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滾

  林叔先進去了,很快便出來說:「先生醒著,是第一人格。我告訴他您擔心他餓著,給他帶飯來了,他很高興。黎醫生也在。」


  我點頭,正要進去,裡面黎醫生先出來了。


  他出來叫了一聲:「太太。」規矩多了,就像我們家那些服服帖帖的男佣,我很滿意,因為我不想殺他。


  我問:「我老公怎麼樣?」


  「還好。」


  「我是問你,他現在是哪個?」


  他笑了起來:「當然是第一人格。」


  我聽出他這句話的重音不對勁:「當然是什麼意思?」


  「第二人格遭受了您的暴力對待,他是那樣聰明的一個人格,當然會藏起來。」他說:「我試著誘導過,完全沒有效果。」


  我問:「這麼說沒辦法消滅他了?」


  「最開始一直無法順利治療他的病,就是因為第二人格一直在想辦法迴避。」他說:「現在又回到一開始的問題了。他好不容易才有些信任我。」


  「不能給他吃藥么?」


  他搖頭:「現在即便是吃藥也幫助不大。」


  「早就讓你給他開,你就是不開。」我說:「沒見過哪個醫生像你這樣,專門跟患者做對。我們不吃藥,你嫌不配合,肯吃藥了,你又嫌不人道。」


  他的神態依舊很平靜:「現在吃藥真的沒意義,而且他的情況肯定會穩定很久。也就是說,第二人格沒有被消滅,而我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夠再次出來。」


  我說:「那我就關著第一人格。」


  「您試試吧。」他說著,讓開了門口。


  我帶著人進去,繁音依然躺在床上,氣色還是蠻好的,比上次見面時又壯實了一些。


  男佣過去打開桌子,我把托盤放上去,見他看著我,便朝他笑了一下,說:「給先生解開鏈子。」


  傭人過來解開鏈子。


  我調起了床頭,繁音這才搓著紅腫的手腕,不冷不熱地問:「來幹什麼?」


  「來陪陪你。」我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想要親昵些,但他側臉躲開,嘟著嘴巴的樣子就像個小孩子。我便放下手,說:「那天我聽到他醒了,跟醫生討論些有的沒的,還在研究怎麼殺我。我很生氣,沒忍住把你打了。」


  他不說話,我便柔聲說:「你別動,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他便看了我一眼,忽然冷哼一聲:「裝得挺像。」


  我心裡當然不喜他的態度,但大事在前,我要先忍。便說:「打你是我不對,那等你的病好了,我就讓你打回來。」


  他依然沒吭聲。


  我握住他的手,說:「音音……」


  話音未落,他猛地棱起眼睛,挽起袖子,攥著拳頭問:「那這是怎麼回事?」


  我看著他手臂上若隱若現的針孔,沒有說話。


  針扎是很歹毒的手段,疼卻不致死,傷口也不易好。


  我沒覺得理虧,但想不到什麼好詞,便沒說話。


  「口口聲聲說我做了這樣那樣對不起你、出賣家族的事,你倒是拿證據來。」他陰沉著臉說:「蘇靈雨,你有什麼要求就直接說,我都能成全你,何必這樣拐彎抹角?」


  我說:「我親眼看到了視頻和信件的副本,但當時沒有拿,他說給我發,但中途被人劫走了。」


  「他是誰?」他盯著我的眼睛問:「是不是蒲藍?」


  我說:「不是。」


  他依舊看著我的眼睛,卻不說話了,也鬆開了拳頭。


  我說:「你覺得我想做什麼?奪你的家產么?」


  他還是沒說話,但仍盯著我的眼睛,目光十分陌生。


  「你自己感覺不到么?你自己哪裡腫痛,你不知道么?」我說:「你想說什麼?不用藏著掖著。」


  他還是不說話,許久,目光從我的臉上移到了窗邊,語氣也平靜多了:「找我見我媽媽?」


  「嗯。」我說:「你媽媽堅持要見你,但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跟她見面,你給她打個電話吧。」


  「不。」他拒絕得響亮而乾脆:「你的能力應該配得上你的野心。」


  我點頭,說:「那我就找蒲藍解決了。」


  他頓時瞪向我。


  「有我裡應外合,抓走韓先生不成問題。或者你妹妹,雖然我還不清楚她在哪裡,但如果她沒有人保護,那要抓她要挾你媽媽也不是問題。」我說:「相比你這個病兒子,我覺得你媽媽更疼自己健康正常的小女兒。」


