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她是好人

  她點點頭。


  我的時間不多了,因此即便是不放心,也無法再交代了。其實跟念念聊天的時候,我始終都想告訴她,如果繁音發瘋,如果真的萬不得已,那她可以用手裡的槍殺他。但我又無法這麼說,第一她這麼小,無法判斷什麼才是「萬不得已」,二是如果真的已經到了必須要念念來殺他的地步,那念念自己已經凶多吉少。


  這件事沒有完美而絕對安全的解法,我已盡了全力。裝扮妥當后,蘇益名通知我,說都安排好了。律師要求在這棟房子里的禮堂宣布這件事,說是我養父的要求。


  這裡有一棟始終都關著的房子,外觀看上去挺恢弘,這處莊園是晚清時期建的,期初只有一小片,民國時增加了一些,後來又損毀了大半,因此我養父修繕時,是按照它原本的圖紙複製的。禮堂是民國時期建的,裝潢有著鮮明的民國時代特色,從門廊開始,無一不精。我小時候曾試圖翻窗進來探險,且沒有被發現,那時我就知道這是禮堂,當時它裡面的裝潢被損毀了大半,看顏色像是經歷過火災。我還記得,更衣間里有一個落滿灰塵的模特,上面穿著一件花紋像水波一樣繁複的洋裝。


  不過,今天我們到時,它就已經被打開了,且修繕過了,非常的金碧輝煌。


  我忍不住問蘇益名,「這裡是什麼時候裝修好的?」


  「兩年前就開始了。」他笑著說:「老先生要我親自安排,完全還原了它曾經的樣子。」


  「哦。」我問:「為什麼要裝它?」


  這裡根本不需要禮堂,因為它只住著我一個人,我也沒有朋友。


  何況這裡這麼多古董,這麼清靜,怎麼捨得請人進來破壞?它根本就不需要禮堂。


  我這樣想,是因為我忽然對整件事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懷疑感。


  蘇益名看穿了我的心思,笑了,說:「這邊離總公司近一些,也是您從小長大的地方。老先生曾經說過,您將來肯定不願意搬到他那邊住,也肯定要跟繁先生分開,這裡將會是您的主要活動地點。」


  我不由笑了,說:「原來如此。」


  他也笑,說:「雖然房子老了,但老房子自有其精妙之處,新建一棟不見得有這裡住得安全舒適。」


  那是自然,這房子好歹也算經過時代變遷,見過大風大浪的。


  聊完這幾句,我們就完全走到了門口,有人已經趕來了,蘇益名陪著我一一介紹,這裡面絕大多數人我都是初次聽說,但他們大都姓蘇,且與蘇家沾親帶故。他們看起來很友好,年級越大的越是如此,我想,在那些輩分比我養父長的人眼中,我的身世怕是不是秘密。


  我盡全力記住這裡每一個人的長相名字以及稱謂,確保不要鬧出笑話,走了一大圈,蘇益名適時地提出要我去喝杯茶歇歇。我太感激了,到休息室去,途中經過更衣室,問:「裡面那件洋裝?」


  「洋裝?」蘇益名揚了揚眉。


  「嗯。」我說:「很大的。」


  「我不記得了。」蘇益名打起了哈哈,「我參與裝修之前,老先生已經安排其他人把裡面的傢具裝飾都清出去了。」


  「哦。」


  「需要我去找找嗎?」他關注著我的表情,問。


  「你都這麼說了,那就是找不到了。」


  他又笑,「這倒不至於,有的東西只是被老先生收起來了,其實這房子里的每一件都是他的寶貝,他是個戀舊的人。」


  戀舊?

  哦,他的確是個戀舊的人。


  我當然聽得出蘇益名也是在替我養父說好話,但他說得妥帖多了,他的身份也適合這麼辦。反正,我知道那些都是別人的立場,我的不是如此,這就夠了。


  我剛到休息室坐下,蘇益名便說:「律師來了。」


  我沒說話,很快,律師進來了。


  他帶著他的助手,拿著文件,對我打了招呼,說他姓周,然後對我說:「太太,老先生有安排一位老朋友做公證人,是還未到場的孟老先生。」


  我承認,這個姓氏讓我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又想起了那個開女支院的年輕男人。


  蘇益名說:「你放心,他們一路上都與我們有聯絡。」


  他點頭,然後對我說:「等一下,希望靈雨小姐不要理任何人,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法律方面的問題,老先生已經全部解決,只待宣布。」


