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難民
此次出行，劉秀沒有任何目的可言，走到哪兒算哪兒，未知才充滿期待。
至於歸期，大約在冬季……
那時他給李長安定下的任務期限也到了，是檢查成果的時候，再則，冬天大雪冰封大地，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景色單調實在沒什麼看頭，還不如窩在山裡貓冬，熱一壺溫酒，泡一泡溫泉豈不美哉。
從青柳鎮出發，劉秀並未前往臨江城方向，畢竟那邊已經去過了，隨意踏上一條小路就開始了旅途。
他並未飛行，以常人步行速度前進，這樣的速度一天也走不了百十里路，但他不在乎，要的就是那種隨遇而安的感覺。
所謂相逢不如偶遇，雖是出遊，但若是太過刻意去某處看某種景色反而不美了，或許不經意間的一次拐角就能遇到賞心悅目的景色。
離開青柳鎮之後，目之所及，到處都是暴雨過後形成的激流，在山間，在田野，在樹林，嘩啦啦流淌，待到低洼處，激流匯聚成河流，奔騰著往未知處涌去。
道路泥濘不堪，劉秀走在路上，不一會兒腳上就粘滿了泥巴，長衫下擺也髒了，他有點強迫症不假，但沒有嚴重的潔癖，要的就是隨心所欲，是以並沒有用手段刻意避諱這些，反倒是樂在其中。
行走在泥濘不堪的路上，反倒是讓劉秀回憶起了小時候在農村老家的生活，那時家鄉的道路和眼下的差不多。
劉秀現在都還記得，當時他大概是四歲的時候，和父親一起去放牛，那時他還小，不小心跌入了一個泥坑，然後就成了一個泥猴子，當時他被他父親擰起來抽了兩下屁股，衣服被他父親扒拉下來就著太陽晾曬，他則是光著屁股在山坡上撒歡了一個下午……
除了腳下泥濘的路之外，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山洪肆虐的畫面，滑坡的山體，傾倒的樹木，沖毀的田地。
雖說持續了幾天的暴雨已經停了，但天氣並未徹底放晴，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下起小雨。
泥一腳水一腳，劉秀早上從青柳鎮出發，待到中午的時候也才差不多走出二三十公里，估摸著都還沒出青柳鎮範圍。
這還是他絲毫不累一直在前進的緣故，換做常人的話恐怕走出的距離連一半都不到。
或許是前幾天暴雨肆虐的緣故，他走了這麼久途中連一個人都沒遇到。
看了看天色，劉秀隨便找了一塊乾淨的石頭，準備在這裡稍作休息吃點東西，順便把滿身泥濘清洗一下。
他並未帶乾糧，甚至這次出門連錢都沒有帶，名副其實的窮遊了。
但他並不擔心接下來旅途中的吃飯住宿問題，吃飯了不起打野味，住宿了不起睡野外，反正怎麼開心怎麼來。
這不，他屈指一彈，一枚石子破空而出，然後百十米外草叢中覓食的一隻山雞應聲倒地，邁步過去撿起來，接下來就是拔毛去髒了。
暴雨過後處處都不缺水，將山雞清洗乾淨后劉秀就撿來柴火生火烤。
「嘖，忘帶點調料出來了……」
搖頭笑了笑，他也不在意，把山雞架火上烤著，自己則是去邊上洗洗鞋子和衣服下擺，然後在火邊烘烤。
當他把鞋子衣服烤乾后，山雞也烤熟了。
吃了半隻山雞勉強填飽肚子，老實說，沒有調料的前提下，哪怕是野味也真心不怎麼好吃。
剩下的半隻山雞他也沒丟，摘了兩張寬大的樹葉包著放背簍里，下一頓熱熱還能吃不是，並不是因為節省，他純粹是圖個樂子，反正怎麼高興怎麼來。
吃飽喝足，他繼續上路。
不過接下來的路他就沒有泥一腳水一腳的前進了，雖然依舊是以正常人的速度行走，但腳下卻是塵土不沾。
他又不是有病，泥濘前行體驗過就夠了，還能真的給自己找罪受？
走走停停，下午時分，劉秀估摸著自己已經走出了距離青柳鎮直線距離五十公里的路程，自己都不知道處於一個什麼地界。
老實說，之前的一路上真心沒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景緻，暴雨過後的景象完全體驗不到空山新雨後的那種小清新。
唯一讓劉秀印象深刻的畫面，是在一條河水暴漲后的小河處，當時一根合抱粗的枯木被河水衝來，在那根枯木上纏繞著三五條蛇，然後還有一窩老鼠。
它們共同佔據枯木，蛇沒有攻擊老鼠，居然相安無事的隨著枯木沉沉浮浮。
蛇和老鼠應該都是會游泳的吧，用得著依靠枯木求生？
當時看到那副畫面的時候劉秀還納悶，不過他卻沒有去細想，轉眼就拋在了腦後。
