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咱們只吃飯
我打了個激靈,醒了過來:「蒲先生?」
「嗯。」他還在笑:「醒了?」
「請問你有事嗎?」我決定選擇性忽略剛剛那句話。
「只是想對你解釋一下手機的事。」他的語氣轉為平靜:「是我的助手挑的,我沒有看過賬單,也沒有看過實物。抱歉,把你嚇到了。」
「沒關係。」反正我已經拒收了。
「不過……」他又笑起來:「我就是想泡你。」
我接不上話。
「我以為你很清楚。」他說:「既然不清楚,那你就認真考慮一下吧。」
看來我有必要說明白:「蒲先生,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他的語氣再次正經起來:「就是字面意思。」
「我能問問為什麼嗎?」
如果他說是因為我年輕漂亮,那我就可以斷定有貓膩了。因為我很清楚我的年輕和漂亮在這種人眼裡值多少錢。
然而他的聲音聽上去很茫然:「不為什麼。」
「我前不久剛把你打進醫院。」
「是。」他說:「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你很有意思,至少很勇敢。」
「聽上去很假啊……」還不如年輕漂亮。
他哈哈大笑起來:「小姑娘,這是憑感覺的事,本來就沒有、也不需要理由。」
「好吧。」
他發出懷疑的聲音:「這是打算答應了?」
「沒有。」
「好吧。」他也沒失望,只問:「那麼這周日跟我一起去曼海姆怎麼樣?」
「不怎麼樣。」
「放心吧。」他說:「咱們只吃飯,不過夜。」
「吃飯需要專程去曼海姆?」
「那有米其林三星啊。」他笑道:「上次去得是二星,味道還不錯吧?」
「嗯。」
「三星會更好的。」他說:「早晨飛去曼海姆,下午回來,吃過飯就走。如果你不放心,我明天請羅小姐給你送一把槍。」
「可我能不去嗎?」雖然美食很誘人,但我實在不想跟他扯上什麼關係。
「能呀。」我剛鬆一口氣,又聽他道:「對了,炒宮保雞丁不能放那麼多辣椒。」
媽呀!
「你怎麼知道這個!」
他不回答,只笑:「要不要去曼海姆?」
掛上電話后,我把我家仔仔細細地搜查了一遍,確保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但並沒有找到諸如針孔攝像頭這類設備。
所以是外面?
我畢竟才搬來不久,跟鄰居都還不熟,看不出哪家換了人,只得拉緊防盜窗帘,以此求得心安。
蒲藍既然知道宮保雞丁的事,搞不好也知道我換衣服洗澡什麼的。所以我答應跟他去曼海姆,臨行前專程在包里放了幾隻安全套,準備萬一遇到強來就從了保命。
周日早上,蒲藍七點鐘就來接我,夜裡又下了大雪,現在天還是黑的,凍得人頭疼。
我坐車總犯困,卻又覺得睡過去不好,於是睡睡醒醒,到曼海姆時,已經接近中午了。
餐廳的外觀是一座端正的長方體,牆壁黑乎乎的,大門緊閉,猛地一看就像一棟廢棄的工廠。裡面的裝潢也算不得豪華,只有寥寥數張桌子,門口擺滿獎盃。
和上次那家一樣,這裡也是只接受預定的。
現在整間餐廳還空著,我倆一邊等菜,一邊喝酒。蒲藍不說話,但他一直看著我笑,惹得我渾身不自在,只好問:「你不想聊點什麼嗎?」
他笑著搖搖頭:「我在觀察你。」
「觀察我什麼?」
他沒說話,卻依然盯著我看。
我被他看得渾身發毛:「蒲先生,請你有話直說。」
「我只是好奇你的出身。」他把玩著酒杯,笑著說:「你走路用餐都像是專門學過,但名門望族怎麼會為錢去做那種事?」
他是說我賣身陪他的事。
我不由笑了:「名門望族當然不會,但窮鬼會呀。」
「飛行員的薪水也不低吧?」
「畢竟壓力大嘛。」他果然已經悄悄調查過我了,那他知道我的丈夫叫繁音嗎?
