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信
“恪哥,我好擔心,還好你們順利的回來了,要不我真怕自己會受不了”
“墨兒,別害怕,以後記住一句話,有什麽事都有我在,知道嗎”他微微笑了一下,輕輕把我前麵的碎發掖在後麵。
“嘖嘖~現在這個時候不要秀恩愛啦。在旁的我們都羨慕死了~”正聊著,高陽和三哥他們過來調笑道。
“好了,步搖,你就不要取笑你三哥和我了。”我抬手作勢要“打”,高陽趕緊求饒。
現在三哥和李恪他們平安,大家心裏都舒了口氣,氣氛當時也比較輕鬆,我多麽希望時光能留在這一刻,再也不要回到長安,可我知道,這隻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以後的路會越來越艱難。
“遺則,你護送步搖回房府,墨兒和我一塊進宮。步搖就拜托你了。”李恪拍了拍三哥的肩膀,又看著步搖,一副放心不下的樣子。
“三哥,我不回去,我也要和你和墨姐姐一塊進宮。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高陽掙脫了三哥要拉他的手,十分不情願。
“步搖,你聽話!”李恪朝高陽嚴肅的說,步搖馬上不吱聲了。
“殿下,要不要我們一塊走,等你們進宮了,我們再回去?”三哥提議。
“不!你們先走。我怕他們還會回來”李恪堅決的否決了這個建議,其實他的考慮有道理,盡管我也非常想和三哥一塊回去,不過李恪這麽說,我也不好說什麽。
“那三哥你和步搖還有三嫂一起,一定要注意安全。”送走了他們,我和李恪也抓緊趕路,因為怕目標過大,隻能分頭行動。
“恪哥,是不是步搖一直很怕你?”在回去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步搖是我妹妹,我們雖不是同母,但在我心裏她和李愔沒什麽區別。”
“都說吳王殿下重情重義,果然如此,哈哈。”
“不是,我對步搖的憐惜遠勝其他兄弟姐妹。”
“你對其他兄弟也是如此嗎?”
“除了李愔,其他兄弟對我來說,和不是兄弟沒什麽區別。”李恪的回答坦誠而直率,卻又那麽堅決,看來無情若是帝王家這句話沒說錯,皇上能為了皇位親手殺死自己的兩個兄弟,李承乾,李泰,李治,甚至是李恪和李貞,都對其他兄弟十分冷漠。我有點痛心,所以騎馬的速度不自覺的慢了下來,落到了李恪後麵。
“怎麽了?”李恪回轉馬頭,有點奇怪的看著我。
“沒什麽……我隻是有些感慨。”
“世事皆為如此,沒什麽好抱怨的,我從來不為此而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我停住了馬,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這是很久之前我就一直帶在身上的,雖然我從來沒拆開過,但想著有朝一日,能見到李恪時,親手交給他。
“我覺得恪哥應該看看這封信。”
“這是什麽?”
“這是皇上在楊妃娘娘生辰那天所寫,但是他寫了之後,就讓宮女扔了,我想應該是寫給你的,所以我就留了下來,想哪天當麵交給你。”
李恪沒有說話,但我看到他的表情有所觸動,他抿著嘴,似乎不願意接,卻依然把目光停留在那封信上。
“我不看,你扔了吧。”他扭頭欲走。
“你真的不看嗎?你就對一個父親的心視而不見嗎?你要真走,就太無情了!”我在後麵大喊,他愣了一下,停下來。
“把信給我。”他伸出手,我讀不懂他此刻的心情,因為在我印象裏,能讓他動容的事情極少。
“好,那你慢慢看,我在前麵等你。駕!”我騎馬跑到他前麵等著,想給他充足的時間思考。
我扭頭往後看著,信並不很長,隻有兩頁,可李恪看了很久,我猜不透他在想什麽,但是他倏然握緊了拳頭,我就知道,肯定是信的內容感染了他,因為他動情的時候才會如此。他的表情從凝重變為舒緩,眼睛裏也有一絲我從來沒見過的光亮。那是什麽?是血濃於水的親情還是……
“墨兒,謝謝你。”他追了上來。沒有之前的臉色,相之我在他臉上看到了一份輕鬆。
“怎麽了?”
“父皇這封信讓我很慚愧。”李恪平時性子極為隱忍,他能這麽說,一定是因為皇上的感情。
“皇上信上都說了些什麽?”
