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白眼狼
他大概是聽懂我的意思了,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說:「但你得回去,沒有你不能宣布繼承人。」
我知道我必須得回去。
我既想看看他的情況,又不想回去,就這樣懸在正中間。
他可能以為我沉默是想拒絕,又規勸道:「既然他說他是你的親生父親,那他這樣對你必定是有為你好的理由。以前你不知道這層關係,心裡怨他很正常,但既然知道了,就有必要試著去理解。」
我看向他,本來想說點什麼,又覺得以他的想法,只會覺得我很偏激,再來用更讓我覺得綁架的話來規勸我。
於是我問:「咱們哪天走?」
「既然你昨天沒睡,那就再休息一天。」他柔聲說:「明天再走。」
也好,我說:「那我去睡了。」
「嗯。」
他鬆了手,我說:「我能自己到床上,你去忙吧。」
他依然坐在原地,看我的樣子充滿同情,「我見到念念和茵茵了。」
我問:「茵茵是不是可以爬了?」
「是。」他笑了起來:「但是她不喜歡爬,很乖,喜歡坐在自己的地方玩玩具。那邊的管家說你小時候就是這樣的,很乖,不吵也不鬧。」
我說:「她一直都很乖,也膽小,我一直覺得是因為出生那天受了驚嚇。」
他臉上的笑容尷尬了,說:「對不起……」
我沒說話。
他頓了幾秒,想到了新的話題:「念念她還問……」
「我去洗臉了。」我打斷他,「你忙吧。」
他盯住了我的眼睛,神態有些不悅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想跟他吵,沒有說話。
但他不依,說:「別的我都能理解,但你最好不要對念念擺臉色,她很想你。何況事情是你自己做出來的,念念只是把它告訴了我,因為她心裡信任我。」
我說:「那你就別讓她跟我見面了。」
他皺起眉頭,像是要發怒了。
我說:「替我跟她說句對不起。」
他露出煩躁的表情,摸出了香煙。我說:「別在我的房間吸煙。」
他白了我一眼,找出打火機點燃了。
煙味傳來,我覺得頭痛,我只得閉嘴。
他熏了我好一會兒,說:「靈靈,你恨我,恨你爸爸,這些都無可厚非,你可以跟我鬧,可以打我,我可以容忍。但你不能欺負孩子,她什麼都不懂,也不會撒謊。」
我說:「我正是為了避免欺負她,才不想見她。」
「她知道你會去。」
我看向他,「是你告訴她的?」
他點頭,說:「她一直問你。」
我忍不住笑。
他看變態似的看著我,緊皺著眉頭,「你突然發什麼神經?」
「你明知道我不想見她,可是你不捨得騙騙她,而是直接跑來逼著我去給她當媽媽,就這樣還口口聲聲說我是你最後的東西?」我覺得好笑,「她也是,她明知道我不想她把話學給你,可還是學給你,對,她不對撒謊,但她跟你一起騙我。繁音,她是你的好女兒。」
他笑了起來,問:「你怎麼連這種醋也要吃?何況那是我教她的。」
「因為我不平衡。我比你為她付出得多太多了,可是她只愛你一個。」我看著他的眼睛,說:「我感覺她終究會成為我生命里的白眼狼,就像你之餘你媽媽那樣。」
他立刻露出煩躁來,迴避了我的目光說:「她才幾歲?你就用這種話形容她?」
「對,她才幾歲?就已經學會站隊了,學會跟你一起欺負我了,我說了那麼多次,叫她不要管,她還是心心念念地告訴你。」我說:「她只是需要媽媽而已,卻從來不為我著想,如果她不為任何人著想也就罷了,但她為你著想。我告訴你,她不是不知道你打我,珊珊姐跟她說過了,她不信而已。」
他皺起眉頭:「她為什麼說這種話?」
「哦?」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回敬他:「你自己做了事情,還怕別人說?」
他明顯想要開口,卻還是瞪了我一眼,說:「她不喜歡你是因為她回來時你不在家,後來也沒有跟她相處太久。何況你看看你自己,這麼多年你連朋友都沒有,所有人際關係也都處得亂七八糟,以前還好,現在個性越來越像個怨婦,整天抱怨抱怨那個,是,所有人都對不起你!但你整天頂著這麼一張怨婦臉站在她面前,你要她怎麼愛你?你覺得她要怎麼去理解你?你搞搞清楚,你是她媽媽,竟然這麼惡毒得想自己的孩子,你不覺得於心有愧?你怎麼開得了這種口?」
我沒回答。
因為他說得都對。
全都對。
他說完之後掐了煙,又沉默了一會兒,看向我說:「抱歉,我的話有點重,但我覺得你現在的想法太偏激了,不應該這樣想念念。」
