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冤枉

  「你別太擔心,」韓夫人又說:「等他的情況穩定下來,我們就讓他過來。」


  「哦。」我問:「他都說什麼了?」


  「也說情況好些就會來。」


  「不。」我知道她是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是想問第二人格都說什麼了?」


  她抿了抿嘴,望著我說:「這我沒辦法確定。他們一直體現著第一人格的樣子,只是自相矛盾。一會兒告訴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要來看孩子,一會兒又說必須要看看老婆。一會兒知道孩子叫念念,一會兒又根本就不知道。我能明白其中有一個是第二人格模仿的,但不能確保每次都能第一時間分辨出來。」


  我沒說話。


  這幾天我又想,繁音的爸爸、媽媽還有主人格都不希望小甜甜存在,所以這一切會不會都是計謀?繁音曾經說過,想要消滅主人格,就要讓他的精神崩潰,那對第二人格肯定也是如此。


  也許事情是這樣:他們栽贓小甜甜,讓我誤解他。這些是足以讓我對他徹底失望,並且恨死他。那如果小甜甜是無辜的,就肯定會很傷心。加之我現在又生了變態的孩子,他肯定更加難過。


  我仔細想過了,比起小甜甜城府很深這個可能性,變態才是一切的主謀才更真實。如果要想確定這個,我就必須要跟小甜甜見一面。


  於是我對韓夫人提出了這個要求。


  韓夫人卻搖頭:「他現在的狀態很可能會傷害到你和孩子。」


  「這沒關係。」我說:「孩子我回請爸爸幫我照顧一下,我去跟他聊幾句就回來。」


  韓夫人皺起眉,半晌,問:「你想看第二人格?」


  「是。」


  她笑了一下,說:「那也得等他情況穩定,他現在沒法交流。」


  這一等就等了三周。這三周我的小念念已經長開了,小臉白裡透紅,眼睛跟繁音完全是一個模子,細細長長,睫毛濃密。她整天都在睡覺,這讓星星很失落:她還以為小妹妹一出生就能跟她一起瘋跑。


  這天,韓夫人終於來找我,告訴我繁音暫時穩定下來,而且是第二人格,我可以去看看她。


  繁音被關在三樓最裡面的房間,門外有許多保鏢。


  門被打開,裡面散發著一股壓抑的味道。所有窗帘全都嚴絲合縫,現在是早晨,室內依然開著燈。


  韓夫人甚至不要進去,只叮嚀我:「他的情況隨時都會有變化,你小心一些。廣志帶人陪她進去,一有不對勁立刻控制他。」


  我看了她一眼,心裡十分不滿,覺得她這態度實在不像個母親。


  這位名叫廣志的男人呆了六個人陪我進去,兩個在前,兩個在後,兩個在左右,腰裡均別著手槍。


  全都準備妥當后,廣志打開了門。


  裡面傳齣動畫片的聲音,繁音坐在沙發上,雙眼無神。


  我正要跑過去,手臂卻被拉住,只得叫了一聲:「音音!」


  他像是完全沒聽到,好一會兒才僵著脖子扭過頭,望著我,就像在看陌生人。


  他看上去比之前瘦了好多,人也十分憔悴。他身上穿著皺巴巴的襯衫和西褲,頭髮蓬亂,目光空洞。我知道他肯定是小甜甜,心疼得幾乎碎了,又叫了一聲:「音音!」


  他似乎方才回神,歪了歪頭,說:「老婆。」語氣中全無半點興奮。


  我忙說:「我有事想問你。」


  「不用問了。」她說:「都是我做的。」


  我愣住:「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他笑了一下,十分落寞地垂下了頭:「我是壞人。」他異常平靜地嘀咕:「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壞的人。」


  「不!」我說:「我只是問問你,如果你說不是你做的,我就相信你。」


  他抬起眼睛,望了我一眼,重新低下頭。


  「看來已經有人告訴你情況了。」我問:「是不是他媽媽說的?」


  「嗯。」他低聲說:「她說是我做了那些壞事,因為她相信她兒子。」


  真是過分!就算她覺得這不是她兒子,身體也是共享的,她何必這樣趕盡殺絕?就算要下定論也至少要等雙方對峙后,憑什麼如此偏袒?

