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我怕你永遠瞎下去
汝嬌嬌出去后,念念問:「爸爸,你就是要去給她開車嗎?」
「不一定。」繁音的語氣聽上去很促狹:「要看你媽媽願不願意。」
「我媽媽當然不願意了。」念念有幾分生氣地說:「你看她都那樣看著你!」
我問:「她怎樣看著他了?」
「就是色眯眯地看著他。」念念說:「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個阿姨鐵定想當我小媽。」
繁音問:「你知道什麼是『色眯眯地看著』嗎?」
「當然知道啦!」念念說:「她一直衝我爸爸笑,眼睛閃來閃去的,坐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好像隨時都要流口水耶!這就是色眯眯的!」
繁音強調:「我是說這個詞是誰教你的?」
「電視上演的。」
「哪個節目?」繁音追問。
念念立即轉向我:「媽媽!你看他!」
我說:「你先解釋色眯眯的事,就算知道是哪個節目有什麼用?你能把那節目叫停?還是能叫她再也不要看?」
繁音哼了一聲,隨即語氣變得正經:「當然不去了,我可不想你整天跟我鬧。」
我覺得他口氣有些惋惜:「你很想去?」
「不想。」
念念戳穿道:「我覺得他很想。」
「別插嘴。」繁音有點不高興了,借題發揮道:「坐好,不準在椅子上扭。」
念念偃旗息鼓。
我問:「她真的對你有意思么?你自己覺得呢?」
「你覺得有就是有吧。」他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聽著她說話都覺得不對勁了,他看著她的臉卻告訴我說不知道?
「說了怕你罵我。」他的語氣有點委屈。
「不罵你,想說什麼說什麼。」
「絕大多數女人在我面前都是這樣說話……我沒有去一個個分析她們動機的習慣。」他就像念念做錯事挨訓那樣,別彆扭扭地說:「我更沒有主動勾引過哪個。」
我問念念:「你爸爸剛剛對那個阿姨笑了沒?」
念念可能有點怕他,拉了拉我的衣袖,要我靠過去,在我耳邊小聲說:「笑得可開心了。」
我坐正,問:「你認真說,是不是想要這份工作?你不覺得它奇怪么?」
「本來有點,現在不覺得了。」繁音說:「你肯定也聽得出,她完全沒有匹配她職位的能力,在她身邊做事,鐵定非常輕鬆。福利待遇你剛剛也聽到了,我想,明天我們先去諮詢過醫生,了解一下你治眼睛所需要的花費再做打算。好不好?」
我說:「你的意思是,如果治眼睛要錢多,你就到她那邊去工作?」
「不僅如此,念念要上學,我們要生活。」他說:「我不能讓李虞養著咱們。」
「我的眼睛不著急治,你離這個汝嬌嬌遠點。」我說:「我覺得,她要麼是圖你的色,要麼謀別的,就算再沒常識,我也知道招聘的基本流程。如果她知道你是繁音也就罷了,你現在這個叫范音的身份,別說給總裁,就算開計程車都有些困難。」
繁音倒也沒生氣,他知道我的意思,「眼睛怎麼可能不著急治?如果不能自然好,你就得做一輩子瞎子。」
「比起整天忙著擔心你跟她有沒有搞在一起,我寧可當一輩子瞎子。」我真討厭他這種態度,不禁有些口不擇言:「如果眼睛、錢比你重要,我今天就不會坐在這裡!我陪你吃這麼多苦頭不是為了叫你給我賺錢,你唯一能回報我的就是對我好,對我忠誠,別再做讓我傷心的事!」
我說完,沒聽到他開口。
我不禁失望起來:「是不是所謂的東山再起比讓我安心更重要?」
場面依舊靜可聽針。
我不信他看不出這個女人的意思,他又不是傻子。但如果他覺得我的感受不重要,錢更重要,那我要他還有什麼意義?
