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老寒腿

  繁星說:「我覺得她蠢蠢的,我爸爸也說她蠢得跟豬一樣。但是我爸爸挺喜歡她的,有這麼蠢的小媽感覺有點糟誒。」


  小懷信沒吭聲。


  繁星還挺喜歡跟他嘮的,可能是因為這孩子沒朋友,這麼傲嬌也要嘮下去:「你是不是來看我姑姑的?」


  小懷信還是不吭聲。


  「你別害羞嘛,你肯定喜歡我姑姑。」


  小懷信抬起眼皮,瞅瞅她,問:「你怎麼知道?」


  「我姑姑長得好看呀。」她那小表情跟老鼠似得:「還聰明,數學可厲害了。」


  「你還小。」懷信用那種「我很老」的口氣說:「不要太八卦。」


  繁星嘿嘿直笑,摟著小狗,半天沒吭聲。


  我正想出去,突然又聽到繁星的聲音:「懷信叔叔。」


  「嗯。」


  「你想不想要弟弟妹妹?」


  「想,怎麼?」


  「我告訴你個秘密。」她壓低了聲音,但我還是能聽到:「那個阿姨之前有寶寶了。」


  小懷信果然完全不八卦,根本不吭聲。


  「可惜又沒有了,哎,我還以為我能有個弟弟哩。」


  小懷信說:「妹妹比較好。」


  「為什麼呀?」


  「妹妹比較老實。」


  「弟弟好呀。」她還挺暴力:「弟弟可以幫我打架。」


  他倆就這個問題討論了一會兒,聽得我有點難受。不管是什麼,那孩子都沒有了。只要一想到這個,我就突然開始恨繁音。也恨我自己,我最近跟他的關係好像變得特別好了。我甚至在內心深處覺得有點幸福。


  我沒出去,直接坐到了地上,心情突然特別低落。


  突然聽到沙沙的腳步聲,睜眼發現是其中一條比格,正歪著腦袋張著圓眼睛瞅著我。


  眼前多了一雙皮鞋,我抬起頭,是懷信,他手裡拿著手帕。我接過來,說:「謝謝。」


  他沒吭聲,轉身走了。


  小狗舔了舔我的腳,也跟上他跑了。


  我擦了擦眼淚,也不知為何,越擦反而越多,忍不住捂住了臉。繁星的話沒有任何地方不好,對我而言,卻字字誅心。


  懷信跟繁星一起騎馬去了,我自己哭了一會兒,聽到有人叫我,是這邊的管家。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扶我起來之後,說:「費先生要走了。」


  繁星還想在這兒呆著,還想把懷信留下來,摟著他不撒手。懷信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哄了她一會兒才算作罷。


  此時已經到了晚餐時間,但還得去繁爸爸家。


  算算時間,吃完飯還得跟那些什麼家族收保護費,鐵定好晚了。


  繁音依然陪著費先生,我依然跟小懷信在一起。


  我跟他說:「0324請求加好友了。」


  他不吭聲。


  「他說想跟你組隊玩。」


  「我沒空。」小懷信說:「你可以加。」


  「我玩得不太好,加上會丟臉的。」


  他沒吭聲。


  好歹我也收了他一塊手帕,自覺熟絡了不少:「星星說的都是真的?」


  「阿姨。」他說:「這是我的隱私。」


  我怒了:「我為什麼是阿姨?」我跟他是一輩兒的,他應該叫姐姐。


  他眼裡劃過一抹笑意:「是真的。」看來他也覺得我們挺熟了。


  「你喜歡她姑姑?」


  他沒說話,神色更嚴肅了。


  好吧,我不問了。


  他也沒再吭聲。


  繁爸爸家住得不遠,我們很快就到了。


  到時繁爸爸就站在大門口,特別矯揉造作地抱住了費先生:「費費!」


  繁音黑了臉,我艱難地忍住了笑。


  費先生推開他,似乎也覺得有點丟臉。


  繁爸爸又過來抱懷信,懷信好端端的髮型就這樣被他親成了鳥窩。


  繁爸爸給費先生拉開車門,一邊指著我說:「這是我兒媳婦。」


  費先生說:「我知道。」


  繁音的臉黑得如同鍋底。


  繁爸爸還問:「漂亮吧?」


  費先生瞟了他一眼,就像繁音看我時那種眼神。


  繁爸爸非常得意地拍了拍費先生的肩膀,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些什麼。


  餐廳已經擺好飯了,是義大利餐。


  繁爸爸一坐下就問:「喝點酒么?」


  費先生像看神經病似的看向他。


  繁爸爸朝他眨眨眼睛。


  費先生便說:「喝點吧。」


  繁爸爸立刻派人倒上,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繁音冷著臉補充:「一盎司。」


  「音音……爸爸這麼可……」


  「兩盎司。」繁音命令:「不能再多了。」


  於是愉快地開餐了。


  繁爸爸問:「費費,那個女人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費先生淡定地回答:「都跟你無關。」


