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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時候,初見發起了高燒,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桑麻她們的焦急,甚至聽得到她們在哭泣,她想告訴她們,她沒事,卻怎麽也醒不過來,她也知道鳳翔坐在她的旁邊,不安的叫著她的名字,她想答應,卻說不出話,朦朦朧朧見,她陷入了昏迷,再次醒過來,已經是第三天了,看著在她床邊喜極而泣的幾個人,那曾經和她相依相伴十幾年的四張臉,在沒有了曾經的無憂無慮,常常布滿了心疼與擔憂。
初見心裏內疚的不行,曾經她也是豪氣萬丈的,是什麽時候開始她變的兒女情長了,娘親說過,愛是需要付出的,沒有那麽容易。現在她終於知道咯。
她笑著看著那一張張眼裏含淚的臉“憐竹姐姐,我餓了。”
憐竹揉了揉眼睛“早就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奴婢去拿。”
看著一想最慢性子的憐竹姐姐急急忙忙的樣子,初見壞笑著向桑麻告狀“桑麻姐姐,宮裏不能疾行。”
桑麻笑了笑,將初見扶起來,紫筱拿過軟墊放在初見的背後。
初見看著坐在那裏低著頭,一句話不說的瑾璃,伸手去夠瑾璃的手“你幹嘛,我病了,你都不理我。”
瑾璃躲開初見的手,猛的站起身轉過身去。
“瑾璃,你不理我了麽?哪有這樣的丫頭,居然派頭比我還大,桑麻姐姐,你要管管她。”
“姑娘若看不慣,索性讓人打死我,反正奴婢也不想活了。”
“瑾璃?”初見突然眼淚流了下來,瑾璃性子雖然大大咧咧,但是卻是最樂觀的,如今因為自己讓她這麽難過,初見再看看桑麻和同樣低著頭一句話不說的紫筱,突然眼淚流下來了,從哽咽到嚎啕大哭。
初見的哭聲將三個人都嚇壞了,紫筱和瑾璃一向和初見最親近,看見她這樣,兩個人都不知所措的湧到床前,卻不知道說什麽,隻是跟著一起嚎啕大哭。
桑麻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她知道,姑娘一直憋著會憋壞了的,瑾璃和紫筱這樣能讓姑娘好好哭一場,發泄出來。
掀開簾子出來,看見憐竹坐在廊下掉眼淚,手邊是托盤,一宮的宮女太監都站在庭院裏,尚青靄的事情,早就傳遍整個皇宮了,雖然很多人內心都不可思議,覺得這是亂了倫理章程,可是當權者的花邊,也隻能在心裏想想,誰又敢真的說出來。
桑麻讓她們都下去,該幹嘛幹嘛。桑麻走到憐竹身邊坐下,兩個人聽著屋裏的哭聲漸漸減小,心終是鬆了一口氣,以後該怎麽辦,會變成什麽樣,她們不想去想,隻希望姑娘先走出來。
好半天,初見三個人才漸漸止住哭聲,彼此看了一眼彼此慘不忍睹得麵容,突然都笑了,初見抬手將紫筱和瑾璃都抱住“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以後我再也不會了。”
瑾璃哽咽著“看著姑娘躺在那裏,瑾璃怕死了,姑娘,你不要再這樣了,若是不喜歡這裏,瑾璃和紫筱一起帶姑娘離開就是了,以前的日子,沒有她們,我們不也過的很好。”
“是,都是我的錯,我保證再也不會了。”
初見似乎想明白了,鳳翔偶爾過來,兩個人也能說說話,可是每個人都知道,有些東西注定回不來了。
“娘娘,尚夫人來了。”快一個月了,初見一直也沒有見過尚青靄,她心裏的那份隔閡似乎生了根,即便她是真的很惦記,可卻總提不起勇氣過去。
桑麻幾人雖然曾經也很看重尚青靄,可是那樣的事情發生後,她們心裏再也找不回以前的感覺了。
初見愣了一會兒“請姐姐進來。”說著,放下手中的書迎了出來。
尚青靄裹著一件薄鬥篷從外麵進來,臉色有些蒼白,眼裏有些忐忑,看著那個從小就待自己極好的姐姐,初見停頓了一下,笑著迎了上去,到了尚青靄跟前,抬手手抓著尚青靄的兩隻手“姐姐。”
一聲姐姐,尚青靄眼裏的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落了下來,她不知道說什麽,就那麽默默的哭。
初見眼裏也有些酸“姐姐,你不要這樣,你肚子裏還有孩子,這樣對孩子不好。”
“小見,你還認我這個姐姐麽?”
