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清涼帳裏夢魂驚
床榻邊的白紗隨著風飄著，想是有人打開了門，才進了風。
相夫揉揉眼睛，睜開想看看進來的是何人。
她起身，取了床榻旁放的一盞宮燈，披了件外衣，繞過屏風走向門口。
隻見一個人站著，身影有些模糊，似是穿著戰甲。她走近了些，大著膽子將宮燈照向那人。
光影下，麵前站著的是裴衡，穿著鎧甲戰衣，拿著長刀，隻是臉上有些汙跡。再走近些，他身上插了幾支箭，血流到了地上。
相夫看著眼前的景象，隻覺得那幾支箭像是插到自己心上一樣。她的宮燈掉到地上，奮不顧身地撲向裴衡，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他。
裴衡沒有伸出手，她抬起頭，臉湊得很近。裴衡的眼睛被額前的頭盔遮了，有些看不清楚眼神。隻看見他的山脊一般的鼻梁，緊緊咬住的嘴唇，和瘦削緊實的下頜。
相夫伸手摸摸他的臉，很冷，她哭了起來：“你這是怎麽了？”
裴衡終於開口說話了：“剛從邊疆徹夜騎馬趕回來，就想看看你，是否安好。”
“我很好，我很好!”相夫用手輕輕把他的頭盔取下來，哭著說：“你是不是受傷了？”
“沒事。”裴衡伸出雙臂把相夫緊緊地抱在懷裏，看著她的那雙眼，還是依舊如星夜一般明亮，充滿濃濃的眷戀：“就讓我來守護你，沒有人會傷到你。”
相夫伸出手緊緊抱著他：“我不會受傷的，你不要有事.……”
“我好想你，我終於回來了。”裴衡的身體終於開始溫暖了，“我們再也不分開好不好。”
相夫拚命地點頭，隻是靜靜地與他相擁。
越過裴衡肩頭，相夫看見門口突然立著一個人，修長的身影，衣服隨風輕輕飄蕩。
她嚇了一跳，問道：“是誰？”
這人越走越近，走到他的麵前，一把拉住相夫把她從裴衡懷裏抓到自己身邊。
相夫抬頭一看，居然劉詢眼睛裏滿是憂傷，聲音卻依然溫柔地說道：“你為何騙朕？”
“我沒有騙你，我沒有！”相夫搖頭。
“你說了要當朕的妃子，”劉詢一臉痛苦，“為何還要離開。”
相夫想掙脫劉詢的手，但是她如何也逃不開。隻見劉詢手中忽然拿著弓箭，他用力推開相夫，張弓準備將箭射向裴衡。
相夫驚呼，卻發現自己如何也動彈不了。
隻聽一聲破風的聲音，裴衡中箭倒地。
相夫痛苦地呐喊，突然她發現自己可以動了，手中還捏著裴衡給她的短刀。
她二話不說，拔出短刀就衝向劉詢，然後將短刀深深地刺進了他的心髒。
眼前的人立刻倒地，血不停地往外流，相夫看著他眼睛裏的情意，卻無比地心痛。
她蹲到地上，抱起了劉詢，哭起來：“你為什麽要殺他？你不要死！”忽然她轉頭，發現裴衡已經不在了。她很是慌張，低頭看著懷中的劉詢。
“卿之.……”相夫低泣道。
“我不會傷害你。”劉詢沙啞著聲音，鮮血從口中流出，“可你為何.……”
他抖著手從懷裏取了一對耳環，想給她戴上。手卻沒有力氣，搭在了相夫的肩上，張著滿是鮮血的嘴說道：
“明月長相伴，願此不分離。”
相夫痛哭著說：“不要，不要！”滿臉是淚。
她伸手一摸，隻感覺臉頰冰冰涼涼的，全是淚水。
突然她睜開眼，隻見白色的紗幔在床榻邊隨風飄著。宮人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郡主可是夢魘了？是否需要奴婢去請太醫來瞧瞧？”
“不用。”相夫趕緊坐起身，“幫我倒杯水，我馬上起來。”
她坐在塌上，摸著心髒跳動地很厲害，臉頰的淚水還未幹。想著剛才的夢實在是太過真實，很是擔心裴衡，便趕緊又叫了宮人過來。
一位年輕宮女的宮女立在屏風側，相夫問：“近日邊疆是不是在打仗？可有什麽戰事？”
“回郡主的話，奴婢沒有聽說邊疆有何戰事。隻是最近裴將軍父子都已在朝中隨陛下議事，恐怕今年邊疆或許也不是很太平吧。”宮女答道。
她心裏一緊，又問：“那陛下呢？”
宮女道：“郡主昨夜飲了些酒，在露台睡著了。陛下將郡主抱了回來，吩咐奴婢們伺候，就離開了。”
宮女見相夫未說話，又繼續道：“陛下還吩咐，讓郡主多休息一下。若是睡醒了，一會兒奴婢服侍您穿上陛下送來的衣服，他說午前常公公會來接郡主去宣室殿。”
相夫想起昨日的事情，便回道：“知道了。”
她忽而覺得耳上有什麽東西，一摸，分明雙耳帶著耳飾。她趕緊拿了銅鏡，卻照出她的雙耳戴著一對月牙耳璫，跟夢中的一樣。
她忽然間難辨夢境，心裏竟有些害怕。這兩個人居然同時在自己夢裏出現，想必最近沒少胡思亂想。
劉詢正坐在宣室殿裏看書，聽到門口有人咳嗽一聲，立刻抬頭看。
隻見一個內侍模樣的人，背著手低著頭，用腳在殿門前磨著，像是想進來，又像是不好意思。她看見大殿上的皇帝已經發現了她，便左顧右盼，摸著腦袋慢吞吞地走進來。
劉詢在案台前，看著相夫穿著一身內侍的模樣，扭扭捏捏的樣子還真是像極了一個剛入宮的小宮人。
“那個小黃門，”劉詢忍著笑說：“你在那兒磨磨蹭蹭的幹什麽？”
相夫頭上的帽子總是戴不穩，袖子又有些長，一邊走一邊拖著袖子扶住帽頂。她走近後，很是不熟悉地向皇帝行了個禮。
劉詢收回目光，繼續看書：“你就在那兒候著吧，朕還有些公務沒處理。”
相夫點頭：“哦”，便在旁邊站著。她看劉詢很是認真的在查閱奏折，殿內的宮人也像是被差遣走了，她瞧著也沒人管，便晃著袖子四處走走看。
大殿空空蕩蕩，物件也不多。她轉到一處回廊時，嗓子不舒服咳嗽了一聲，竟發現殿內有回音。她一下玩心起來，又拍了一下手，果然傳回一聲掌聲。一時玩心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