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你還是怕我

  我把情況大概講了一下,說:「現在就是這樣,談判的話沒有人可以去,何況這件事如果談判就要讓利,咱們不能讓利。但他們手裡有你的視頻,那東西一流出去,即便咱們受得影響小,你媽媽家也會大受影響,畢竟那實在太噁心了。硬來我……雖然我那麼對別人說,可我心裡其實很沒底。一口氣殺這麼多管事,如果動起干戈,我不能保證一定有辦法。」


  他耷拉著眼皮,似乎完全沒有興趣聽。


  我說:「我不管你現在是哪個人格,但我都希望你明白,真走到不能回頭的那一步,我可以走,我還有娘家。逃不掉的是你。」


  他這才哼了一聲,面無表情地開了口:「如果我有辦法,還能被你鎖在這兒?」


  「你真的沒有?」


  他搖了搖頭,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只得沉默,心想既然他也沒有,那就只有我照著自己的心意做了。


  遂站起身,正想離開,身後忽然傳來他的聲音:「等等。」


  我轉過身看向他。他問:「我媽知道這件事么?」


  「還不知道。」


  「你爸爸呢?」


  「也不知道。」我說:「你爸爸失蹤了,所以也不知道。」


  他微微地皺起了眉。


  我解釋說:「他們幾個人都有各自的立場,與我不是一道的。坦白說,我也不覺得他們疼我,因此,我不敢受他們誤導。」


  「不敢受他們誤導?」他又笑,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那你怎麼甘願受給你消息的人的誤導?嗯?因為那是你姘頭?」


  看吧,我一次都沒有承認過,他卻已經把大帽子扣上來了,更不需要什麼證據。我說:「那你告訴我,這麼多年,他們哪個把我從你這個火坑中拉出來過?」


  他不說話了,只是看著我。


  「你爸爸一直算計我,你媽媽其實也只是動了動嘴皮子,還是有私心,我說這話不想怪她,只是如果是親生女兒,她肯定不是這個態度。我爸爸也是這樣,除了責怪我,就沒有再替我想過,更沒有任何行動。」我說:「我覺得他們不是真的愛我,至於他們是不是真的愛我,那我就不清楚了,只是你是這種病,難免遭人嫌棄。而這件事非常危險,一旦出差錯,會讓你還有你的事業都非常被動,我不敢冒險。我知道你剛剛那些話的意思,你怪我不相信那些長輩,你覺得他們對我夠意思了,可那是你看到的,我看到的是他們沒有真正對我好過,包括你在內。」


  他露出一絲煩躁,問:「那你還問我幹什麼?」


  「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說:「聽聽你這幾天說的那些話,就知道你對我的信任根本就經不起什麼風雨。」


  這次我真的轉身打算走,卻聽到他的命令:「坐回去。」


  我僵了僵,極端不喜他的語氣,卻不得不猶豫。


  我心裡怕,怕殺了那些人會讓局面進一步崩潰,怕一切都變得更加不可控。我怕得也不能寐。其實我知道來問他十有八九會被奚落,但因為我太怕了,不得不來。


  我已經依賴了他太多年。


  我猶豫著,便聽到他滿是奚落的刻薄語氣:「一點小麻煩都不能解決,架子倒先擺起來。」


  也對。


  我便轉過身,坐到了椅子上,儘可能地和顏悅色。


  他觀察著我的表情,微微地笑了起來,說:「先談條件,這事我幫你解決,你給我什麼好處?」


  「這本來就是你家裡的事。」我有些不高興:「而且我剛剛說了,給你解開鐵鏈子。」


  「那就算了。」他明顯不滿意,把眉毛一揚,驕傲地說:「你總愛計較對錯,其實哪有對錯?我現在就是有主意也不給你出,你能奈我何?」


  「那你提吧。」我說:「你想要什麼?」


  「倒是不難,就幾個問題。」他正色起來,說:「第一,那個男人是誰?」


  「什麼男人?」


  「既然白刀子已經啟動了,你卻還是遠遠地去了你爸爸家裡,誰來保護你去?我已經問了准易,他不肯說,但念念被狗咬時的確是刀子之後,難道你沒給孩子用狂犬病針?」


  原來如此,我說:「那好,你出完主意之後我就告訴你。」


  他點頭,又道:「你的問題其實很簡單,殺是要殺的,但不是全殺。這些管事的個性都不一樣,有的是雞,有的能做猴,做雞的必須殺,做猴的慢慢殺。殺手讓他們自己安排,只是要死得乾淨漂亮,他們就得拿出計劃來,讓整件事無懈可擊才好。而且一定要有人頂罪,因為這事一定會經公。」


