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約法三章
車中,一幕幕往事如過電影般從腦海中掠過,千瘡百孔的心,被記憶鋒利的邊角狠狠的划著。
唐寧路上用力摳著文件袋上,秀氣卻又不失力度的兩個字。
林玉山,母親當年會走到那一步,你得負全責。現如今,她人已死,什麼仇什麼怨,都不該擾她死後清凈!
恨,一如五年前那夜的滔天恨意,充斥著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車在墓園門前還未停穩,唐寧心急火燎的下車,朝著母親的墓前狂奔。
歷盡五年風霜的墓碑傾倒,碑上母親那張笑的端莊的臉上濺染上點點塵土,唐寧心口絞疼,蹲下身子,不斷用袖子擦拭著。
此時天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照片越糊越臟,唐寧用手遮擋住照片,右手用力摳著照片邊緣,口中喃喃道:「媽媽是不是很冷?我這就帶你回家。」
「阿寧……」
頭上多了把傘,遮擋住落在她身上的雨水,白卓不確定的叫了聲。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唐寧沒有聽到,白卓手扣住她的肩,彎身見到她指尖已被墓碑刮的血肉模糊,他面色一變,慌忙扔掉傘,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瘋狂行徑。
「你鬆開!」
誰都不能阻止她把母親帶回家,唐寧胳膊肘向後用力抵在白卓的腿上。
「阿寧你冷靜點,我剛才去問了墓地管理員,他說墓園被重新規劃,過一陣子,這裡的墓都會被全部遷走,阿姨的墓是頭一批被……」
「你說的是真的?」
唐寧停下動作,仰起一張掛滿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的蒼白小臉。
「是真的。」
他先唐寧一步過來,見唐池的墓被損壞,他急忙去管理員那裡,問了原由。出來后,遠遠地見著墓前蹲著一個人影,他過來一看,竟然發現是唐寧。
「不對……」
墓地是她親自給母親選的,如果是正常遷墓,一定會第一時間聯繫她才對。唐寧搖了下頭,忍著手指上的疼痛,咬著牙,一點點把墓碑上的照片摳掉,捂在她的心口上。咸澀的水滑過喉間,侵蝕著她冰涼的心,澆熄了她心底的怒火,烏黑的眼裡,死寂一片。
她垂眸,攥緊文件袋,緩緩轉身,一步步朝著墓園出口走去。
「什麼不對?阿寧你說清楚。」
兩人之間隔了五年的光陰,唐寧的心思白卓猜不透,他執起地上的傘,擋在她的身上,亦步亦趨的跟在她旁邊,鳳眼裡擔心與心疼並存。
「你不用知道。」唐寧抬手打落他的傘回頭,一張小臉冷若冰霜,「白卓,我們的事情那天在輪船上,我已經跟你說的明明白白,這輩子我們有緣無分。作為一個男人,你可不可以有點骨氣,不要再糾纏我!」
他如今是白家唯一的繼承人,名副其實的鑽石王老五,而她有夫有子,她與他之間隔著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塹。
「阿寧,我知道你當年嫁給顧雲琛是有苦衷的,你不用……」
「當年是有苦衷不假,如今五年過去,苦衷已經變成了感情。」唐寧的情緒逐漸平靜,猶如一汪死水,沒有一絲波瀾,她笑著伸手幫白卓整理好衣服,「五年了,所有的人都在改變,可白卓還是那個白卓,對我情根深種,戀戀不捨。其實看到著這樣的你,我心裡也挺矛盾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可以來一段婚外……」
「唐寧你不用這樣侮辱你自己,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那你說說我是哪樣的人?」因他父母,白卓最無法容忍婚姻中的不忠行為,如唐寧所料,他果然怒了。唐寧忽略心尖的疼痛,笑的前仰后俯,約摸半分鐘左右,唐寧終於止住笑,擦了擦笑出淚水的眼角,「你應該聽說了吧,婚後一個月顧雲琛根本就沒碰我。如果我是你認為的那種人,樂晨是哪裡來的?白卓,別自欺欺人了。」
「我不信!」
白卓用力握住唐寧的肩膀,銳利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著唐寧,似要穿透她的靈魂。唐寧與顧雲琛對峙慣了,臉上的笑容不減,任由他審視。
雷聲轟隆,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砸下,阻隔了兩人的視線。
良久,她拂掉白卓的手,「你曾經說過,要麼不談情,談情就會投入十分的真心。聽說再過幾天你將要跟錢琳訂婚,現在還來跟我這個前任糾纏不休,你已經成為你口中最討厭的那類人而不自知。」
白卓的手從唐寧的肩膀上滑落,垂在身邊攥緊,臉仰起四十五度角,閉上眼睛,「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主動找你。」
聞言,一直壓在唐寧心頭的大石轟然滾落,她胸口好似瞬間空了,強逼著自己笑著轉身,麻木機械的邁著步子。
墓園外,唐寧站在牆角的檐子下,撥通爛熟於胸卻五年沒有撥過的號碼。
「喂,林董正在開會,有事等下再打過來。」
電話是一個女人接的,現在是上班時間,應該是林玉山的秘書,但唐寧卻覺得這聲音似曾聽過,她掛斷電話,走向不遠處的站台。
黑色的奔騰從她身邊疾馳而過,帶起的雨水,濺的唐寧滿頭滿臉。
車子消失在視線中,車中的人始終沒有回頭。
真好,他終於能狠下心忘記她了。唐寧抹了下臉,暗道,陶城的污染太嚴重,雨水都變成鹹的了。
渾身濕透,唐寧抱著胳膊上了一輛回市裡的車子,去了玉山集團。
保安攔住一身狼狽的唐寧,唐寧站在雨中看著積聚了外公一輩子心血的公司,心裡一瞬間打翻了五味瓶。
如果當年不是被樂晨羈絆住了腳步,哪怕是以卵擊石,她都會跟父親鬥上一番,他今天是否就不會禍害她母親了?
