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病中的男人
結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回到雷家，萬珂疲憊地靠在沙發上，累得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也沒有。
“夫人，要用晚餐嗎？”女傭恭敬地在一旁出聲問道。
“暫時不用。”她搖搖頭，隻覺得心累，龐大的工作量，以及公司內部的流言蜚語，都讓她有種舉步維艱的感覺，明明知道是誰在陷害她，可偏偏找不到任何證據，萬珂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站起身，回到房間的衛生間擰開花灑的開關，冰冷的水珠從頭頂上灑落下來，冰涼的水溫透過毛孔傳入血液，將心頭那股躁意，狠狠地壓下。
直到情緒平複後，萬珂才抓著毛巾擦拭著漉漉的長發，寬鬆的浴袍鬆垮地披在她單薄的身體上，衣襟微微敞開，露出白白精湛的鎖骨。
等到頭發烘幹後，萬珂側躺在大榻上裹著被褥，沉沉地睡了過去。
入夜，饑腸轆轆的肚子咕嚕嚕地發出細碎的聲響，萬珂被饑餓感餓醒，雙手撐在榻板上，直起身，準備去廚房早點吃的，漆黑的別墅，沒有任何一絲光亮，她摸黑下了樓梯，扶著牆，走進餐廳，啪地一聲將室燈打開，明亮的光線刺得眼睛有些睜不開，在廚房裏隨意抄了一碗蛋炒飯，剛準備坐下用餐，忽然，大廳裏傳來一陣窸窣的碎響，還有人低沉的哼聲。
這麽晚，誰在外麵？萬珂將食物放到桌上，抬腳走出餐廳，借著明亮的燈光依稀看見沙發上躺著一個人影，那低沉的哼聲就是從他嘴裏發出來的。
將大廳的水晶吊燈打開，萬珂愕然看著倒在沙發中，臉色略顯慘白的雷煜卿，這段時間，她和他除了早上短暫的共處，幾乎沒什麽時間碰麵，一向強勢的男人，此刻如同嬰兒般蜷縮著，冷汗布滿了他的額頭，手掌緊緊按住肚子，仿佛正在承受著很大的痛苦。
萬珂心頭咯噔一下，用腳踹了踹沙發：“喂，你沒事吧？”
緊閉的雙眼艱難地睜開，“沒……事……”
說著，他緩慢地撐起身體，腳步踉踉蹌蹌朝著樓梯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身影蹣跚。
“你真的沒事？”萬珂追跑上去，凝眉問道。
雷煜卿看也不看她一眼，握住扶手上了樓，萬珂留意到，他抓住樓梯扶手的手掌，幾乎泛起了青色。
明明痛得受不了，還偏偏死鴨子嘴，嗅著空氣裏濃鬱的酒氣，萬珂癟癟嘴，吐出兩個字：“活該……”
不去看他踉蹌的身影，利落地轉身走進餐廳，勺子舀著米飯送入嘴中，萬珂機械地咀嚼著，腦海裏不停閃過他倔強、偏執的模樣，心，有細微的抽疼，似擔憂，又似憐惜。
“別想了，他的生死和我沒有任何關係。”萬珂不停地自我催眠著，但心思卻早已從麵前的食物上飛走，記掛著進入房間的男人。
吃完夜宵，萬珂哼著輕快的歌曲，將碗筷清洗幹淨，卷著浴袍的袖口，準備回房休息，但當她踏上樓梯，經過那扇微微開啟一條小縫的房間時，腳步卻無意識地停頓下來。
結婚那晚，他冰冷無情的容顏與此刻憔悴固執的模樣，不停在她的腦海裏徘徊。
理智阻止著她推門而入，但心頭的擔憂，卻驅使著她進去看看，就看一眼。
萬珂狠狠低咒一句，終是妥協了，素手輕輕推開房門，吱嘎一聲碎響，這是她第一次進到雷煜卿的臥房，紗窗在風中飄舞，陽台上打開的窗戶，正朝屋內刮著瑟瑟的晚風，清冷的月光投射著斑駁地光輝，也成了房間裏唯一的光亮，顯目的黑白色調，簡約、大氣，又透著一絲冰冷與孤寂。
“雷煜卿？”萬珂站在門口，輕輕喚了一聲，但屋子裏卻沒有半點聲響，安靜得讓人害怕。
“雷總？”她朝前邁開步子，視線不停在四周掃視著，他跑到哪兒去了？
雙人大榻上空無一人，沙發上同樣空蕩，萬珂心底的不安加深了幾分，她繞過房間，轉身踏入衛生間，漆黑的衛生間裏，沒有任何一絲光線，手掌在牆壁上摸索半天，終於找到了開關，刺目的光源將整個衛生間照耀得猶如白晝，很大的按摩浴缸旁，雷煜卿癱軟在地上，黑色的西裝已被汗水打透，冷峻的容顏，此刻隻剩下近乎羸弱的憔悴。
“喂！雷煜卿！雷煜卿……”她拚命搖晃著他的肩膀，手掌觸碰到的肌膚，傳來一陣緋燙的溫度。
他在發燒？萬珂抿著牙，扛起他的手臂，另一隻手摟住他健壯的身體，企圖把人扶出衛生間。
她微弱的力氣，怎麽可能將一個健壯的男人扛走？吃力地邁開步伐，腳一軟，整個人咚地一聲滑倒在地上，後腦勺被撞得生疼。
“嘶——”吃痛的冷嘶聲，從她的嘴唇裏滑出，萬珂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她的身體上，卻壓著一個人形沙包。
“喂！你先下去……”艱難地推了推雷煜卿的身體，他依舊緊閉著雙目，沒有半點反應。
昏迷了嗎？
萬珂總算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同情心害死人，她根本就不應該進來看他的，被壓得快要喘不過氣的身體一陣氣悶，她拚命地將他推開，身體一翻，咕嚕嚕朝旁邊滾了過去。