  我說:「她是她,我是我。我今天就是來問你的,你只要實話告訴我就好。」


  他又瞅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清楚他的擔憂,便又說:「這些人是她堅持要我帶的,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帶。」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依舊低著頭不看我,說:「我聽說你生了一個孩子。」


  「是……」


  他又不說話了,表情難過得像是要哭出來。


  我心酸極了,連忙解釋:「我是被他強暴的,第二天我想買葯,但他把我關在了家裡。」


  「因為你非要給那個男人捐肝。」他的眼睛里溢出了淚:「你出去,我不想對你解釋。」


  「音音。」我說:「捐肝的理由我上次就已經解釋清楚了!」


  「那個變態幫你把我的肝捐了,都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他哽咽著說:「他也喜歡你。他們都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了……」


  我沒說話。


  他還在念:「他們都說我是壞人,壞事都是我做的。你也這麼想,所以你都不見我。你生孩子那天,我本來想去看你,可是他們都不準。他們覺得我會傷害你。但我只是覺得生孩子很疼,你沒有親人,我等在外面你會覺得高興一點,雖然那個孩子不是我的……」他越說越難過,哭了起來。


  我也不由開始心酸。


  其實我那天沒有想他,我完全沒有那種精力,滿腦子都是希望孩子快點出去,還罵了一會兒變態。剩下的時間,幾乎都在想我那個從未謀面的媽媽、養父還有阿姨。


  我說:「我知道你肯定是好意,但他們不知道。音音,既然你真的沒有做那些事,那你就告訴我,我幫你對他們解釋。」


  他依然在哭,沒有回答我。


  我想現在這麼多人,他肯定覺得特別不安。畢竟他的心智還小。


  況且即便他的心智已經成熟,被冤枉也肯定非常難受,不想說話也是正常。


  於是我對廣志說:「你們出去吧,好嗎?」


  廣志搖頭:「夫人讓我們務必守在您身旁。」


  「我不需要。」我說:「你們這樣是在侵犯人權,等我出去就立刻報警。」


  廣志沒說話。


  我只好對繁音說:「我現在去找他媽媽,讓她把他們撤走,等下只有我們倆,咱們再聊,好嗎?」


  他依舊沒有理我,仍在低頭垂淚。


  我帶著廣志出去,在書房裡找到韓夫人,她正處理公務。


  我坐在沙發旁等她,她很快便過來,笑著問:「情況怎麼樣?」


  「我希望自己進去。」


  「不行。」她說:「他有可能會給你帶來危險。」


  「他是我老公。」我強調說;「而且我覺得那些事恐怕不是他做的。」


  韓夫人靠到了沙發背上,微微地笑了一下:「他當然不會說是他做的,可你要明白,如果是他做的,那他現在就絕不會承認。」


  我更加生氣:「韓夫人,您不覺得您的想法太過剛愎自用嗎?」


  「我不覺得。」她平靜地說:「我覺得是你太天真。」


  「您口中的好兒子曾經把我踢流產,可您口口聲聲說會傷害我的這個從來沒有傷害過我。」我越發地傾向小甜甜:「抓賊要捉贓,我現在就是要問他!」


  「孩子,聽著。」韓夫人依然在笑:「我不想聽你那些幼稚的道理,要見他就需要陪著人,否則就回醫院去。」


  「韓夫人!」我更加激動:「我現在就是想問清這件事!」


  「你不需要問清,真相早在你生念念之前就已經告訴你了。」韓夫人說:「我覺得你這孩子有點過分善良了,一味地同情弱者容易使自己失去理智。」


  「可您有證據嗎?」我問。


  「我有。」她說:「但音音不希望我拿給你。隨你信不信,但你只有那兩個選擇,因為這裡是我家。」


  我只得問:「那就算他殺了我,我也沒有關係呢?」


  「那也不行。」韓夫人說:「我不希望念念的父母相殘。你也盡量不要說這種蠢話,畢竟念念還需要你。」


  話語權並不在於口才而在於實力,因此我沒辦法說服她,只得沉默。


  半晌,韓夫人問忽然問:「你對主人格有過感情嗎?」


  「沒有。」


  她嘆了口氣:「不可能一點都沒有吧?」


  「真的沒有。」我才不想承認這個。


  她又問:「那第二人格和蒲藍,你更喜歡誰?」


  「我根本就不喜歡蒲藍。」我真是煩透了:「為什麼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因為那是肝,每個人都只有一個。如果不愛一個人,為什麼要為他做這樣的犧牲?」


  我便問:「那麼繁音也說他不喜歡我,可他替我捐肝了,好像只是因為怕我難過。」


  「沒錯。」她說:「他喜歡你。」


  是不是我的人生觀有問題?我覺得我給蒲藍捐肝無可厚非,因為我錯在先,但這些人都不這麼認為。而我不覺得主人格喜歡我,可他們都說他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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