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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問

  二哥表情冷漠:“你心知肚明,何必要我明講出來。大哥這些年來跟誰做對難道你不清楚?大哥風光一世,其實不過隻是長孫的犬牙而已。如今死了,對長孫而言根本談不上什麽損失,長孫的手上還有更厲害的秘密武器。大哥有今日的下場,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知道大哥是被誰引上這條路的嗎?就是咱們的父親大人!父親當年暗中力保承乾的太子之位,他不僅嚴令禁止我和魏王殿下往來,而且居然指使大哥帶人去截殺進京的李恪。大哥一生不遺餘力地對付李恪,父親最初的引導同樣是‘功不可沒’啊,哈哈!”


  二哥的冷笑聽上去十分的毛骨悚然。


  笑罷,二哥憤恨地說:“父親保承乾,大哥保李治,並且因為他們的直接參與,勢單力薄的魏王殿下飽受夾擊!所以,我恨過父親,也恨大哥。可是,大哥畢竟是大哥,如今大哥被害,我不可能無動於衷。更何況害死大哥的仇人,正是謀害魏王的真凶,多年以來我深恨的宿仇──吳王李恪!”


  一時間,我像被電擊了一般,有些站立不穩。


  我從齒縫裏擠出兩個字:“荒唐!”並作出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的表情。


  二哥冷笑道:“是很荒唐,不過很遺憾,這是事實。”


  我不顧一切地抗議道:“那麽,你憑什麽說雪凝殺死大哥是受吳王指使?你有什麽證據?怎麽可以這樣無端猜測血口噴人?!”


  二哥平靜地說:“我知道你一定會這樣維護李恪。隻可惜步搖卻沒有你的這份聰明。自從大哥的死訊傳來,她就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就差要去吳王府登門拜謝了。公主就是公主,因為太目空一切,尤其是不屑於在我麵前掩飾,無意中卻出賣了她的三哥。連頭腦簡單的步搖也認為這是李恪的傑作,機警如你,會對此毫無察覺嗎?”


  “步搖向來對大哥毫無好感,如此反應也屬正常,二哥也沒必要因此牽強附會吧?”


  二哥慍怒地說:“好一個‘正常’,看來為了給李恪脫罪,大哥的生死對你而言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我也被激怒了:“說到步搖,你可知道步搖為何對大哥如此深惡痛絕?難道大哥對步搖的所做所為,你真的一無所知嗎?作為丈夫,難道你對步搖真的不需要負責任的嗎?”


  二哥嘴角掛著一絲不屑的笑:“責任?哼哼,你怎麽不問問步搖,自她嫁我之後可曾有一天以房遺愛的夫人自居過?你怎麽會以為在我們這種婚姻中會存在什麽‘責任’?真是笑話!”


  “可是,可是──”


  二哥冷冷地打斷我:“至於大哥對步搖做過什麽,在長安城這個不存在秘密的地方,你以為我會是唯一被蒙在鼓裏的人嗎?實話告訴你,對於步搖,我沒有憐憫之心,現在更不想因為這件事再去記恨大哥。”


  我震驚於二哥對步搖竟然薄情到如此地步,氣得說不出話來。


  二哥繼續‘言歸正傳’道:“李恪利用雪凝這個棋子確實高明。現在長孫無忌果然坐不住自動跳出來了,李恪這一步沒有算錯。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機關算盡卻忽視了一個人,那就是父親。李恪以為父親會因為喪子之痛遷怒長孫無忌,進而與他李恪連手對付長孫,恐怕他的希望要落空了。如今的父親早已心如死灰,無論是對李恪還是長孫無忌,父親都已經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了。這不能不說是李恪的失招。沒想到李恪算計一場,卻隻不過是行此下策而已,如此急於求成實在不像他李恪的風格,其中必有緣故。”

  聽到這裏,我似乎隱約想到些什麽,竟覺得二哥的話似有幾分道理,然而並不甘心就這樣放棄辯駁:“如果真的是吳王殿下所為,連二哥你都瞞不過,更何況是父親。李恪不會傻到明知瞞不住眾人還要冒天下之大不韙鋌而走險吧?”


  二哥冷笑:“這就是李恪,總是不顧一切,總是用盡手段來達到目的,永遠都那麽傲慢。”


  我默然。


  二哥又道:“墨兒,雪凝的下場你已看到,為了達到目的,李恪不會憐憫任何人。我勸你莫要繼續執迷不悟,當心自己成了別人的棋子。”他轉身踱出了涼亭,臨走前道出最後一句:“你轉告李恪和步搖一句話:房遺直的死不是結局,而是開始。”說罷昂然離去。


  空蕩蕩的馬場,我與李恪對麵而立。


  “恪哥,我需要你一句實話。”


  李恪不動聲色道:“你想知道什麽?”


