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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路過人間再相逢

  他們進了房間,相夫好奇地四處打望。


  她看著烏就屠房間的布置,感歎不已。


  房間裏的桌子,櫃子,地上,甚至床榻上,密密麻麻的全部是書卷。相夫指著這些書,問烏就屠:“難道這麽多書你都看過?”


  烏就屠淡然地回答:“大部分吧。”


  相夫“嘖嘖”地咂嘴感歎,實在不敢相信:“本以為你是個不學無術的小痞子,沒想到,肚子裏還有些墨水嘛!”


  烏就屠一屁股坐到了滿是書卷的地上:“看對什麽人罷了。對你,我自然是見人說人話,見鬼……”他眼看著相夫眼裏的怒氣,急忙收聲。


  烏就屠解釋著,他母妃在他三歲時就請了啟蒙先生。四歲時已經會說烏孫、匈奴和中原話,六歲時又學會西域各國共十門語言。烏就屠雖然是匈奴和烏孫的後人,但從小經常和弟史在一起,又從解憂王後和馮嫽的口中了解了很多有關大漢的事,更讓他對中原的文化很著迷。


  相夫低頭,隨手取了幾本地上書卷:《竹書紀年》《商君書》《虞書》。


  她讚不絕口,連連稱奇:“這些都是孤本,失傳很久,竟然是被你收藏了!”


  “這些書早就流傳到西方了。我前些年去了大秦和貴霜,才慢慢找回了幾本。”他歎口氣:“當年秦始皇焚書坑儒之時,還有很多士子帶著書逃走,很多書典流亡在外,一部分從西域一直到了更西方的國度,還有一部分隨著東渡的方士去了東方列國。我也隻是找回了一小部分。”


  烏就屠看著這些書,又說:“烏孫國內之事若平複後,你便把這些都帶回中原吧。本來這就是屬於你們的東西。”


  相夫忍不住誇讚:“終於你還是做了件像樣的事。”


  烏就屠冷笑道:“哼,看來我烏就屠在你眼裏,還真不是什麽人物。罷了,隨你怎麽想吧。”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

  “解憂王後的房間,離這裏不遠。”


  “我姑姑?”相夫激動地問,“那我能不能去看看?”


  烏就屠答應了。


  於是,趁著夜裏防衛薄弱的時候,烏就屠領著相夫偷偷走到了解憂房門,他站在外麵把風。


  相夫站在門外,遲遲沒有進去。


  同為和親公主嫁到烏孫的劉解憂,是相夫世上留下的不多的親人。她從未見過這位親姑姑,卻從小便以這位素未蒙麵的姑姑為目標在活著。


  十歲時,楚王府被滅門,父親和其餘長輩兄長皆被誅殺。因為李嬤嬤的救助和皇帝的惻隱之心,隻留了她母親和相夫相依為命。


  她背負了多年的仇恨,卻在長安城漸漸的化解。最後,隻留了一絹手帕給劉詢,化解了兩人的恩怨。


  相夫知道,自己能放下一切仇恨。


  唯獨,她放不下裴衡。


  那是已經長在了她的血肉和靈魂裏,再難割舍的人。


  她在房門外思緒紛呈,烏就屠晃著手打斷了他。


  “進去啊!”烏就屠幹著急,隻能很小聲地說著。


  相夫深深吸了一口氣,總算下定了決心。


  她推開門,發現正在她坐著的,是一個衣著華麗,身形婀娜,黑發及腰的美婦人。

  解憂對著鏡子梳理著頭發。


  鏡中的自己,似乎早已蒙上了一層年輪的風霜。


  忽然,鏡子中似乎出現了一個人影。


  恍惚間,她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看到了當年剛嫁到烏孫的自己。


  解憂看到這個身後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女子,而她的長相又和自己很是相似。


  怎麽會這樣……她猛然一轉頭,隻見那個年輕的女子呆呆地盯著自己,眼裏充滿了驚喜、傷感和驚訝。


  兩人四目相對,解憂的眼裏竟然淌出一道熱淚。


  她打破了沉默:“相夫!”


  相夫衝過去,奔向了解憂的懷裏。解憂溫情地撫摸著她的頭發:

  “我的兒,你受苦了啊!”


  相夫撕心裂肺,卻不敢大聲哭。她隻緊緊抱住解憂,抱住這個她遺失了半輩子的親人。


  解憂輕輕拍她的頭,然後扶著相夫起了身。此時解憂眼裏的相夫,竟讓她勾起了記憶深處弟弟的模樣。


  “孩子,你是怎麽到烏孫的?”


  “是烏就屠。他帶我來的。”


  解憂問:“那他有沒有為難你?”她知道,這烏就屠從小性格偏激,任性妄為,解憂怕一路上烏就屠會欺負相夫。


  相夫搖頭:“烏就屠他對我還不錯,一路上也算是照顧。對了,好幾次還是他救了我。”


  解憂抱著相夫,泣不成聲:“我們總算團聚了。”


  解憂問:“你母親可好,彭城郡可好?”


  “我與娘親也有兩年未見。前段時間我收到她書信,現在娘親一切安好,彭城郡也是一切平安。隻是她很擔心我,還有姑姑你的近況。”


  聽到這裏,解憂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相夫又提起,在離開彭城郡之前,每年她母親也會帶著相夫去清掃祖墳。也吩咐相夫每次替解憂為族裏父輩上香。


  解憂說,當時自己求了常惠和馮嫽,一定把相夫送到烏孫,就是想著自己在烏孫的勢力,能保住相夫半世安穩。即便她不願嫁給自己的兒子,解憂也會同意她去和心上人雙宿雙飛。


  相夫恍然大悟:“姑姑!”又說:“有親人在身邊的感覺真好!”


  解憂看著相夫,說:“孩子,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孩子,可是自從聽聞你出生,到楚王府大難,姑姑心裏一直時時牽掛著你,就像是牽掛著自己漂泊在外的孩子。今後,你要記住這世上還有姑姑,有你的親人在身邊,再也不要害怕!”


  相夫接連叫了好幾聲姑姑,然後趴在解憂身上哭泣。


  她竟然難得撒著嬌,趴在親人的懷裏哭泣著。自從離開了李嬤嬤,她便不再享受過親人的懷抱。而裴衡一事之後,更讓相夫覺得失去了依靠。


  沒想到,在烏孫與解憂重逢後,相夫內心深處的溫情,又漸漸被勾了起來。


  “裴衡的事,我也聽說了!”解憂心疼了一陣,又突然拉著相夫說:


  “對了,前些日子漢室宮裏派了使臣過來,就在這皇宮裏住著。


  我想,你還是去見一見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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