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遇
那一刻，我做了個決定，蓄發！我決心徹底忘掉李可，古人雲，斷發求生，可我偏偏要蓄發！
從李恪走後，我許久都覺得心中不寧，而李貞對父親的指責更讓我難以接受，我也因此很長時間沒有回到房府，成親之後的日子就這麽過著，除了回門那天以外，我甚少去房府，雖然很想念爹爹，可我不願意麵對二哥，也不願意麵對高陽。而婚後的生活更沒有什麽可圈可點的，一旦爹爹問起，我也無從回答，反叫他擔心，索性不怎麽去了。可是最近，我經常夢見爹爹，心裏總是不踏實，所以決定去房府看看。
尤其是，今天天氣俊朗，更適合去省親。
“香茗，去準備馬車。”
“小姐，我剛才路過門房的時候，說馬車已經被老爺用了，我們隻能騎馬去了。”
“好吧。你去把我的馬牽過來。”我所說的馬還是那次從焉耆公主手裏搶來的，當時如果沒有李恪，這匹馬就不屬於我，可是現在物是人非，我除了不舍它在房家而成親時就作為嫁妝帶過來之後，從未騎過。
天氣能影響我的心情，這是我的習慣，變也變不了。不過今天還算不錯，能擺脫陸家煩擾，出門溜達溜達也是樂事一件，而且，我並不急於趕路，就和香茗一前一後，牽著馬慢慢的欣賞著沿途的風景。
“小姐，今天終於見你笑了。”
“因為要回家看爹爹了，當然要開心。”確實，我不能讓父親見到我愁雲慘霧的。
香茗和雪凝不同，她在房府多年，對房家感情很深，對我也不錯，有什麽話我也樂意跟她說，但很少涉及李貞，因為我看的出，她對李貞的情愫。
“我覺得我今天應該扮成男裝，和你這個麗人在一起，才不顯突兀。”我開玩笑道。
“公子這麽俊秀，得找個絕色佳人才對。”香茗也不甘示弱。
“哈哈。確實”
我們邊走邊聊著，因為是從西往東，所以陽光比較強烈，我忍不住用手遮擋著，猛地，我感到身旁越過一個人，因為看不清楚，所以無從分辨，不過看身影好熟悉，在他轉過頭來朝我笑的那一刹那，我怔住了，是陸雲曦！
“良人，好巧，在這碰到你。”他禮貌性的笑笑，讓人無可挑剔。
“是啊，我也感到很巧。”
我吐了吐舌頭，這麽客套而又滴水不漏的對話，居然發生在夫妻之間，我絲毫沒感到不可思議，相反，如果陸雲曦熱情起來，我倒很難以接受。
“良人這是去往何處？”
“房家。雲曦呢，是不是從剛從衙門回來？”
“不錯，你猜的很準。”說這話，他看見了我身旁牽的馬，忍不住歎到“果然是千裏良駒。良人那段軼事，為夫我也有耳聞呢。”
不知道他是真心和出言諷刺，我始終覺得不太舒服，就回敬他道：
“這是皇上所賜。”說這話的時候，我忍不住低頭看了看馬，它好像也能讀懂我的哀傷。
“確實不同凡響。”他看了我一眼，似有深意。
“雲曦可有興致一起去看看爹爹？”我不願意他再糾纏馬的來曆，就岔開了話題。
他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不了，今日我有約，改日再同良人一塊去。”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這時，他忽然招手：“韓兄，這邊！”我朝他手指方向看去，和陸雲曦相仿，身穿一灰色單衣的男子正往這邊來。
“這是？”我朝他微微一笑，期待著陸雲曦的回答。
“這是我的好友韓宗浩。很長時間沒見了，剛才在衙門口遇見，就約好一起喝酒去。”
“哎呀，這是弟妹吧，頭一次相見，聽說是房大人的千金，真是很像令尊啊。你們今天夫唱婦隨，愜意的很那。”韓宗浩一頓誇讚，不僅誇了我，順便阿諛了爹爹。
“韓公子過獎了，既然和雲曦是好友，不妨有空去家裏坐坐。”在人前，我努力扮演賢妻的角色。他不知道，我們不是夫唱婦隨，其實根本就是偶遇，對方的行蹤居然靠猜測。
“那是當然，我和雲曦什麽感情啊，我們可是從小就在一起玩的，還有吳王～”
他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的話急促被陸雲曦打斷了：“宗浩！我成親你都沒去，這可是你不對了。”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陸雲曦眼睛忽然一亮，之後又暗淡了下去