「哪裡來的瘋女人,快點離開,不要影響了我們公司形象!」
保安見唐寧站在原地不動,再次過來趕人,唐寧看向推搡她的保安,冷冽的眼神,令保安心頭一凜。保安手上的動作頓了下,暗道,這女人的眼神還挺利。
門前的情況連著保安室的監控,保安不能讓同事看到他丟人的舉動,欲抓住唐寧的胳膊。
「我自己會走!」
唐寧躲開保安的觸碰,她真是傻了,林玉山五年沒找她麻煩,今天突然送給她一個文件袋,肯定還會有下一步的動作。
她自亂陣腳自動送上門,只有任由他宰割的份。
想通后,唐寧回到郊區別墅。
韓嫂見到淋成落湯雞的唐寧,嚇了一跳,急忙去洗手間拿了條毛巾給唐寧,「少夫人,你先擦一下,趕快去浴室洗個澡,驅驅寒氣,我再給你熬碗薑湯。」
唐寧道了聲謝上樓,客廳中的電話響起,韓嫂接起,是顧雲琛。
之前唐寧慌張離開,韓嫂怕她出意外,給顧雲琛打了電話,顧雲琛當時處於半昏迷狀態,沒接,她又打給了田拓。
「她現在回來了嗎?」
「回來了,只是狀態不太好。」
「我知道了。」顧雲琛沉吟,收線,打唐寧手機,依舊跟之前數遍一樣,沒人接聽。
顧雲琛低咒聲,下次見到她一定要給她約法三章,出去得報備,電話必須接,簡訊微信必須回!
「查到她離開醫院後去哪了?」
顧雲琛已經轉入加護病房,剛進門的田拓搖了搖頭。
「下面這群人最近辦事越來越不靠譜了。」
顧雲琛後背疼,醒來后,再也睡不著,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過了一遍,覺得他的人辦事效率越來越讓他無法滿意。
田拓摸了下鼻子,其實他手機里收到了幾張照片,以老闆現在的身體,絕對不適合看。
「少夫人回來就好,興許是有事走的太急,沒時間跟韓嫂說清楚。」
公司有老爺子坐鎮,董事長那邊已經已經停止了一切針對老闆的動作,田拓與郝翌陽、杜墨商量過,公司的事情暫時瞞著老闆。
「那文件袋是怎麼回事?」顧雲琛覺得事情一定沒田拓想的那般簡單,「想辦法弄清楚文件袋裡的東西。」
田拓應了聲好,在病房外仔細翻看手機里的照片,墓地、白卓。文件里的東西,該不會是讓少夫人去墓地見白卓?
周圍都是死人,想想都覺得瘮人,墓地絕對不是約會的好去處,田拓快速揮開他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這是唐寧?」
聽說顧雲琛醒了,劉敏之急匆匆來醫院探望,在門前見田拓看手機看的入神,探頭看了下。
這一看不打緊,瞬間火氣上頭。
好你個唐寧,我兒子為了你,剛脫離危險躺在醫院中,你現在竟然沒臉沒皮的在外面勾三搭四!
「不是,夫人看錯了。」田拓責怪自己的大意,慌忙把手機藏在他的身後,「我還有事要辦,先走了。」
「把手機給我!」
劉敏之聲色俱厲,對著田拓伸出手。田拓心裡暗叫糟糕,手指在屏幕上摸索著,試圖刪掉照片。
「你不跟我說,我去問阿琛。」
老闆十分在意少夫人跟白卓的那段往事,田拓生怕顧雲琛知道後會失控要出院,找人算賬,那事情就大發了。聞言,他把手機放到劉敏之手中。
「夫人,老闆身體不好,事情還沒查清楚之前,希望你……」
「他是我兒子,我比你知道什麼是為他好!」
劉敏之放大照片,看清楚雨幕中,正在幫白卓整理衣服的女人是唐寧,氣的咔嚓聲,擰開病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