他點頭:「那就應該把手機收下。」
「不要,收錢辦事天經地義,不辦事就不能亂收錢。」
他笑了起來:「那天你收了多少錢?」
我知這是個玩笑,說:「兩千塊。」
他瞪大眼睛:「我就值兩千塊?」
「反正人家就開價兩千塊,而且是稅前。而且不是你值兩千塊,是陪你值兩千塊。」
「噢!」他翻了個白眼,捂住心口:「真是萬箭穿心!」
既然聊到這了,我就把準備好的錢掏出來,朝他推了過去。
他沒接,問:「做什麼?」
「上次我生病,蒲小姐為我出錢讓我住院。」希望給錢可以拉開距離:「這是住院費,我想請你轉交。」
「拿回去吧。」他把錢推了回來:「錢是我掏的,你想還,先給我賣身二十年。」
我連忙說:「那就算了!」
坦白說,我沒吃出二星和三星的區別,因為都很好吃。期間蒲藍給我講解了每一道菜的食材,說得頭頭是道,廚師也過來跟他暢談了一會兒。
飽餐過後,蒲藍看看錶,問:「接下來想去哪兒玩?」
「不是說好只吃飯嗎?」
「得消消食吧。」他一邊招呼侍者拿賬單,一邊問:「咱們去喝點下午茶?」
「又吃?」
他露出猥瑣的笑容:「先去睡個午覺也可以。」
「你不是說只吃飯不過夜嘛!」我說:「男人要一言九鼎!」
「沒錯,但現在是中午。」他板起臉:「下午茶還是酒店,你自己選。」
「吃冰激凌。」
蒲藍又找到了一間很漂亮的下午茶店,我們臨窗而坐,窗外的小孩子們在堆雪人。
吃了冰激凌,又喝了咖啡、吃了蛋糕,蒲藍又問我想吃晚餐還是去酒店,我選了晚餐。
晚餐吃得是德國傳統食物,喝了一點啤酒,出來后雪已經停了,窗外夜色闌珊。
這一天過得實在太饕餮,我已經撐得走不動路,但蒲藍仍有要求:「去看場電影怎麼樣?」
「不去,天已經黑了,我要回家。」
「但現在不能開車,一身酒氣。」他攤手:「或者你開?油錢算我的。」
「交警罰款算誰的?」
「你的。」
「蒲先生!」我說:「你約我的時候說一頓飯就回來了,現在都吃了三頓了!」
他雙臂抱胸:「那你想怎麼回去?」
「坐火車。」
他綳起臉:「明天一早報紙頭條,咱倆在火車上被鋼絲勒斷脖子。」
「為什麼我也會被勒斷?」
「人家以為你是我的情婦,殺人滅口嘛。」他憋不住笑了:「去看電影,我可以包場,想看什麼片子隨便放。」
「不要。」腦子有包才會單獨跟他待在黑漆漆的電影院里:「咱們就在這附近走走。」
「冷啊。」他縮起脖子:「你也不跟我聊天。」
「我聊。」我問:「你為什麼會開鎖?」
「潦倒的時候靠這手藝混過幾年飯。」
「你什麼時候潦倒過?」
「五十多年前吧。」他一邊說,一邊握住了我的手。
我趕緊去掰,他卻把手指插入了我的手指縫隙,一臉事不關己:「其實機械的原理都差不多,會修車就會開鎖。」
「那我也會修車,我怎麼不會開鎖?」我繼續掰。
「你笨嘛。」他把我的手揣進了他的外套口袋。
「蒲先生……」
「嗯?」他有點凌厲地看過來。
我有點緊張:「方便把我的手還給我嗎?」
「不方便。」他捏了捏我的手,道:「我玩一會兒。」
好吧。
這會兒我們已經步行了兩條街,要過聖誕節了,家家張燈結綵。
蒲藍問:「你過聖誕節么?」
「不過。」
「新年?」
他不是調查過我的背景嗎?我很不滿:「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他笑起來:「我也不回去過,到時來一起吃飯吧,我二姐和繁先生也在。」
我不由一愣:「你……」
我想問他到底知不知道繁音是我老公的事,腳下卻突然一滑,身子猛地往後仰去。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有人摟住我的腰,堪堪將我扶住。
我站不穩,連忙抱住他的脖頸。嘴唇上忽然傳來柔軟的觸感,我想扭頭,後腦卻被按住,想推他,手腕卻被攥住。
他鬆了口,額頭仍然抵著我的,有點危險地眯著眼睛:「有這麼意外么?」
「你明明說好的!」
「對啊,不過夜。」他說:「但我在泡你呀。不讓碰,親幾下總行吧?」
顯然他想往過湊,可我渾身被掣,只得盡量縮起下顎,拖延被他親到的時間。正掙扎,一束明晃晃的車燈突然照過來,這裡是人行道,根本不會有車。我不由眯起眼睛去看,車頭飛天女神的標識在燈光中灼灼生輝。
正發愣,濕潤的觸感傳來。我掃了一眼車牌號,乾脆閉上眼睛,抱住了蒲藍的脖子,任憑他的舌尖掠入,陌生的觸感不由令我汗毛倒豎。
突然聽到女人的聲音:「蒲藍?」
蒲藍鬆了口,扭頭看過去。
我垂下頭,但也能用餘光看到那邊。是繁音跟蒲萄,說來也真巧,上次在市內也就罷了,在曼海姆居然也能遇到!
蒲藍便鬆開了抱著我的手臂,卻仍拉著我的手,轉身看著蒲萄,語氣有點怪異:「二姐,好巧啊,又碰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