仍舊立於水下，屍體上上下下的移動，不停息，她終究是不願意上岸的。


  當然，我是不敢這麼來說她了，畢竟黃河三曲是她的地盤，以現在的情形來看，再想撈她是不可能了，她都說了，黃河三曲就是她的家，她不想回去，除非找到兇手。


  「明寶，今晚咱們註定是白來了！水裡面的東西，已經下逐客令了！」我收起那串鑰匙，還有紙條，然後調轉船頭。


  「汪汪汪……」明寶顯得不再那麼緊張，它趴在船頭上吐著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