  我點頭:「但我不了解他們。」


  「我了解。」他說:「不過我發著燒卻被您扔到了地下室,現在身心都受到了很大傷害。今天沒力氣說,舒服點時再說吧。」


  真討厭。


  我問:「你怎樣才能舒服點?」


  他抬起手,晃動著手上叮噹作響的鐵鏈。我會意吩咐:「解開。」


  男佣過來解開了。


  他伸了個懶腰,又指了指自己腿上的繩子:「快斷了。」


  「別得寸進尺。」我說:「把你放開你鐵定就要打人要跑。」


  他便露出一臉「你能耐我何」的無恥表情。


  我催促道:「你最好別鬧了,趕快說。」


  他笑了一聲。


  我是絕不能放他腿的,便沒說話,氣氛陷入僵持。


  稍久,繁音開了口:「我困了。」


  「我看著你睡。」


  他皺起眉:「才多久不見,你怎麼就學得這麼可怕?」


  「怎麼了?」


  「你這幅表情瞪著我,我能睡著么?」


  「那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我說:「其實我一直都這麼可怕,正常人誰能跟你過這麼多年?就是要可怕的人才可以。」


  他翻了個白眼,直接閉上了眼睛。


  我就這麼看著他,在這十幾分鐘內,什麼都沒有想。我知道他肯定會告訴我,一想到這個,我就安心了。覺得幸好他還沒賤到讓我忍不住要殺了他的地步。


  他被我這種直勾勾的眼神盯著,當然非常煎熬,又無奈地張開了眼睛,沒好氣地把床頭升了起來,說:「拿紙筆來,我給你寫。」


  我派人去拿紙幣。


  在這期間,他也直勾勾地看著我,目光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很快,紙筆拿來了。


  他開始寫,一邊說:「你不能僅憑我寫了,就完全依賴它。自己也要多搜集他們的事迹進一步了解他們。一個人的性格決定了你對待他的方式。好控制的就控制,不好控制的就處理,畢竟你不能殺了所有人。」


  我問:「那我是好控制的還是不好控制的?」


  他張了一下嘴,然後抬起頭看向了我。


  我問:「怎麼了?」


  他重新低下頭,不再說話,提筆開始寫。


  我又問了一遍:「我屬於什麼樣的?好控制嗎?我也覺得自己挺好控制的,如果是有血性有骨氣的人,肯定早就走了,就算不走,死又有什麼關係?」


  他還是不說話。


  我便不問了,沉默下來。


  許久,他寫好了那幾張紙,說:「來拿。」


  我過去接過來,看到上面的字是第一人格那龍飛鳳舞的漂亮字體。


  正要拿到眼前仔細看,他卻握住了我的手腕,捏了捏,說:「靈靈。」


  「嗯?」我沒有看他。


  「你身體是不是不舒服?」他的語氣小心翼翼:「有人欺負你了?」


  我搖頭:「怎麼這麼問?」


  「我覺得你……」他這樣說了一句,又忽然嘆了口氣,說:「你坐,我想讓你抱抱我。」


  「關於這件事,你還有什麼建議么?」我說:「還是我只需要參考這些?內部的什麼人比較靠得住?有人選么?」


  他沒說話。


  我看向他,見他神態有些擔憂地望著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問:「你也覺得我瘋了嗎?」


  他皺起眉,問:「還有誰這麼說?」


  「你別再用這種表情看我了,我還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說:「如果你沒有其他要交代的,你就放手吧。」


  他便低了低頭,隨即說:「靈靈,還有一個很關鍵的,你必須要知道,但你一直沒想到的問題。但在告訴你之前,我要先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你堅持認為我一定會給你戴綠帽子?」


  他搖了搖頭:「我就是想知道他是誰。」


  「你連這點大度都沒有,還有臉問我以後還會不會要你?」我說:「人貴在將心比心。」


  他沒說話,但捏緊了我的手腕。


  我便沒說話。在心裡揣摩著他的話:還有什麼事我沒想到的?我真的想不到,我覺得我已經想到了絕大多數事情。


  過了一會兒,他鬆了手,說:「你慢慢考慮吧。不過靈靈,我發現一個很好玩的現象。」


  「什麼現象?」


  「雖然現在你強勢,但你骨子裡還是怕我。」他說:「就像你說的,我對不起你這麼多次,你就算有,這也才是第二次,我不應該計較。那你為什麼不敢說?有什麼不敢說的?何況,這段時間我不在,你又遇到這麼多麻煩,能把家照顧周全就不錯了,這時出了事又不是你的錯。可你還是怕,不敢告訴我。」


  他說得沒錯,我怕他。


  我骨子裡就怕他,從來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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