  我點頭。


  蘇益名說:「周律師的意思是,其他人會從其他角度攻擊您,但無論他們怎麼攻擊,都無法改變這件事。」


  「只要您不拒絕簽署文件。」周律師補了一句。


  「好。」


  接下來,他又交代了一些,基本就是在給我打預防針的意思,最後給我介紹說:「這位是我的助手,他需要留在這裡,如果您有問題,可以隨意詢問他。」


  我點頭,蘇益名一愣,說:「這……」


  周律師看向他,微微地掀了掀嘴角,「我出去了,提前祝靈雨小姐繼任順利。」


  我覺得他的話不太合適宜,但見房間里的人都沒說話,隱隱有沉重之感,便沒說話。


  周律師走到門口時,助手似乎按耐不住,追上去叫了一聲:「爸爸!」


  周律師一愣,轉過了身,臉唰地一下便沉了下來,「叫我什麼?」


  助手露出了一臉尷尬怯懦,低下了頭。


  周律師看著他,沉默了幾秒,說:「我走了。」


  他開門出去,蘇益名過去扶著助手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我問:「出了什麼事?周律師是您父親嗎?」


  助手沒吭聲,垂著頭。


  蘇益名提醒他,「小姐在問你話。」


  他這才如夢方醒,又恢復了進門時的淡定,抬頭看著我說:「是的,但您放心,不管出了什麼事,遺囑都會萬無一失。」


  我想任何人都聽得出他這話的潛台詞,我不由一驚。


  正想張口詢問,蘇益名便對我使了個眼色,說:「時間不多,我先給您介紹一下到訪賓客。」


  「好。」其實活動的原本地點不是這裡,是蘇益名臨時安排更改的,因此,造成了幾乎所有重要人員的遲到。但因為我養父全權委託他們,因此別人無法說什麼。


  我猜,是因為我們昨天折騰一夜,從安全形度,也不好遠走,雖然禮堂的空間距離已經離卧房那邊相當遠了,不過好歹仍在同一個莊園內。


  這些部署他沒對我解釋,我也沒空問,只覺得應該信任他。


  此時他提了,我便點頭聽著,他先解釋了到訪賓客的身份和立場。果然年紀大的對我比較認可,因為:「在他們心裡,您畢竟是老先生的親生女兒,雖然只是女兒,但您也沒有丟棄蘇家的姓氏,比沒有血緣的外人要親近得多。」


  我問:「我真的是他的親生女兒?」


  他點頭。


  「那我媽媽是誰?」


  「這……」他說:「這件事可以慢慢討論,等老先生醒了,您可以親自問他。畢竟是與繼承無關的事。」他說到這裡,又頓了頓,改口說:「不過,您不用質疑這份血緣,律師手中有詳細資料。我知道您手中有一些關於您母親的資料,但相信我,那都是一面之詞,我曾有幸和她見過,她是一個難得的好人,好女人,好母親,但好人不等於不被詆毀。」


  我點頭,說:「今天會有人詆毀她?」


  「是的,所以周律師才這樣叮嚀您。」他說:「他們會使出所有解數來除掉您,如果不能,就要想盡辦法迫使您放棄到手的繼承權。這期間會有傷害,但您要明白,繼承權才是根本,而這根本早已經屬於您。」


  我看向他,說:「我了解您的意思。」


  他微微地笑了笑。


  接下來又對我講了一些勢力分佈,今天所有人都會來,實力最強的果然是珊珊,因為她的派系中人最多,而蘇益名說,這些人只是他們所掌握的資料,事實上珊珊在我養父心中的地位也十分特殊。作為最受寵愛的那一個,她失敗的唯一原因就是她不是我養父的親生女兒。


  我忍不住問:「我養父為什麼這麼喜歡她?」


  「僅僅是因為她比較伶俐,」他說:「也十分孝順。她從不追求自己的生活,從小就願意陪在老先生身邊,也是最早發現他病情的人之一。」


  「哦。」


  他似乎發覺我對這個話題特別介意,頓了頓,又換了其他話題,說:「很抱歉,我直到現在才對您說這些。因為老先生幾次與繁先生見面,都有討論這個,他也想與您討論,卻總是沒有合適的契機。我也以為,有繁先生在,今天的活動會萬無一失,沒想到他先出了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確實是無用的,這我清楚。直到這一刻,我也是無用的。我完全不懂商業,不懂勾心鬥角,我甚至連人都沒認全。其實,這件事我養父已經對我說了很久,換一個聰明人,必然已經有所準備,是蘇益名給我留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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