走著走著劉秀就來到了一條大路上。
然而這條路看上去比他之前走過的路更加難走，黃土路上滿是泥漿，簡直沒處下腳，當然，這對劉秀來說絲毫沒有影響。
站在路邊駐留片刻，稍微打量劉秀就朝著左邊而去。
這條路明顯有很多人走過，否則不可能泥濘成這個樣子，通過腳印，劉秀髮現之前走過這條路的人都是往左邊去的，幾乎沒有反方向腳印。
沿著道路才前行了幾十米劉秀就停下了腳步，看著路邊微微搖頭嘆息一聲。
路邊有一具屍體橫呈，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天，這具屍體除了一條褲頭之外身上可謂清潔溜溜，明顯身上穿的都被人扒拉走了。
沒去深究那人的死因，也沒去想是誰扒拉了他身上的衣服，稍微打量了屍體一眼，劉秀沖著路邊空處伸手凌空一抓，天地元氣化作一隻三米大手，直接在地上抓出一個大坑，心念一動那具屍體飄到了坑裡，泥土落下稍微規整一下，劉秀簡單的將其掩埋。
做完這些，劉秀繼續上路。
他早就預料到此行會遇到類似情況，畢竟暴雨過後的災難會影響很多人，沒有看到的也就算了，既然看到了，順手而為的事情，他也不想看到那些遭災的人死後還暴屍荒野。
順手掩埋屍體，一來是處於對死者的尊重，再則若是不管的話，屍體腐爛很可能帶來更嚴重的後果……
一路走走停停，十來里路的距離，劉秀就已經掩埋了七具屍體，大多是上了年紀的，不過其中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兒就讓劉秀有些不是滋味了。
災難面前，眾生如螻蟻！
雲層遮蔽天穹，估摸著是太陽下山的時候，劉秀總算是遇到了一個活人。
那是一個滿身泥濘的老人，他拄著一根拐杖在路邊歇息，身上背著一個小包，看著泥濘道路的遠方蒼老的面容一臉麻木茫然。
「老人家，需要幫忙嗎？」距離對方還有十來米的時候劉秀開口問。
聽到聲音，那個老人愣了一下，轉頭看向劉秀略帶警惕道：「不……不用」
說著，他還將身上的小包死死的護在了懷裡。
或許是因為太過警惕劉秀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老人都沒注意到劉秀站在泥漿上而不下陷的雙腳。
「老人家莫怕，晚輩不是壞人，途徑此地見你似乎遇到了困難故才有此一問，若驚嚇到你晚輩在這裡給你賠聲不是」劉秀並未接近對方，而是站在原地說道。
對方似乎稍微鬆了口氣，但依舊搖頭道：「後生你先走吧，我沒事兒，歇息一下就好」
災難面前眾生如螻蟻，老人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才來到這裡。
對於老人的拒絕幫忙，劉秀也不再堅持，點點頭道：「如此的話，晚輩就先行一步了」
見劉秀說走就走，老人似乎確定了他不是壞人，很奇怪的心理。
他沖著劉秀的背影道：「後生，你也是去牛角鎮逃難的嗎？」
停下腳步，劉秀轉身看向對方搖搖頭道：「晚輩並非逃難，而且也不是本地人，只是遊歷自此而已，至於老人家你說的牛角鎮在哪兒晚輩都不知道呢」
「這樣啊……」
聽到劉秀的回答，老人沉吟片刻，拄著拐杖起身說：「前幾天暴雨，受災無數，這條路上可不太平，你一年輕小娃娃到處跑什麼嘛，我陪你走一段」
那老人似乎反過來擔心自己的安全了，雖然有點哭笑不得，但劉秀內心卻是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見他泥一腳水一腳的走來，劉秀開口道：「老人家，需要我扶著你嗎？」
「不用，我還沒老得走不動路，種了一輩子莊稼，我身子骨硬朗著呢」老人拒絕道，說著還揮舞了一下手中的拐杖。
見此劉秀也不堅持，想了想問：「老人家是去牛角鎮逃難？」
「是啊，前幾天暴雨，田裡顆粒無收不說，村子還被洪水沖毀大半，不去牛角鎮能去哪兒」老人苦澀道。
稍作沉吟，劉秀還是問道：「那老人家你的家人呢？」
聽到這個問題，老人眼神黯然了一下又似乎燃起了希望，語氣無比堅定道：「當時村子被洪水沖毀，慌亂之下我和家人失散了，他們一定沒事兒，肯定是和其他人一起去了牛角鎮，我這是去找他們匯合的！」
「他們一定沒事兒的，很快你們就能團聚了」劉秀點頭道。
實際上劉秀知道，若不是還有家人這個信念支撐著，恐怕老人根本就堅持不了來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