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風起(六)
“叮鈴”
手機短訊的光亮挑破了蕭肅的黑夜,被埋在一大堆酒瓶海洋中的明澤也渾渾噩噩地摸索著沙發縫裏的手機。
是jh的消息,他再一次將修改好的公司合同發了過來,前幾次略有懇求的聊天記錄還在對話框裏,現下的口吻卻多了幾絲威脅,比如再不給尚榮答複,你身上一切的光環都會消失,公司甚至不會參與這次“楚非道”事件的公關,任由它發酵最後反噬……雲雲。
頹廢的少年扔掉手機,隻要尚榮聯係他一天,就說明他們對他身上的價值又愛又恨,心有餘悸。
不過明澤也現在沒空理會合同,他正全心全意徜徉在另一個人的人生裏,醉醺醺地抱著剩了些許朗姆酒的酒瓶窩在沙發裏,巨大的電視顯示屏占了整張牆麵,銀幕上正播放著經典犯罪心理片:《沉默的羔羊》。少年人陷入電影畫麵的包圍中脫不開身,在醉酒的狀態中迷迷糊糊尋到了一絲漢尼拔的冷酷與癲狂,那正是與楚非道這個人物相似的地方,兩個靈魂在他身體裏融合。
“yu&bp&bpkw&bp&bp yu&bp&bpk&bp&bpke&bp&bpt&bp&bp……”少年沙啞著聲線模仿這位食人魔鬼的每一句台詞,“wth&bp&bpyurbyur&bp&bpbp he?&bp&bpyu&bp&bpk&bp&bpkerube”
看著銀幕中女主角被戳到痛處而故作鎮定的臉,少年露出了嗜血的快意,正當他繼續隱藏在漢尼拔人格之下時,別墅一樓的大燈突然被人開了過來,強烈而耀眼的光線刺痛了一直掩藏在黑暗中的大明星,他就像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吸血鬼伯爵,無措,氣憤,被冒犯。
強行被拉扯出情景的大明星情緒很不穩定,他以為是蔡媽又在對他實行監控,借著酒勁他吼道:“我說過我要一個人呆著!你出去!”
誰知腳步聲非但沒有退去,反而越來越近,明澤也呆愣著回過頭,“你沒聽到嗎?我說……出……紅…紅……”
朝思暮想的臉加持了醉酒的柔光,少年扭了扭眼睛,喜悅這種不合時宜出現的情緒被他壓製了下去,“你不好好上晚自習,來這裏做什麽?”明澤也按停了電影,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
紅墳望著滿屋子的狼藉,空氣中混合著各式各樣的酒氣,她懷疑自己再晚來一天這家夥就要酒精中毒送醫院了;冬天快到了,別墅沒開任何暖氣措施,仔細打量少年,他居然還是一身夏日裝,喂喂喂,不是潔癖嗎?這亂糟糟的頭發和青蔥胡子是什麽回事?
“明澤也你發黴啦!”紅墳趕忙拉著少年來到衛生間,對著鏡子指了指他現在這副邋裏邋遢的模樣。
你才發黴!我這是為了尋找人物存在的心理依據!我在工作!明澤也突然升起一團惡作劇的念頭。
隻見醉意迷蒙的大明星瞅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楚非道……我看到你了……”
“噫!噫噫!”紅墳被這種人格分裂的畫麵嚇得後背一涼,這世間能嚇到萬怨之祖的東西不多,明澤也首當其衝。
“喂,你逗我的對不對……”紅墳有些後怕。
誰知少年朝她笑得愈加詭譎,曾經加持著爽朗可愛的小虎牙突然臨陣倒戈成了餓狼的獠牙,為他的笑意綴上好幾分陰寒,“你覺得呢?”平日裏溫柔的聲線爬慢了風幹的木屑,沙啞又危險。
“好了!我被你嚇到了!”紅墳雙手抱頭,不敢直視少年的桃花眸,“澤也!醒醒!你喝醉了!你不是楚非道,你是個大明星,一個演員,一個歌手,一個舞者……”
少年居高臨下,挑釁地瞅著緊張兮兮的紅墳,她似乎整個人都神經衰弱了,一直在不厭其煩重複著明澤也現實中的過往,最後開始反思起自己的所作所為,“你剛剛明明好好的…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難道是鏡子的原因嗎?對,鏡乃至陰之物,能擾亂人的靈識,我不該帶你進來的……”
明澤也一步步逼向紅墳,後者退無可退,她被夾在衛生間的小角落裏依舊意識不到自己的處境,滿腦子都是怎麽把明澤也叫醒,當他粗魯地禁錮住她的雙手緊貼牆麵時,紅墳猝然覺得眼前的少年陌生至極,他雖然和明澤也一模一樣,骨子裏卻是另外一個人。
就好像……易小月口中的那個衣冠禽獸楚非道。
再次回想起那篇帖子的內容,上頭赫然標注著:通過長期自我暗示,在極度脆弱的客觀條件下,人類是可以自我分割出不同的人格的。
少年精致的麵容越靠越近,紅墳卻越覺得他陌生,壓迫感讓她頭皮發麻,“楚非道!我勸你最好離開他的意識!你隻是個角色!你不是人類!”病急亂投醫的紅墳明明可以掙脫,卻不願傷害明澤也,她別過頭去,威脅聽來毫無威懾力。
一貫跳脫的怨祖大人成了自己刀俎魚肉,一副任由他宰割的模樣。
明澤也再也裝不下去了,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什麽情況?
“誒?”紅墳眨巴眼睛,懵了好半天,驀地漲紅了臉推開少年人,惱羞成怒地問:“你都是演的?!”
明澤也鬆開紅墳,諱莫如深地點了點頭。
“你!?”某位怨祖差點沒控製住暴走的怨梓,“剛剛那個滲人的笑,也,也是裝的?”隻要一回想起來,紅墳整個人都起雞皮疙瘩。
“不然呢?”明澤也得逞的虎牙探出頭來,方才明明陰森可怖,現在卻好似兩輪小太陽一般掛在嘴角。
“你沒有被楚非道的人格影響?”紅墳後怕地又問。
大明星微微蹙眉,似乎聽到了有辱他職業生涯的敏感詞匯,他自顧自打開衛生間的淋浴,淅淅瀝瀝的水聲灑了下來,調試好溫度以後,明澤也朝紅墳指了指門外。
“你是說楚非道在外麵?”紅墳嚐試解讀他的意思。
少年歎息一聲,撩起衣衫,露出精瘦的肌肉脈絡,“你不出去,是想和我一起洗?”
厚了三萬年臉皮的萬怨之祖麵頰紅得幾乎滴出血來,她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什麽叫恨不得鑽進地縫,當即選擇丟兵卸甲,逃出了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