他不語,隻是把信遞給了我,皇上遒勁的字立刻在紙上飛躍起來:
恪兒:
今天是你母親的生辰,千言萬語我不知道怎麽說給遠在益州的你。當年因為你母親的去世,我們父子隔閡了多年,朕知道你和愔兒不一樣,愔兒從小就沒有心機,不會在乎這些事,而你卻和我一樣不善表達。你總是把所有的事都放在心裏也同樣以另外一種方式表現出來,這就是朕和你長久以來沒有解開心結的原因。好幾次,朕都想和你傾心交談,可卻由於各種原因,並沒成為現實。也許在眾人眼中,你是最不受寵的皇子,你那麽努力,也沒能得到太子之位,我培植承乾,青雀,卻壓製你,你心中憤懣,我拆散你和房遺墨,你就更加恨我,這一樁樁都如一道道利箭將你的心射的千瘡百孔。可你知道嗎,恪兒,你的母親是我今生唯一的摯愛,你也是我所有皇子中最優秀和最像我的,可隋煬帝偏偏是你的外公,你從出生以來就備受朝臣猜忌,我有時多麽希望,你能不出色,能像愔兒一樣縱情玩樂,而你卻成為人中翹楚。這才是我最憂心的!從感情上說,我恨不得馬上將大唐江山交給你,但我必須將對你的期望埋在心底,這才是保證你平安的不二法門。事實上,十四個皇子中,你是我最喜歡的一個,也是我最不放心的一個!這些話我從來沒對第二個人講過,也不想讓你知道。
讀到這裏,我震撼了,我不知道這一個父親是懷著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寫這封他不想送出的信,雖然已經被我展平,但依稀可以看出被揉搓過得痕跡,我的心情很複雜,下了馬,和李恪並肩的走著,很久,我們都沒有說話。
“墨兒,你說我是不是很無情?”不像以往和我在一起時總是聽我說,李恪這次先開了口。
我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現在怎麽不說話了,以前你總是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
“我想,到了長安,我們就要分別了。”
他突然從背後抱住了我:“墨兒,正如父皇所說,我從小就沒感受到很多親情,可我在你這裏,卻體會到了久違的愛,讓我想起了母妃,那種沒有任何雜質的愛。所以我對你用情至深。”
“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我知道你的無奈,知道的抱負,知道你的壓抑……”
“現在,我終於明白父皇的心思了,所以說,一定謝謝你。”
“皇上對你的愛遠遠不止這封信可以表達的。”
“我明白,我誤會父皇,十幾年的心結我非常難過。”說著,他伏在我肩上,直到心情平靜。
“恪哥,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訴我?”
“什麽?”
“就是皇上說的,楊妃娘娘當年的事。”
我之所以哪壺不開提哪壺,隻是因為我覺得,要解開他們的疙瘩,必須知道這件事情,其實我現在能感覺的到他的指甲已經嵌進了我的肉裏,這件事對他來說,是個不可揭開的傷疤。
“母妃當年鬱鬱寡歡,生下老六不久便去世了,當時我隻有七歲。七歲的孩子,你知道這是什麽感覺?”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無法理解李恪當時的心情,可我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他便繼續說道:“其實母妃一直都給人憂鬱的感覺,貞觀元年,她時隔十年又一次走進了大明宮,這是何等的處境,父皇是很護著他,甚至給外公煬帝遷葬,但這都無法磨滅母妃心中的痛,亡國之痛。我不能確定她對父皇的感情,可父皇對她極好我是知道的,而且我還知道,她時長在深夜摟著我默默流淚,偌大的宮殿隻剩下我們兩個人,這種空蕩的感覺我至今難以忘懷。”
“難怪淑景殿留下了你那麽多刻畫。”
“是啊,每當我心情鬱悶之時,我便在牆上刻字,是不是很幼稚?”說道這裏,他突然自嘲的笑了。
“包括你和承乾他們發生矛盾時?”
“恩,當時想的比較簡單,就是用拳頭。”說罷,他做了個揍人的手勢。
“我看通常是你欺負人家吧?”忽然之間,我感覺很失笑,小時候的李恪就是一個好強的人,而現在的他心機這麽重,恐怕和楊妃娘娘當年的去世有關。
“沒有,我沒有欺負任何人,但也不會讓別人欺負。”李恪現在的表情很奇怪,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我有點忍俊不禁。
“這確實很像吳王殿下的風格。”
“你何以發笑?”
“我沒有笑,我隻是覺得你真不說假話,像個君子!”我“重重”的拍了他的胸膛,以示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