韓宗浩有點驚鄂，不知道陸雲曦為何打斷他的話，甚至顧左右而言他，燦燦的道：“我那時不是沒在長安嘛……”
而更為吃驚的是我，吳王？和李恪有關，顯然他沒有說完，李恪貴為皇子，不可能和他們一起長大，那是吳王什麽呢？難道是……吳王妃！想到這裏，我開始緊張起來，為了掩蓋窘態，我慌忙拉著香茗的胳膊說：“香茗，你不是回房府之前還要買東西麽，我們趕快走吧，時間來不及了。”
說完，幾乎要落荒而逃，還是韓宗浩先開了口：“原來弟妹有事，那我和雲曦就先行一步了。”
望著他們的背影，我長舒一口氣，希望剛才還能蒙混過關。
“小姐，我太累了，咱們騎馬走吧，哎，隻有一匹馬啊。”
看著香茗無可奈何的樣子，我忍俊不禁：“這有什麽，姑娘，我帶你騎馬如何。”
說罷，我朝香茗伸出了手，她踩到馬鐙，縱身一躍，從後麵摟住我的腰羞羞答答的說：“那就請公子費心了。”
惠風和暢，冬天的暖陽也有燦爛的時候，尤其是日過三竿，人也懨懨的，三嫂想必也這麽想，所以約我去華清宮去避寒，我當然樂意而為。避暑聖地九成宮沒去過，三嫂貴為郡主，去個華清宮當然不成問題，我雖然是平民，但作為三嫂的跟班，也能跟著沾光，到這個皇家莊園玩玩。
“三嫂，最近父親身體怎麽樣？”我最近回去了幾次，看到父親精神還好，便隨口問三嫂道。
“父親精神還不錯，隻是，有時候會掛念你，也不方便去陸府看你。”
聽到這裏，我鼻子一酸，五味陳雜，父親對我恩重如山，雖然客觀上說，他不同意我和李恪的情誼，但他對我確實沒話說的，我尊敬而感激他，也十分掛念他，不過內心深處，還是有一絲絲怨氣的。
“我會經常回去看爹爹的，三嫂，現在正值多事之秋，家裏的事情還麻煩你操心了。”我凝視著三嫂的明眸，一字一句的說。
“為父親分憂也是我分內之事。”
“那就好，對了，聽說荊王爺經常去圍場打獵，真是老當益壯啊。”
“父親還好，多謝妹妹掛念，哎，墨兒你看，到了魏王池了……”
不知走到哪裏，眼前出現了一汪池水，泛著碧綠的光，波瀾不驚，令人心馳神遙。
“為什麽叫魏王池？和李泰有關嗎？”
“是，這個池塘就是皇上賞給魏王李泰的。”
書未成墨先濃，正如李泰此人，池塘似乎也被他賦予了文學氣息，我來大唐後，和李泰交集不多。甚至談不上什麽交情，紅葉賦詩也不過是一時興起，但李泰對我沒有惡意，我是十分肯定的，想起魏王的一段機遇，不禁唏噓不已。
“三嫂，我們去那邊走走吧。”冬天的風總是有一絲寒意，哪怕天氣和睦，不過我喜歡這種清爽的感覺，走過魏王池就是一片樹林，我提議去那邊走走，可還沒到樹林，就傳來一陣子琵琶聲，聲音哀婉動人：
一翦一刻作琵琶。
白璧規心學明月，
珊瑚映麵作風花。
帝王見賞不見忘，
提攜把握登建章。
“三嫂，你說能彈這首曲子的會是什麽人？”
“一定是婉約動人的女子”
“我說未必，聽這首琵琶，分明有著鏗鏘之氣，不是男子也是個硬氣的女人，不信我們打賭。”
“好，賭什麽？”三嫂話音未落，便聽見一個男聲傳來。
“武才人好興致……”我和三嫂這才發現，彈琵琶的麗人是武媚娘
“參見太子。”武媚娘欠欠身，並沒有什麽表情。
“媚娘這段琵琶有些淒涼，不知是否有什麽難處？”幾年之中，李治已經長成英俊的少年了，一襲藍衣穿在他身上，他似乎很關心武媚娘，甚至可以說，對她有一種特別的情愫。
“多謝太子關心，媚娘無事。”
“真的沒事？”
李治開始慢慢的靠近她，而她一直在往後躲，試圖避開她的逼近，可他卻執意扳過她的臉，注視著她，武媚娘還是低著頭，這時他忽然靠近，一把攬過武媚娘的腰，似乎想要在他額頭留下一吻，我和三嫂驚的說不出話來，站在原地更不知現在是近是退。我們憋住氣，靜靜的看著這一切，隻見李治和武媚娘的距離越來越近，近的幾乎要碰到她的額頭了，我自己都為武媚娘捏一把汗，誰知李治忽然停住了，放開了武媚娘，說：
“本宮的心意武才人知道，他日我若為君，必許你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