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跳樓
午休鈴聲有特殊魔力,令同學們條件反射口齒生津,教學樓像是擁擠的蜂巢,學生們哄散而出,朝食堂奔跑而去,他們都知道去晚了好吃的菜就沒有了,大食堂的菜品便宜,但好吃的不多,小食堂在大食堂後邊,裝潢比大食堂精致的多,像個小飯店似的,當中菜品也多是精品,隻是價格要翻了幾番。
“紅墳,你怎麽不去吃飯?”下了課,易小月來到還在座位上發愣的少女身旁。
‘沒錢了……’某萬怨之祖幽幽歎息,視線不偏不倚落在某個桌椅抽屜上搖搖頭“肚子不餓。”‘餓死我了!餓死我了!’商貿課她還冒冒失失施了法,此刻她仿佛看到輪回之門正在朝她緩緩挪過來,一種即將踏入湮滅的既視感襲來。
“哎呀,人是鐵飯是鋼!起來嘛!我請你吃小食堂!”易小月見前者愁眉不展,生拉硬扯將紅墳從椅子上拽了起來。
一聽到這句“我請你。”某隻被餓成人肉幹的萬怨之祖努力撐起眼皮,黯淡的瞳孔瞬間倒影出易小月充滿聖光的模樣,“真……真的?”用力吸了吸口腔深處的唾液,以防其噴湧而出。
“那是當然咯~走吧~”易小月架起渾身無力的紅墳走向小食堂。
紅墳突然覺著這個小姑娘的身影怎麽看怎麽光芒四射。
蒜苗牛肚,糖醋排骨,麻油白切雞,紅油大蝦……
“嘶溜——!”第九次將腔內澎湃而出的口水吸回,紅墳好不容易挪開目光望了望易小月,撐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似乎在問“我可以開動了嗎?”
得到前者頷首回應後,紅墳解開校服拉鏈,擼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露出的傲人身材倒是看傻了易小月,這回輪到她咽了口吐沫“哇塞,紅墳,你吃什麽長大的?”
不聞前者言下之意,紅墳一手操起排骨,一手握住大蝦,嘴裏還叼著白切雞,囫圇回答道“時有瓊珍食之,偶捕虯膽,歲除夜老頭兒也會做些北海魚膾來吃。”
“咳咳。”阿祈的在一旁輕咳,以示紅墳說太多了。
被美味食物衝昏頭腦的紅墳忽地一怔,滿手油停駐在半空,偷瞄易小月一臉不解,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地趕忙改口“吃百家飯長大的。”
原本隻是想問問眼前瘋狂扒拉食物的少女如何練就這一身曼妙三維,卻沒想到她會錯意道出了自己的身世,易小月忽感鼻梁一酸,眼底泛起點點濕潤“對不起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幹嘛道歉?”紅墳咽下一口牛肚,朝易小月遞上剝好的蝦肉“吃菜吃菜!”
“好!”比起紅墳饕鬄進食般的生猛,易小月則是非常優雅,旁人看來二人舉止可謂天差地別。
“對了,小月,我想問你個問題。”
“你說。”易小月抿了一口果汁,應道。
“趙亞力是誰?”紅墳從飯桌紙盒當中抽出幾張紙巾胡亂擦拭手掌心,隨後正色問道。
易小月為難狀撓撓頭,欲言又止,最終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你知道咱們xx市的市長姓什麽嗎?”
‘何故提起市長?難不成那個趙亞力……’紅墳眼珠一轉“趙?”
前者輕輕頷首,小聲喃喃“他是這所學校的風雲人物,誰都不敢惹的大哥大。”
“之前那個串班的人是?”‘果然社會背景是決定一個人在他所處環境實際位置的決定性因素,沒想到僅僅隻是個高中,便已如此現實。’
易小月咬了咬筷子,不知該怎麽向這些殘羹下手,幹脆放下筷子,專心回答起紅墳的問題來,“哦,那個啊,是教育局副局長的兒子。”
‘全是些有大背景的人啊……了不起了不起……’紅墳興味索然地挑了挑隻剩幾個蒜苗梗的餐盤“所以,陳善濃與他們之間……?”