終於得到解放，萬珂立馬站了起來，神色複雜地盯著一動不動的男人，此時的他，脆弱得一隻手就能掐死。
耳畔，忽然響起那晚，他擁著萬寶兒，說出的，殘忍到近乎無情的話語。
奪走她第一次的人是他，故意救走她，讓她心生感激的人也是他，利用溫柔的麵具，靠近她，再狠狠傷害她的，仍舊是他。
她應該對他見死不救的，可是心底那抹不忍卻是那樣的清晰，萬珂矛盾地站在原地，是任由他在這裏被病痛折磨，還是替他找醫生來治病？
想要狠狠地報複回去，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可是……
看著他氣若遊絲的倒在地上，古銅色的肌膚透著一股異樣的慘白，整個人脆弱得好似水晶娃娃。
她根本不可能對他置之不理。
“就當作是你救了我的回報……”給自己找到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萬珂拖著他的雙手，把人從衛生間裏給拽到了房間中，額頭上累得滲出不少熱汗，她微微喘了幾口氣，準備喚傭人去請私人醫生前來，剛剛邁出房間，那原本應該昏迷的男人，卻虛弱地睜開了雙眼。
燒得混沌的大腦，唯一記住的，隻有那抹急急忙忙離開的倩影。
是她啊……
“醫生，他的情況怎麽樣？”燈火通明的房間裏，穿著便裝的醫生剛為雷煜卿做完檢查，萬珂略顯急迫地問道。
“他有很嚴重的胃病，是長期飲食不均勻，飲酒過度，積攢下來的慢性疾病，高燒，也是因為胃病複發，引起的並發性症狀。”醫生一板一眼地說著，從醫姚箱裏取出輸液瓶，掛在旁邊，細長的針管，紮入他手背上青色的血管，萬珂留意到，在刺破肌膚的瞬間，雷煜卿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他大概什麽時候能醒？”萬珂再度問道，或許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她此刻的表情有多焦慮。
“快的話今晚就能醒來，我已經給他注了退燒姚，燒退下去，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醫生露出一抹安撫地淺笑，向萬珂說道。
那就好……
提高的石頭總算是能夠落下來，萬珂長長呼出一口氣，目光緊緊黏在他的身上，她見過他很多種樣子，溫柔的，動兒情的，迷亂的，霸道的，冰冷的，殘暴的，卻獨獨沒有見過他，虛弱地躺在榻上，好似破碎的瓷娃娃，氣若遊絲。
“不用太擔心，有這麽美麗的太太替他牽腸掛肚，雷總很快就能醒來。”醫生臨走前，還不忘調侃萬珂一句。
她的麵頰不自覺飄上兩團紅暈，卻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立馬變作了冰冷。
“你們在這裏守著他。”她從旁邊站起，抬腳準備離開房間。
“那夫人您呢？”女傭疑惑地問道，這種時候，夫人不是應該陪伴在老板身邊嗎？
萬珂頭也不回地拋下一句話：“我回房睡覺。”
既然確定他沒有大礙，她還留在這裏做什麽？這次，她救他，隻是為了還當初在山腳下，被他救走的那份人情！不管處於什麽樣的目的，他救了她一條命，是不爭的事實，所以，她還他一次。
雖然心裏這樣想著，但那抹揮之不去的焦慮與擔憂，始終盤繞在她的心房裏，萬珂卻故意將她們忽略掉，回到房間，掀開被子遮住自己的腦袋，翻來覆去很久，才在淩晨三點左右，睡了過去。
雷煜卿在天蒙蒙亮時，終於醒了過來，女傭坐在沙發上，手掌托住腮幫打著瞌睡，他的視線有短暫的眩暈，等到恢複清明，下意識朝四周看了一圈，除卻一個守夜的傭人，房間裏再也沒有別的人影。
深沉幽冷的眸子，飛快地隱過一絲失望，下一刻，又恢複了平日的古井無波。
他記得昨天晚上獨自參加電影的殺青宴，被公司名下的當紅明星纏著喝了不少酒，回來時，胃病發作，之後的事，似乎記不清了，隻是隱隱感覺到，有人在他的耳邊呼喚他的名字，有人急匆匆離開。
還是說，這一切隻是他在做夢？
雷煜卿撐起軟弱無力的身體，一把拔掉手背上的針頭，想要下來。
窸窣的碎響將一旁的傭人驚醒，乍一見到恢複意識的雷煜卿，她急忙跑出房間，敲響了客房的房門：“夫人！老板他醒來了。”
萬珂昨夜睡得並不安穩，傭人在屋外的叫嚷，將她驚醒。
醒了嗎？
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安心的淺笑，連她自己也不曾留意到，這笑容有多絢爛，多美麗。
“知道了。”許久後，房間裏才傳出萬珂平靜淡漠的嗓音，傭人臉上狂喜的表情滑稽地僵住，明明昨天夫人為了老板的病，那樣擔心，為什麽現在又好像不在意老板的死活了呢？
想了半天，傭人也沒想出一個理由，隻能聳聳肩，將這個疑惑拋諸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