  我一邊說一邊觀察他的表情,而他始終不說話,神態很平靜,但很明顯只是勉強的平靜。


  我知道他怎麼想,他覺得我有別人了,還跟別人一同奪了他的權。


  反正他從來都只會往壞處想我,我都習慣了。


  終於,他開了口:「我什麼時候打?」


  「今明兩天你隨便挑時候。」我說:「音音,你知道你媽媽的脾氣,如果她知道我這樣欺負你,就算不殺我,肯定也會讓我很難做的。」


  他冷眼看著我,沒說話。


  「所以,我希望你能為我,也為了這個家考慮一下。」我說:「不到萬不得已,我還不想改嫁,更不想去死。」


  他冷笑了一聲,說:「害怕就別做,我可以不打這通電話,但打了你就沒法控制我說什麼。」


  我說:「你媽媽會氣瘋的。」


  「她瘋之前會先收拾你。」他傾身靠了過來,微微地勾起了嘴角,壓低了聲音,柔聲說:「雖然你很怕我媽媽,但我擔保,等你知道她會對你做出什麼,會更怕的。」


  我說:「吃點東西吧,不聊這個了。」


  他沒說話。


  我端起碗,問:「手還疼不疼?我喂你,還是你自己吃?」


  他還是盯著我的眼睛看。


  我只好重複了一遍:「是要我喂你,還是你想自己吃?」


  他慢慢地接過了碗,我便鬆了手。而下一秒,他便狠狠地把碗砸到了地上。


  地毯緩衝了碗,它沒有碎,只是發出巨響。而他似乎更憤怒了,伸手指向門外,命令:「滾。」


  我沒有動。


  「滾。」他瞪著我,再次重複。


  我沒說話,正想彎腰撿碗,衣領突然被攥住。我條件反射地嚇了一跳,畢竟他總掐我的脖子。


  我看向了他。


  他依然瞪著我,手指越攥越緊,目光兇狠得彷彿正在計劃將我凌遲。


  「滾。」他依然在重複。


  「你掐吧。」我揚起脖子:「掐死我你就可以出去了,也沒人再欺負你。」


  他沒說話,手臂上暴起了青筋。


  「掐死我就沒人用針扎你,沒人計劃搶你的財產了。你好不容易才愛上我,對我一片真心,百般信任,卻養了一隻中山狼。我知道你是這麼想的,」我看著他暴怒的雙眼,說:「但我早就開始這麼想了。」


  他不說話了,鬆開了手。


  我整理了衣領,彎腰撿起地上的碗,說:「想什麼時候打就告訴我。」


  他還是沒說話。


  我也不想再多說了,站起了身。


  我當然知道如果他跟他媽媽說些有的沒的,我恐怕會有很大麻煩。韓夫人一直沒有對我做什麼,這就是她的可怕之處。繁老頭很難搞,但他已經失蹤了,而且他不能剋制我。韓夫人是可以剋制我的:她可以把我送進監獄。


  不過隨便他吧,在這個問題上,我已沒有更好的辦法。


  出去時,黎醫生依然等在門口。我對林叔吩咐:「他什麼都沒吃,你們再進去問他吧。」


  林叔應了,我轉身下樓。黎醫生跟了下來,說:「太太,我有幾句話想對您說……」


  「別說了。」我打斷他。


  「我知道您進去是為了勸先生跟韓夫人見面,這也是我們剛剛正在聊的事,您大可不必……」


  「別說了。」我站住腳步,說:「這件事我不想聽。」


  「我還有別的要說。」他是斷定我今天不會打他。


  我沒說話。


  「是關於他的病。」他說:「雖然不能誘導第二人格出來,但現在是一個強化第一人格的好機會,所以……」


  「不要說了。」我看向他,鄭重其事道:「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不要再問我。」


  他張了張口,我問:「沒事了吧?沒事就去陪他吧,你太啰嗦了,我不想看到你。」


  「他剛剛對我說,他知道最近韓夫人肯定催得很緊,給您很大壓力,他也的確懷疑您已經跟別人有染,但他決定要……」


  「來人。」我煩躁急了,吼了一聲。


  這姓黎的總算閉了嘴。


  手下圍上來:「夫人。」


  「不管用什麼東西,立刻給我把他的嘴堵上。」


  說完我就走了,在轉角處看到姓黎的已經被拖走了。


  回書房時,林准易來了,說:「蘇姨,韓夫人那邊還在等回話。」


  「告訴她繁音會打給她。」我說:「讓她等電話。」


  他點頭,猶豫了一下,問:「您跟先生商量好了嗎?」


  我沒說話。


  他急了,說:「我爺爺說先生很生氣,因為您用針扎他了。如果他對韓夫人說……韓夫人當初可屠了林家滿門,她可不好打發。」


  「你坐。」我說:「陪我聊聊。」


  他坐了下來,滿臉焦急。


  我問:「准易,你覺得我現在跟別的男人有染了嗎?」


  他一愣,隨即搖頭:「當然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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