  我一字一頓地問道:“是不是你指使雪凝殺死了我大哥?”


  李恪神色如常,他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隻是默然無語,深邃的目光仿佛在問:“你說呢?”目光中分明充滿了顛倒乾坤的桀驁與霸氣。


  我瞬間讀懂了那眼神的全部意義,驚惶中不由自主地向後倒退了兩步,沒錯,答案是肯定的。


  我拚命讓自己保持平靜,淡淡地問道:“雪凝做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嗎?”


  李恪仍然不語,卻微微地點了一下頭,再次證明了這一鐵的事實。


  “你太殘忍了。”我微閉雙目。


  “你是在怨恨我殺了房遺直嗎?”李恪的聲音冰一般寒冷。


  “不,是雪凝。為什麽連這樣一個弱女子也不肯放過?”


  “是我滿足了雪凝的心願,讓她血刃仇人,死得其所,你卻說我殘忍?”


  我長歎一聲道:“恪哥,原來你一直沒有拋下江山皇位。在通往權力之巔的道路上,到底需要多少個雪凝做你的墊腳石?”


  聞聽此言,李恪似乎被我激怒了,猛地將手中的韁繩狠狠一扯,駿馬長長地嘶鳴一聲。


  麵對李恪的怒目而視,我也為剛才那句略微顯得莽撞的失言感到有些後悔不迭,於是低下了頭,為的是避開李恪那鋒利到可以穿透鋼鐵的眼神。


  是的,我不能忍受這殘忍利用以及對生命的漠視,然而我終究無法暢快淋漓地指責李恪的冷血無情,哪怕已經感覺到那就是一種罪惡。“為了江山而讓我舍棄一個人的生命,如果是別人,我會毫不猶豫......”李恪就是這樣一個人,在他還沒有完全放棄以前,他會不斷做出種種與我的道德準則水火不兼容的行為。然而,我就是無法讓自己恨他。因為,他是李恪,是那個如果與皇位失之交臂連民間都會發出鳴泣聲的天之驕子──李恪。我就是那種在愛情麵前可以淡忘正義感的人。

  長時間的彼此沉默以對。那種安靜讓我感到害怕。


  “二哥他、他對我說了很多奇怪的話,我想......也許應該告訴你。”還是我率先打破了這可怕的沉默,好像理虧的人是我,就應該感到心虛慌亂。率先妥協的我仍然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你是在提醒我,房遺直不是房家唯一的主力軍,他的死遠遠不是結束?”


  令我震驚不已的精準判斷,然而那語氣中分明透著對房家極端的鄙視與萬分的不屑。這也意味著我剛才的妥協姿態被他輕蔑地踩在腳下!


  “你!”


  這次換我被激怒了!徹底的憤怒!我承認自己是個愛情奴隸,但也不是對愛情以外的所有東西都能夠做到完全無視。眼前就有一些我必須據理力爭的東西。我第一次知道被他輕視的滋味是怎樣的一種羞憤難當。


  我開始連珠炮式的反唇相譏:“房遺直是做過很多壞事,但是也已經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難道還不能抵償他所犯下的罪孽嗎?為什麽還要因為他而鄙視整個房氏家族?房遺直是我大哥,他現在死了,你不憐憫我爹爹老年喪子,不問及我和我三哥的感受,卻隻關心我二哥房遺愛是否會成為你的下一個潛在敵人?難道你眼裏隻有利害得失而看不到一絲人情冷暖嗎?”我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隻感覺好像是在什麽無比可憎的敵手麵前一逞口舌之快。


  李恪冷笑道:“果然是血濃於水,你到底還是來興師問罪了。看來房遺墨的眼裏隻看得到李恪也不過是個神話而已,正義,親情,誓死維護家族榮譽,是一個相府小姐永遠拋不下的美德。領教。”


  我感到血氣一下子湧上臉龐,竟忘記了李恪的皇子身份,對他大喊大叫道:“不要再對我展示你的絕情與傲慢!在你麵前,我從來沒有記得過自己是什麽相府小姐。為了你,我可以拋下小姐身份,甚至可以違拗爹爹,罔顧家族利益,我隻想等到你娶我的那一天。可是,我沒有等到你的花轎,卻等來了一起謀殺,讓家人在我的婚期前夕肝腸寸斷,痛不欲生!我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我們的婚期在何時?何時?!”


  麵對我嚴厲的責問,李恪仍然不為所動。


  “怎麽?你無法給我答案?還是此時此刻和一個死去仇人的妹妹談婚論嫁已經不合時宜了?!”我幾乎是歇斯底裏地問道。


  那雙湛藍色的眸子像秋風掃落葉般地從我身上掠過,冷冷地轉過頭去。似在暗示:他沒有義務回應我的無理取鬧。


  李恪的沉默令我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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