“貢品。”前者尾音漸落,後者凝視玻璃門幽然出聲。
這個不算新穎的詞匯引起了紅墳的注意,她縱使是個死宅,也懂得這類詞語與人際交往沾不上一點關係,何以被易小月脫口而出?
“什麽意思?”萬怨之祖擦了擦嘴角的辣子,目光暗了暗。
易小月忽地淒楚一笑“陳善濃很漂亮不是嘛?”眼睫顫動“又沒什麽家世背景……能進到這所學校,完全是因為那個不管事的班主任陳永勝。”
紅墳“騰”地站起來,盯著易小月,得見其深深吸了口氣繼續道“上個學期,陳老師也隻是個數學老師而已……這個學期就已經做到了組長的位置了,相信不久後,主任什麽的,也不遠了。”
“陳老師是陳善濃什麽人?”
“叔叔。”易小月回答,“她……”剛要繼續說些什麽,被一陣突兀而尖銳的鳴笛聲打斷。
“嘀嘟——嘀嘟——嘀嘟——”
小食堂二樓正在用餐的同學們聞聲一個個都跑到長廊上朝樓下探去,紅墳易小月也一同轉移了視線。
“教學樓失火了嗎?怎麽有消防車開進教學區?”
“不是不是,我聽說有人要跳樓啊!”
“不會吧!快去看看哪個班的!”
……
身旁經過的女生群們激烈討論著此次突發事件,紅墳沒有在她們臉上看到應有的悲天憫人,而是類似傳聞八卦的小興奮,在大多數人平凡又繁重的高中生涯裏,似乎已經形成了對外界刺激麻木了的意識,連同死亡,也帶不走她們被題海,被未來希冀的壓力所異化了的情緒。
“這個世界,怎麽了?”萬怨之祖雙眉幾乎連成了一條線,她迅速起身,以非人類的奔跑速度趕向了教學樓,易小月跟在後邊喘著粗氣,直感歎紅墳定是田徑運動員出身。
五樓,說高不高,說地也不低,尤其是站在天台上往下看,人群密密麻麻像是五彩斑斕的塊狀拚圖,第一棟教學樓是高一與高二,以此類推,第二棟以長廊相連的大樓則是高三,第三棟樓是各類文化社,每棟樓之間的間距剛好像個小花園,女孩兒遙望與一棟樓遙遙相對的廣闊桂樹林海,仿若深綠色的塗鴉噴塗在這所風景如畫的校園裏。
春風說不上刺骨,卻也是冷的,尤是站在高處,令女孩兒有些後悔沒多穿些衣服出來,齊肩的短發被風吹開,露出耳根頸上令人心驚肉跳的傷痕,當中有還未愈合的煙頭燙出的圓形狀,有青紫黑交織出的汙濁吻痕,也有指甲劃過的細微長條。
“善濃啊,你再等等,等叔叔今年當上德育主任就讓你轉校好不好?”
“趙亞力再怎麽混賬也是你的男朋友!也是你當初同意了的!”
“換宿舍是不可能的!王豔李倩我看她們平時對你挺照顧的!你怎麽就不能念點別人的好?一有點小事就來找我換宿舍?”
“陳善濃,把衣服褲子脫了,轉兩圈給他們看看~”
涼風卷來無數令人厭惡的聲音,徘徊在耳畔久久散不去。
如果這就是人生,那可不可以選擇不要繼續下去呢?
隻要從這裏跳下去,一切是不是就,結束了呢?
有時候想想,從小到大所遭受的也與在這裏經曆的沒有什麽差異,自己還真是懦弱至極,做不到在沉默中爆發,隻能做到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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