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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流雲當眾拒婚,墨玉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也並不覺得尷尬,左右是百裏流雲不要,跟他何幹?隻是想起之前信王說的墨殤在百裏流雲手上這事,倒是更能提起他的興致。
“十弟離家已經快一年了,父皇甚是惦念。此次本宮前來,更是再三囑咐要看顧一二。
昨日便聽聞他在王爺手上。不隻是否行為不端惹惱了王爺?”
太監宮女快速地將掉落在地的杯碗茶盤清理幹淨,新的案幾擺好,百裏流雲落座,抬起手自己倒了一杯香茶“太子多慮了,不過是十皇子頗為機靈,本王看著有些歡喜,便帶在身邊教導一二。
今日本是該讓他來的,隻他出門曆練明日才能歸來。
屆時太子要見便見!”
“嗬嗬嗬,如此倒是他的福氣,本宮代替父皇向王爺敬上一杯以表謝意!”
說著墨玉對著百裏流雲舉起酒杯點頭示意。百裏流雲隨波逐流,端起一旁的酒杯迎合。
這場宮宴不過是例行公事,墨玉懂得分寸,說話做事接進退得宜。即便後來阮漓漓還要折騰,也被他暗中製止。
一場宮宴,也算賓主盡歡。
回了驛館,墨玉剛剛坐下一口清茶還未入口,那小廝便悄然出現在了墨玉身後。
“打聽到了?”
“是……”
小廝將聽到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墨玉聽的津津有味,最後手裏摸索著茶杯若有所思“這位古鳳皇後本宮還是在她被送往大周時才聽了一耳朵,原想著不過是鳳翔厭棄了的女人。倒是沒想到還有這番事故。
本宮倒是當真有些好奇了?”
小廝抬手抓了抓頭發“您好奇歸好奇,可別犯糊塗,那女人可是賢王的寶貝疙瘩,要是您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人,別說後麵的事能不能成?便是咱們離開濮陽都困難!”
墨玉毫不在意道“你倒是誇張,不過道聽途說,本宮倒是不行她能做什麽?女人麽?不過是憑著姿色受寵一時。賢王是什麽人?鳳皇又是什麽人?本宮倒是不行,就這麽一個女人能掀起這般風浪?
隻是,這女人卻是讓爺很好奇,不知這容貌姿色和墨綠漪相比又如何?”
“如何奴才不知道?隻這品行應該超過那位傾城郡主!”
墨玉抬手又一個暴栗,看著小廝抬手捂住頭頂,微微一笑“爺慣著你,你也別太過,這傾城公主好歹也是爺的親表妹,你倒是隨意的恨,說貶低便貶低。”
“切,哪裏用奴才去貶低,這南朝有幾個不知道的?斷看敢不敢說?”
“得,就你敢說!這話有本事你回去當著墨沉元說去?”
“奴才和他說的著麽?”
“你說墨殤是那女人帶回去的?”
“是,說是當日在街上被幾個仆從毆打侮辱,正好撞到賢王馬車上,後來便是那女人出麵將他帶回去的。”
“越來越有意思了!”墨玉看著屋子裏跳動的燭火“你去準備些女人的珠寶首飾,明兒咱們去拜拜這女人?”
“……”
玄色襟袍的少年,經過這段日子的調養,越發的粉雕玉卓。在朝陽的光芒下水靈靈的大眼熠熠生輝。懷裏抱著什麽東西在竹園的甬道上飛快的穿行,直到看到那麽藍色的身影,直接小跑了過去。
“姐姐!”
正在收集竹葉上的積雪的人,聽見清脆的聲音,轉身抬頭,正看見那沐浴在黃色光暈下的小少年,滿頭帶著汗水站在自己跟前。
“姐姐!”
“回來了?”初見拿出帕子抬手為少年擦掉額頭上的汗水“你這是做什麽去了?大冬天的還能跑的一頭的汗?當心風寒!”
少年雙眼依戀的看著女子,任由女子將他額頭的汗珠擦掉,抬起雙手獻寶似的顯唄他手中的白色物體。
初見低頭,看到那普通的雪白一團,有些疑惑的細看了看,蠕動的物體慢慢抬起頭,火紅的眼睛似乎帶著一層水霧看著初見,那表情委屈無比。
“好可愛!”
初見兩眼冒光,抬手將小東西攏在懷裏,柔軟溫暖“哪裏來的?”