“姐姐說的什麽話,我為什麽不認。”
“小見,嗚嗚,小見,我不配做你的姐姐,你知道麽,我不配啊。”
初見抬手為尚青靄擦眼淚,拉著她大門踏上坐下“姐姐,你不要這樣,我們是姐妹啊,最親最親的人了,你這樣子,我好難過。”
尚青靄好半晌才緩和住情緒“我沒臉見你,小見,我真的沒臉見你,我的妹妹對我掏心掏肺,我卻不知羞恥做出這樣的事?小見,我應該去死的,我沒臉活著,可是小見,我更想死在你手上,隻有這樣,我才能去的安心。”
“姐姐!”初見攔住尚青靄的話“我在這世上隻有姐姐和皇上兩個親人了,我曾經無數次想,能和姐姐長長久久的不分開,如今這樣,雖然我們都收到了或多或少的傷害,可是換一種方式想想,以後我們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不是更好。”
說著她看著尚青靄的眼睛“姐姐如今已經有了孩子,我很開心,以後我們一起撫養他。”
尚青靄流著眼淚點頭,初見抬手抱著尚青靄“姐姐,我們就隻有彼此了,我們都給彼此一點時間,所有的事情都會過去的,你相信我。”
“小見,你不要怪皇上,那日他喝高了,而我,那日聽說深兒病了,心情不好,就沒有帶人一個人跑出去了,無意間碰到皇上一個人在哪裏哭泣,我過去想看看,可是皇上說他不能讓別人看見他一個一國之君如此軟弱,我心情也不好,不知怎麽也拿起一壺酒喝了起來,後來……,第二天,我們醒來後,皇上幾乎要殺了我,他狠狠的打了自己一掌,我嚇壞了,也內疚的不行。小見,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留在那的,不應該的。”
尚青靄離開了,初見站在廊下,看著院子裏的假山流水,一個多時辰,就那麽站著,眼裏的糾結到迷茫,慢慢變的清澈,僅僅一個時辰,她似乎過了一世。
鳳翔走進院子,看著站在那裏的瘦弱身影,在陽光下影影綽綽,似乎要羽化歸去,怎麽都抓不住,他瞳孔一縮,緊著上前兩步,卻又站住了。
宮人請安的聲音驚醒了初見,她看向大門口,看到那個明黃色的身影,兩個人實現對在一起,就那麽彼此看著,突然,初見嘴角微微勾起,那一刹那,包括鳳翔在內所有人,都有一種雨潤萬物,穿暖花開的感覺。
鳳翔抬手捂在心口的位置,他清晰的感覺到心髒在砰砰的跳動。
那一天,宮裏人都知道,皇上多了一個妃子,一個曾經做過太子妃的女人。宮女太監,自是不敢說什麽,可是那些宮妃的冷言冷語卻傳遍了後宮。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世家女兒,寡婦之身還能彼岸開花。”
“也不知道刷了什麽狐媚手段,居然迷惑了皇上。”
“人家命好,二十多歲了,也算人老珠黃了,還能一招中榜,我入宮都三年咯,侍寢也無數次了,這肚子卻一直沒動靜,想想就生氣。”
“有什麽可生氣的,說是一次,一個寡婦,不嫌棄不帶故的,還能在宮裏住一年多,說不得多少次呢?”
“說的是啊,你說她呆在宮裏就不走了,保不齊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就是可憐了皇後娘娘,引狼入室不說,這個狼還是自己視如親人的姐姐,嗬嗬嗬。”
初見站在假山後,聽著那邊一言一語的說著,桑麻想過去斥責,初見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尚青靄成了青嬪,還是住在紫月小築,日子就這麽慢慢過著,初見覺得也就這樣了,可是事實無常,老天爺似乎最喜歡的就是在你覺得幸福的時候,給你一份災難。
初見見到了深兒,那個先太子的孩子,小的時候初見見過很多次,那時候胖嘟嘟,粉嫩嫩的,初見很喜歡那個孩子。
鳳飛出逃南朝,至今沒有消息,邊關也風平浪靜,總算給了鳳翔給了南朝喘息的機會,八月,初奇的祭日,初見和鳳翔說了想去護國寺為父母點柱香,尚青靄聽說後,隻說想陪著初見一起,正好也給肚子裏的孩子上香祈福,在於浩的保證下,姐妹兩個在八月二十一這一天來了護國寺。
尚青靄在宮裏這兩年,也就年前見了深兒一麵,如今能出來,便讓秋實卻學堂接深兒去護國寺一見。
初見想著好幾年沒見的孩子,今天能見到,開心壞了,忙著搜羅了很多的小物件,隨身帶著,見到孩子後好給他。
初見去為父母上香,誦經,尚青靄肚子大,不能勞累,便提前去了後院齋房休息。
初見從大殿出來,小沙彌帶著初見直接去了後院。
在門口就聽見院子裏孩子和母親說話的聲音,孩子的依賴親切,母親的慈祥溫柔,偶爾母子擁抱互動,都那麽感人。初見站在那裏,突然摸上了自己的腹部,她想或許她也應該放開一切了,然後生一個孩子。
秋實看到站在門口的初見,在尚青靄耳旁說了一句,尚青靄忙拉著深兒向門口走來。
“小見,怎麽不進來?”
“我看姐姐和深兒難得相聚,沒好意思打擾。”說著低頭看向那個已經快到胸口的孩子“好久沒見,深兒如今都這麽……”
孩子抬起頭看著初見,看到那張臉那一刹那,初見愣住了,那張臉那麽熟悉。
尚青靄看初見愣著,抬手點了點初見的額頭“怎麽了?好久沒見,是不是變化太大了,你都不認識了。”
初見又看了一下那張臉“是啊,好久都沒見到了,深兒都長這麽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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