  「不是這個啦。」繁爸爸說:「她非要下午茶時見你,沒說什麼?」


  「沒有。」


  「我孫女哩?」


  「在。」


  「她不回來了嗎?」


  「嗯。」


  繁爸爸立刻苦下臉:「整天不回爺爺家,不回來看爺爺,爺爺這麼寂寞,她都不想爺爺……」


  沒人理他。


  我覺得不好讓老人冷場,便說:「星星肯定很想你的,只是奶奶家裡有姑姑。」


  「哎呦……」繁爸爸來勁了:「爺爺家裡也有爺爺呀!我一個人住在這種空落落的地方,整天與狗為伴。費費呀,我跟你說,前些日子我的老寒腿犯了,音音也不回來,星星也不回來,兒媳婦也不回來。哎呦我簡直……」


  費先生揚了揚眉:「老寒腿?」


  「對哦,疼,特別疼。」繁爸爸痛苦地押了一口酒:「尤其是陰天下雨!」


  繁音向我投來一個「叫你不要搭理他」的目光。


  「穿條棉褲吧。」費先生說。


  「不頂用呀。」繁爸爸苦惱地說;「這老寒腿疼起來特別要命,我是站也站不起來,坐也坐不下,躺著還得曲著腿,嘎貝兒直響。我現在好擔心唷,等我走不動路了要怎麼辦?」


  繁音默默地切著盤子里的食物,充耳未聞。


  「那就忍著吧。」費先生說。


  老寒腿不會是真的吧?

  那真的挺受罪的,我忙問:「您的病多久了?」


  「好多年了。」繁爸爸說:「你老公都不管我。」


  「您沒去醫院看看嗎?」我問:「醫生怎麼說?」


  怎麼滿桌人都看我?


  「醫生說呀,」繁爸爸得意地說:「這個病主要需要親情,需要兒子和媳婦還有孫女多來陪伴,尤其是兒子,要經常幫我按摩。」


  好吧,我好像被他耍了……


  繁音依然不吭聲,費先生說:「你娶個老婆吧。」


  「哪有女人願意嫁給我噢……」他大約是在刷存在感吧,可能真的有點寂寞?


  費先生和繁音一起微微地冷笑了一下。


  小懷信依舊淡定地切著食物,旁若無人地切著。


  繁爸爸又找到了新的話題:「那個女人是不是很得意?」


  「沒有。」費先生已經吃完半盤了。


  「我明明約好跟你吃下午茶,結果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非要讓你先見他媽。」繁爸爸撇著嘴,說:「她晚餐怎麼就沒空了?最近不是休假嗎?」


  費先生沒吭聲。繁音瞥了他一眼:「我媽媽提起你了。」


  繁爸爸湊過去:「說我什麼?」


  「問你老寒腿好了沒。」


  「你怎麼跟她說?」


  繁音似笑非笑,不言聲。


  繁爸爸立刻問:「那她怎麼說?」


  「讓你好了就趕緊替我上班,我要休假。」


  「哎呦,還沒好呢!」繁爸爸說:「這種病怎麼會輕易好呢!而且你不是剛休過假么?怎麼又休?」


  繁音睥睨著他:「休假給你按摩老寒腿。」


  繁爸爸明顯眼珠一轉,推了推眼鏡,問:「是不是靈靈懷孕了?」


  「嗯。」繁音居然這樣面不改色地說謊。


  一桌人全都看向了我。


  我低頭瞅瞅自己的肚子,陷入無語。


  「幹得漂亮。」繁爸爸立刻告訴費先生:「看我兒子又懷孕了!」


  費先生瞥著他:「所以?」


  「我兒子能幹吧?」繁爸爸開心地說:「人生已經成功一半了!你們家懷信也要趕快抓緊。」


  費先生跟繁音對視了一眼,雙雙無語。


  總算吃完飯了。


  我已經憋得幾近內傷,非常想笑。


  喝了一杯茶,繁音便說:「我們走了。」


  繁爸爸問:「去哪兒?收賬?」


  「嗯。」


  「靈靈去哪?」


  「陪我去。」


  繁爸爸立刻正經起來:「不行,讓靈靈在家歇著。」


  「她沒懷孕。」


  「我知道。」繁爸爸說:「那種地方不要領女人。」


  我正好也不想去!現在都十點了!連忙告狀說:「爸爸,他還要給我看人頭。」


  繁爸爸眯了一下眼睛,看向繁音:「讓她待在我這兒,陪懷信玩一會兒。」


  繁音瞪了我一眼,因為他被我誣陷了,他明顯不服,說:「那你記得輔導她做功課,等一下林叔來送卷子,做完讓她睡。」


  「呃……」繁爸爸立刻萎了:「其實靈靈如果想見識,那也……」


  「不會的可以問我。」費先生說:「別帶太太入那個圈子。」


  繁音摸了一下我的頭,轉身走了。


  繁爸爸立刻告訴費先生:「這小子出的卷子都特別難。是不是,靈靈?」


  「是。」我忙說:「我昨天做了半晚上呢。」


  「所以就讓孩子睡覺吧。」繁爸爸說:「去吧靈靈。」


  我高興起來。


  費先生說:「卷子誰做?」


  「你呀!」繁爸爸說:「拜託了費費,我可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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