半晌,我感覺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耐心,甚至動了要回去找我爸爸的念頭。
就在這時,念念忽然扯了扯我的手臂,「媽媽……」她的語氣也沒有剛剛那麼歡快了,「爸爸哭了,你別罵他了。」
我不由一愣:「他哭什麼?」
「不知道誒。」念念小聲說:「肯能是因為你太凶了,爸爸又沒有答應那個阿姨。何況那種小職位而已,她才給那麼一點點錢……」
「你吃飯。」
「吃飽啦!」她不滿地對我表示了抗議,又哄繁音去了:「爸爸……你不要理我媽媽,她只是不知道那個阿姨有多醜……」
我不由被她氣笑了:「真哭了?」
繁音還是不吭聲,念念替他說:「真的哭了,爸爸好可憐,我幫你擦眼淚……」她學著大人哄她時的語氣說:「不要難過,寶寶抱著你。」
那廂傳來繁音瓮聲瓮氣的聲音:「我沒哭。」
嗓音有些沙啞,我連忙伸手去摸:「真的哭了呀?」
念念機靈地抓著我的手,放到了繁音臉上。
沒有眼淚,但我摸到了眼眶,指尖觸到一片潮濕。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問:「你是哪個?」
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沉默了一下,說:「還在醫院時,我問過你的醫生,他們說,如果不能自然恢復,可能就需要開顱手術。」
我說:「我不是都說不用了嗎?」
「你才多大?往後至少還有五六十年要過。」
「所以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明天拒絕她。」他低聲說:「我再找別的工作。」
不會再有正常工作比汝嬌嬌提供的待遇更好了,我再度強調:「我真的不想看眼睛,你不用給自己壓力。」
念念也說:「我也可以少吃一點肉的,爸爸。」
他不說話了。
之後,我們三個再無心情在這裡吃飯,回去的路上各懷心事。
這樣一折騰,時間已經很晚了,念念在車上就睡著了,我和繁音沒有聊天。
之後,繁音把念念放到屬於她的房間,我們一起去親親她,然後一起去收拾睡覺。
原本我也十分累了,但繁音一直翻身,我終究還是被吵醒,忍不住問:「睡不著么?」
他沒說話。
我摸索著湊過去,摟住他的腰,他也抱住了我,這證明他真的沒睡著。
我問:「你幹嘛不睡?不累?」他一直帶著傷,現在不累都沒天理:「還是哪裡疼?」
「沒有。」他低聲問:「你怎麼不睡?」
「你一直翻身,我睡不著。」我說:「是不是還在難過我白天罵你?」
他沒吭聲。
看來還在難過這個,我說:「那我為當著孩子的面罵你道歉,但那些話是真心的。」
「我不是難過這個。我是……」
我還等著他說後面的,然而他一直不吭聲。
我忍不住開了口:「你是怎樣?」
他好久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沒怎麼樣。」
我說:「我知道你難過什麼。你害怕自己變成普通人,或者過得還不如他們,你的自尊心不允許,對不對?」
「不對。」他說:「我怕你永遠瞎下去。」
我一時語結:「我又不在乎。」
「我在乎。」
「但我們可以用保險治病呀。」我說:「那樣也很便宜。」
「我想給你請最好的醫生。」他說。
「你這樣太庸人自擾了。」
他又不說話了。
我想了想,說:「你這個傢伙,就是想不通,又貪得太多。像我就想得很明白,眼睛、錢、甚至茵茵和你的命之間,我都選了你。我知道自己只能選一個,可你非要那麼在乎我失去了什麼。」
他說:「靈靈,別說這種話了,我知道你只是在哄我。」
我煩了,「你是怕後半輩子一直得幫我盤頭化妝吧?」
「不是。」
「那你到底在鬱悶什麼?」我問:「你就這麼想去她那邊?」
他又不說話了。
我煩躁起來,坐起了身。
他立刻問:「怎麼了?」且跟著坐起來,扶住了我的肩膀。
我說:「如果可以兩全其美,我也不想後半輩子做個瞎子,做瞎子多吃虧啊!」如果沒有瞎,我至少不會在蒲藍的事上那麼被動,「可這是我做這個選擇必須要付的代價。我已經很難過了,卻還要用『我不在乎』這種話來安慰你,你不能體諒一下我的苦心嗎?」
他沒說話,抱住了我。
我推開他,說:「既然你睡不著,就在這裡想吧,我要到別處去睡覺。」
他拉住我的手臂,說:「不要。」
「你慢慢想,如果你明天還是這種德行,那就算我看錯了你。」我說:「你這個人格只能受得起膜拜,在承受壓力方面還沒有人家小甜甜心理素質好。我叫他出來跟我過日子。」
也不知緣何,他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問:「笑什麼?」
「你威脅我。」他笑著說。
「對,就是威脅你,有什麼可笑的?」
「沒什麼。」他又笑了一會兒,才抱住了我,拍了拍我的背,說:「別生氣了,睡吧,寶貝。」
我問:「你還發神經嗎?需要時間考慮嗎?」
「不需要,聽你的。」他揉了揉我的背,說:「睡吧,我再也不發神經了。」
「嗯。」這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