我說:「咱們這就動身去那邊吧。」
他抓住了我的手,說:「你之前說離婚不要念念,我還當你只是覺得她姓我的姓,可以跟著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心態。我沒否認你對她的付出,等她長大,我一定告訴她,到時她就會理解你。只是那麼惡毒得想她就是你的不對,我希望你反省反省,等你想通時咱們再動身。念念其實很敏感,可能是因為你要求過她不準告訴我,所以她一直很不安,怕你生她氣。如果你對她擺臉色,那她肯定要難過。」
我說:「你真正義。」
他聽得出我在諷刺他,站起身說:「我不想跟你吵了,你已經不講道理了。你慢慢想,想好給我打電話。」
我說:「不管想多久,我都不想見她。」
他皺起眉頭,「你是不是堅持要吵架?」
「我不想見她。」我重複了一遍,說:「我偽裝不了我的心情,對,你說得都對,說得都很好,可是繁音,你別忘了你不是我。你姑且當我已經瘋了,就不要逼我跟她見面。」
他問:「你打算永遠都不見她?不要她了?」
「我不知道。」我說:「但我現在不想見她。」
他有些生氣了,彎腰捏住了我的肩膀,質問:「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我鬧也就罷了,這樣對孩子是不是太過分了?」
「是不是因為你答應她,一定讓我去見她,所以你就一直逼我?」我問:「我不能評估自己的狀態,然後表示我不想跟她見面讓彼此都不快嗎?」
他皺著眉頭,極度不滿。
沒錯,他做得很好,從不把問題遷怒給孩子,因為他遷怒我就夠了,他有一個沙包就夠了。
我說:「我不想聽你用那些話來綁架我,沒錯,你做人成功,你朋友多,你的親人都愛你,我不成功,我好失敗,我一無所有。這是你覺得念念愛你的理由,可是你好像忘了,她之所以愛你,是因為我一直在幫你騙她,幫你在她心裡美化你,哪怕傷口就頂在我頭上,我也在拚命地替你說好話,不只是我,每個人都在幫你做這件事。可是繁音,你沒這麼對我。我已經不指望你嘴裡所謂的愛我除了性.欲還能有什麼,但你連做一個父親的基本道德都沒有。你沒有在她面前維護過我,從她口中說出的所有傷害我的話都代表著你的態度。」
他立刻說:「我沒教她說過這種話。」
「那這孩子就更不是我的了。」我說:「這麼小就開始罵我了,長大是不是要打我?我說她是白眼狼哪裡不對?」
他肯定覺得自己中了圈套,不悅地瞪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由此可以判斷,他依然沒有理解我的意思,不過,我也並不指望他理解。如果他能理解我,如果他肯理解我,他就會知我的愛,知我的溫柔,知我的恐懼,又如何會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我?
他不說話,我便說:「我可以告訴你,無論考慮多久,我都不想見她。如果你想拖著,那就拖著,我已經說過了,我一點都不在乎繼承人,根本不想知道。更不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你可以拖著,我沒關係。」
他自然看得出我的堅定,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你至少休息一天。」
「不用了。」我說:「我感覺精神很好。」
他看了看我,許久,點頭說:「那就現在走吧。」
沒什麼可收拾的,繁音將我扶到輪椅上,然後把我推到梳妝台前。這麼多年,我早就習慣出門必定化妝,因此順手拿起了一瓶粉底,卻望向鏡子里的自己,仔細看,我的臉還有最後一點腫,眼眶還有最後一點青紫。於是我將它放下了,說:「今天不想化妝。」
鏡子中的他就站在我身後,皺著眉頭露著滿臉不解。
我說:「我本來就不喜歡化妝,當初是你逼我的,說這是你的規矩,想做你老婆就要這樣。那我現在不想做了,就要慢慢改掉這樣的習慣。」
「我一句話都沒說,你就這麼多話。」他發出訕笑,彷彿十分看不起,一邊握起我的頭髮,說:「不化就算了,用不用我幫你盤頭?」
也對,我果然還是太啰嗦了。
我按住他的手,說:「不用,你一抓我頭髮,我就覺得你要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