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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園,百裏流雲一頓訓斥,終於將初見從地獄的門口拉了回來,雖然仍是不說話,可是吃飯吃藥都不在抗拒,瑾璃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可是初見瘦的過於纖細的身子,還是讓瑾璃心疼不已,暗自抹淚,玉無心每日必到,看著心上人暗自垂淚,鬱鬱寡歡心疼不已。索性今日無事,便過來拉著瑾璃出去,隻說濮陽城地廣富貴,出去看看沒準就有辦法了。瑾璃想著初見剛用了午飯,要睡上一會子,她去看看,說不得能找到些稀奇吃食玩意,便細細叮囑丫鬟們細心守護,便跟著玉無心去了。


  今日初見午睡也就半刻鍾便起來了,看著天氣好,便披上鬥篷出來院子裏走動。本來,在初見住進竹園後,百裏流雲便調了五十名暗衛隱在竹園周圍,別說是人,便是隻鳥都不可能無知無覺的進入竹園。這些初見是不知道的。


  竹園裏上上下下的下人都是百裏流雲的人,百裏流雲曾交代過,不得讓人隨意進府,若是不知怎麽處理,隻管問過雲家小姐。這些日子,每日都有無數人以各種理由想要進去一探究竟,都被攔住了,畢竟賢王冷血無情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縱使不甘,也不敢硬闖。


  隻是今日,看著掛著雲府標誌的華麗馬車停在門口,守門的侍衛對是一眼,看著媽媽遞過來的帖子,拿不準主意,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道“雲小姐午後便和玉少主出門了。”


  那媽媽笑到“出門了,那倒是不巧,隻是我家夫人多日不見二小姐,想念的很,又聽聞小姐的救命恩人住在竹園,也想拜見,以表雲家的感激之情。”


  侍衛有些為難“這個……”


  那媽媽看了,即可體貼道“若是不方便也沒什麽?想來我家二小姐一會子也會回來,咱們也不好來回折騰,便在門口等上一等也是可以的,還望大人行個方便。”


  那是雲家的當家主母,若是以往,他們大可拒了,可是如今不一樣,雲家丟了十幾年的小姐如今住在竹園,他們若是把人得罪了,恐怕不好交代。


  侍衛想了想,雙手抱拳拱手一禮“媽媽客氣了,還請少待片刻,我去看看姑娘是否醒了。”


  那媽媽聽他說“姑娘”二字,有些吃驚,但畢竟是在大戶人家摸爬滾打出來的人,自是穩重識時務的,臉上笑容不變,屈膝一禮“如此,勞煩大人了。”


  竹園如同人間仙境,優雅別致。這都是外麵口口相傳的,真正進來過的卻寥寥無幾。


  雲家以經濟為主,銀錢珍寶不計其數,雲家的宅院更是富麗堂皇,可是走在竹園的石板路上,感受著四周如同仙境的精致,空穀幽蘭氣質,即便是雲家主母姬夫人和雲家大小姐雲語詩都沉浸其中,恨不得日日住在這裏,更別說那些下人,隻感覺這不是人間地,是天上仙人的仙府。


  越往裏走,雲語詩的心越沉,前麵帶路的丫頭看著穩重大方,縱使說是世家閨秀都不差,如今卻隻是個帶路的低等丫鬟,在她們麵前不卑不亢,說起她們口中的“姑娘,”卻帶著十足的尊重,那所謂的姑娘,她知道便是古鳳棄後,已經嫁過人,卻還要人稱呼她為姑娘,著不擺明了心思不端麽?


  雲語詩越想越氣,扶著姬夫人手臂的雙手不覺加了力度,姬夫人感受著手臂的疼痛,抬手拍了拍雲語詩的手,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一汪溪水,錦鯉搖擺,溪邊假山林立,翠竹環繞,間隙間偶有蘭花風姿搖曳。水麵九曲回廊,呼吸間仿佛清流洗滌心間通體舒暢。


  穿過回廊,豁然開朗,一片湖泊如同仙子靜立,湖麵霧氣蒸騰,煞是好看,溪邊一座六角涼亭,裏麵身披白色鬥篷的身影孑然而立,翩若似仙。


  似是聽見腳步聲,那人轉過身來,鬥篷脖領個兜帽滾著厚厚的皮毛,雪白的毛襯托著巴掌大的小臉過於消瘦與蒼白,即便是兩片本應該殷紅的唇瓣也帶著不正常的蒼白。


  說不上傾國傾城,卻也耐看的很。雲語詩看到初見的容貌後,鬆了一口氣,這樣的容貌,即便她家常的裝扮都能甩她十裏遠。


  姬夫人卻沒那麽輕鬆,她隻覺得對麵這女子總有那裏看著不對,又仔細打量一遍,才發覺,那人的眼睛,那平靜的如同死水的眼睛,看著讓人膽寒,即便是她也不敢直視太久。這樣的眼神怎麽也不該出現在一個十幾歲的姑娘臉上。


  初見也在看對麵的人,若是別人,初見是不會見的,可是他們說是雲家人,她一開始還有些不明白,後來才反應過來來的是瑾璃的娘。雖然百裏流雲說瑾璃的家人很好,可是初見還是擔心,經曆了那麽多,這世間人心險惡,她太知道,太了解。如今聽到說是瑾璃的母親,初見突然就想見見。她們主仆五個,終於有一個苦盡甘來,她想桑麻姐姐,憐竹姐姐,紫筱一定也想見見,她們看不到,她帶她們看看也好。


  可是,當那錦衣華服的兩人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初見突然覺得有些迷茫瑾璃真的苦盡甘來麽?