看到人臉上的欣喜,小少年的嘴咧的更加大了,抬手揉了揉那團雪白“和師傅出門,路過一座雪山,想著碰碰運氣尋些雪菇,到沒想雪菇沒找到,意外碰到了這小東西。”
“看它的樣子似乎還未成年吧!”
“嗯!”少年點了點頭“我們遇到它的時候它旁邊躺著一對成年雪狐的屍體和一條雪蟒的屍體,想來是為了保護它與雪蟒同歸於盡了。師傅說若是任它自己生活,是活不下下去的。師傅還說雪狐是靈物,認主的,想著姐姐肯定歡喜,便帶了回來。”
墨殤看著雪狐在初見的胸口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慵懶的趴下呼呼大睡,頗有些不滿道
“果然這小東西是挑人的,我帶它回來,一路上都當成祖宗供著了,生怕它凍著餓著,它卻連個眼神都沒給過我呢。
如今到了姐姐跟前,倒是乖巧討好的很。
要知道它是來跟我搶姐姐的,我絕對半路扔了它的。”說著還瞪圓雙眼狠狠的剜了那團雪白一眼。
初見隻覺得好笑“嗬嗬嗬!”
小少年有些羞赧,臉上升起一團紅暈,不依的搖了搖頭“姐姐不許笑我,也不許對它比對我好!”
初見揉了揉小少年柔軟的頭發“不笑,也不對它比對墨殤好。”
說完,卻又崩不住臉上的表情“噗嗤!”笑出聲來。
連翹和桑麻幾人都跟著笑出聲。
墨殤跺了跺腳“不和你說了,姐姐壞死了,我去見王爺交差!”
說完小少年轉身跑了出去。
清黛、茯苓和槿璃走上前,對那雪白的一小坨躍躍欲試,虎視眈眈,那熱烈的視線隻讓沉睡的一團不安的吱吱出生。
槿璃終究沒忍住,抬手輕輕的揉了揉“墨殤皇子如今倒是越發的開朗了!”
“他本就該是天真浪漫的年紀,若是生在平民之家,說不得還在父母跟前撒嬌呢。
這份出身,隻給了他虛妄的尊貴,卻沒有相應的榮華和溫暖。”
桑麻將手中的甕放下,看著初見道“人的出身是一開始便預定好的,活成什麽樣卻要看活得人如何活!小皇子前麵十幾年縱然苦多但又母親疼愛陪伴,如今又得姑娘的心意,想來也是有福氣的。”
“我倒是和他有緣得很,當初在殿門前看到第一眼,便覺得親切,我常常在想,弟弟若是活著也是這般年紀了。”
“姑娘!”
“主子!”
“你們這是幹什麽?我沒事。過去的便過去了,我不會在舊事裏糾結。”靈動的笑靨讓身邊的人感受到她的真心實意,讓她們安心,又何嚐不是讓自己安心。
“王爺!”
“回來了!”
“……”
“暗夜說你此行表現不錯。”
墨殤低著頭走著沉默,呐呐道“可我終歸是大意了,要不是師傅,我恐怕不能這般完好的歸來!”
百裏流雲放下手中朱筆,看著下麵的小少年,也隻看到那烏黑的頭頂和緊緊攥著衣襟的手。
“防人之心不可無!行走在外,任何一人都可能是你的敵人。
你此行有三錯事態不明行事莽撞!識人不清優柔寡斷!對敵不能心狠手辣!
你可認!”
“認!”
“三十鞭,你可服氣!”
“服!”
“南太子來朝,點名見你,見不見你自己做主。”
“是!”墨殤早就知道墨玉來,隻是南朝皇宮裏,除了娘親,那些和他留著相同血脈的親人都不過視他如草芥垃圾,即便異地重逢,也掀不起半分遮攔。
隻是見還是要見的。
小少年眼底閃動著睿智,抱拳躬身“墨殤告退!”
百裏流雲點了點頭,拿起筆似是想到了什麽,看向那躬身後退的小少年“你初次行事,做到這般,已經盡好,凡事有度,莫要強求。閱曆經驗不是一蹴而就。
之所以罰你,不過是你的粗心大意,險些讓自己受傷,讓同伴遇險。
阿見當你是弟弟,你若不開心,若受傷,她必會擔心!”