  雙手交握屈膝一禮“夫人!”


  瑾璃的母親,不管怎樣,都該這一禮。


  姬夫人拉著雲語詩跟著屈膝一禮“姑娘。”


  濮陽的冬季如同古鳳的春天,帶著些許涼爽,冬日的暖陽照進亭子裏,暖。


  白色的錦墊鋪在石登上,丫鬟送上暖茶和些許小點心。姬夫人環視了一圈笑道“語畫幼時丟失多虧姑娘援手相救,才有今日舉家團圓,雲家上下都對姑娘感激在心,想著什麽時候見見姑娘,好當麵致謝。”


  “緣分使然,這些年也多虧她在我身邊陪伴,當不得夫人的謝意。”


  “嗬嗬,咱們雲家在濮陽也是數得上的家族,姑娘不在意,咱們不能失禮,語畫常說這些年姑娘帶她如同家人,吃的用的都是訂好的,我也不知道怎麽表達合適,索性折了銀兩給姑娘,畢竟咱們女人沒個依靠,若是有些銀錢傍身也是好的,也是我真心實意的,隻盼著姑娘莫嫌棄咱們俗氣。”


  初見沒看那推過來的厚厚的銀票“不需要。”


  初見的拒絕姬夫人也不介意,端起茶杯喝了兩口,方才道“當然,這些隻是我個人的意思,姑娘若是嫌少,姑娘隻管說出來,多少咱們雲家都付得起。


  隻是,語畫終歸是我雲家的二小姐,當初她失蹤被姑娘救下,在姑娘身邊做個丫頭,這事說起來,我們這些做父母的就難過,她祖母更是每每想起便落淚,說句不敬的,雲家的姑娘身份尊貴,就是那些小國的公主都是比不得的。


  以前咱們無法,但是,好不容易歸了家,自是千嬌百寵著的,萬不能讓她受一點委屈,如今她在姑娘這裏忙上忙下,不說她祖母和我們心疼,就是她未來夫家那邊也是心疼的厲害。


  更何況還有那些眼熱咱們家的不長眼的,明裏暗裏的說著咱們雲家不懂尊卑,千金小姐不做,哭著喊著做人家丫頭,該說什麽自降身份的,哎呦,等等等等吧。


  咱們家不說了,聽了隻當沒聽見,可是玉家不那麽想啊,大戶人家家裏人多嘴雜,總是有那麽些鬧騰的,時間久了總是不好。


  姑娘是個明事理的,語畫才回來,我說清了,她不聽,說重了,又怕她多心,我就想著也許姑娘去說說再好不過了。”


  初見低頭看著眼前的茶水,一片片茶葉在深褐色的水裏舒展開,可是不論它怎麽舒展,也撐不破茶杯的束縛。


  “瑾璃不是孩子,該怎麽做她有主張,初家也從未收過她的賣身契。”


  姬夫人幽雅的麵容一僵,她自認身份貴重,即便是宮裏的貴人也從未這般不客氣過,如今一個棄婦,還是扔來做人質的下賤坯子,她能耐著性子和她說這麽多,不說感激涕零,也萬萬不該是這樣的,果真是無父母教養,她突然覺得,古鳳皇帝會將她送來大周真的是她咎由自取吧。


  姬夫人很生氣,單看她攥著手帕的手上泛白的環節便知道,可自認行事作風足夠優雅方才符合她的身份的姬夫人萬做不出失禮的行為,她不說話,可她旁邊一直高傲的雲家大小姐雲語詩卻按耐不住了。


  若說之前她擔心初見入了百裏流雲的眼,那麽再見到初見後,她便徹底放下心來,本來她母親給初見銀票,又說了那麽多,她已然覺得她母親過了,一個賤人,那裏有那麽大的臉麵和雲家的當家主母平起平坐,如今聽見那人又如此不客氣,向來高傲的雲家大小姐那裏受得了。


  “這位姑娘,哦,不對,應該是皇後娘娘才對吧,我母親是作家當家主母,即便我朝皇後娘娘都不會這麽和我母親說話,更別說你一個送過來當人質的破落皇後。還是說你們古鳳就是這種教養,難怪這麽多年都被我們大周奇奇壓著,如今連一國皇後都送過來給人羞辱。”


  姬夫人將手中茶杯放下,斥責道“語詩,不得無禮!”


  “母親,哪裏是女兒無理,我們雲家是什麽人家,雲家的小姐被人當成丫鬟使喚這麽多年,我們不找她的麻煩,還送了銀子給她,她不感激,還如此懟人,母親身份貴重,不跟她一般見識,女兒可看不下去。”


  “好了,越說越不象話,初姑娘……”


  “什麽姑娘,明明嫁過人,嫁的還是古鳳的皇帝,如今才到了我們大周,便以姑娘自稱,拋了家國姓氏,誰知道安的什麽心呢?”


  “語詩!”姬夫人斥住女兒,眼神示意她莫要過火,然後看向初見滿臉歉意“抱歉,初姑娘,語詩被我寵壞了,還請你看在她年幼的麵上莫跟她一般見識。”


  初見收回看向湖麵的視線,站起身屈膝道“瑾璃應該快回來了,我累了,就不陪夫人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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