墨殤猛的抬起頭,眼眶通紅看向上麵那仿佛天上仙人風光霽月的人,那人的視線已經放到了手中的公文上。仿佛剛剛那話不過是鏡中水月。
可墨殤知道,那人真的說了,說了那些話,那些他從未在自己的父親兄長身上體會到的熨貼。
手用力的擦了擦眼睛,小少年聲音堅定,落地有聲“墨殤記得了,絕不再犯!”
關門聲傳來,百裏流雲抬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低頭繼續手中的公文。
“姑娘,南太子來了?”
初見轉臉看著坐在那裏和喝粥的小少年。
“可要見?”
墨殤拿過帕子胡亂的擦了擦嘴“我出去見他!”
初見知他怕打擾到自己,搖了搖頭“不用在自己的地方,總是自在些。”
墨殤低頭想了想,看著半夏道“半夏姐姐,你讓人帶他去翠竹軒吧!”
幫著小少年整理衣擺“去吧!”
少年笑著點了點頭,大步走了出去。
翠竹閣,坐落在竹園最前方,本就是會客的地方,離著後院隔著一個園子,墨殤到的時候,小廝正引著南太子墨玉過來。
墨殤眼波流轉,突然氣質一遍,曾經挺拔的脊背頹廢了不少,臉上的風采也瞬間被怯懦代替。
看著眼前麵容紅潤的少年,墨玉審視了一圈,雖然人看著相比南朝幹淨了些許,也胖了些許,可是那眼裏明顯的躲閃和怯懦。
墨玉笑了笑,大步前將小少年托著的手臂托起“多日不見,十弟倒是生分了不少?”
墨殤一副懦弱的樣子,默默的收回手“墨……墨殤……不敢!”
聲音低不可聞,墨玉嘴角一勾“果然是受慣了欺負,即便穿上綾羅綢緞,也撐不起那份尊貴。”
“父皇一直惦記你,這次來再三交代要照顧你一二,貴人也為你準備了很多東西,回頭我讓人給你送過來。”
“謝謝皇上,謝謝太子!”
“哎,你也莫怪父皇,實在是百多年的規矩,南朝也有著太鈍內憂,父皇也是實在沒辦法,才忍痛將你送了來。
你安生呆上幾年。”
“墨殤知道!太子請屋裏坐!”
屋子裏,墨殤和墨玉相對而坐,小小少年將怯懦不安表現的淋漓盡致,便是端杯茶水也因為緊張灑在了身上。
墨玉用眼角餘光冷眼打量,他身後的灰衣小廝也頻頻看去。
“本宮記得質子一向都是安置在成園的,你為何會在這裏?”
聽見問話,墨殤慌張的站起身來“我,我,是賢王,賢王帶我來的。”
墨玉搖了搖頭“快坐下,我們兄弟間聊天,你別這麽拘謹。”
“哦!”諾諾的坐下,卻也沒有坐實。
“可受了什麽委屈?”
“啊!沒,沒有!”
墨玉將茶杯放下“倒是苦了你了。本宮聽說古鳳的皇後也住在這裏,本宮既然來了,不拜見與禮不和,不知小十可否幫本宮引薦?”
“啊!不,不,我我在這裏是不能隨意走動,也並……並沒有見過。”
“哦?本宮聽說賢王對這皇後很是上心,而且也是那人將你帶回來的。”
“大概……大概是……是吧!那時我……我昏了過去,所以並不記得。隻去年在宮宴見過,是個很好的人!”
“嗬嗬,你才見過幾個人,哪裏就知道好壞了!”
墨玉看他形容怕是沒什麽用處,隻那皇後當真是挑起了他的興致“你去問問看看?”
灰衣小廝領命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這邊兄弟二人隨意閑聊,也不過是墨玉問,墨殤似是而非的答,對著這般怯懦的人,墨玉甚至幾次按耐住想要將人踢出去的衝動。
那邊,初見雖然沒有問過墨殤曾經的過往,隻是見他之初便知道他過的並不如意。在那華麗的高牆內,若是不如意,絕不僅僅是冷淡,吃不飽,穿不暖,時時刻刻怕丟了性命,被人隨意打罵,隨意侮辱更是家常便飯。
如今墨殤去見他血緣上的兄長,卻沒有久別重逢的驚喜,便知道這所謂的兄長也不過是在他悲慘生活中添磚加瓦的助力。
那麽小的少年,心思純淨,如今獨自去麵對魑魅魍魎,初見雖然知道墨殤得有自己的生活,可是,仍免不了擔心。
“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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