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離間
叛軍開始大舉進攻,太皇太后欽點白長儒與白擎風半路攔截,再任杜陵為剿叛大元帥,統領三萬將士,從河西一側攔截攻擊。
然而白長儒與白擎風早就投靠了朱睿,這一路,朱睿的叛軍勢如破竹,從豫南直取鎮西。
鎮西之後,便是河西,河西有杜陵的三萬兵馬,加上當地的駐軍約莫三千人,這三萬三千人在附近設下埋伏,卻早有人通報給朱睿。
杜軍大敗,但是並為太過損兵折將,落敗之後,杜陵似乎是害怕名譽受損,竟率領大軍從右側撤走,說是要採取迂迴戰術,但是,卻是一路往京城逃去。
此舉傳到朱睿的耳中,朱睿甚是得意,杜陵是先帝親封的大元帥,戰功彪炳,如今竟被他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四處逃竄,還不是天助他?
慧圓師太倒是十分保守,她分析了一下,杜陵的兵敗有三種可能。
第一種,是杜陵的埋伏被內線發現,所以埋伏不成。
第二種,是杜陵與白擎夜達成共識,故意兵敗,襄助朱睿。
第三種,則是杜陵故意不抵擋,誘惑朱睿大軍往京城而去,在京城郊外設置伏兵。
她也把這三種可能說了出來,與朱睿等人商議。
朱睿認為,第三種可能是不存在的,因為,根據線報,如今京中除三萬陰兵之外,所有的兵力都派出去了,若在京郊設伏,三萬陰兵不可能抵擋十萬大軍。
這十萬兵馬,還沒算上白長儒和白擎風手上的兵馬,他們看似是一路攔截,其實是一路齊頭並進,一同攻入皇城。
狄永鑫倒是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們說,白擎夜會不會在城中設伏?若是在城中,我們十萬大軍入了城,便等同是瓮中之鱉。」
慧圓搖頭,「不可能的,城中百姓這麼多,白擎夜如果沒有歸順我們,不可能會在京城這種繁華地帶與我們開戰,這得死多少無辜的百姓?莫說白擎夜,就是太皇太后也不會准許的,這是最錯誤的決定。」
朱睿也道:「沒錯,太皇太後為人看似剛強,但是,她心繫百姓,是絕對不會拿百姓的生命冒險,再說了,我們十幾萬的兵馬,就算真的入了城,難道就不敵三萬的陰兵?若不敵的話,我們可以選擇在十五的子時入攻,那樣,就算白擎夜假意歸順,我們也勝券在握。」
狄永鑫道:「嗯,王爺所言有理,如此,我們便傳令給白長儒,大舉進攻。」
「傳令白長儒,可舉著朱睿大軍的名號,往京城攻去。」朱睿下令道。
慧圓師太搖搖頭,「這麼快就暴露了白長儒?只怕不妥,白長儒此人十分狡猾,他的家人都在京中,若此刻暴露了他,龍太后那老婆子定必會拿他的家人開刀,到時候,白長儒有倒戈的可能。」
「師太所言有理,那就先別暴露了他們父子,讓他們按照原定的計劃,率領大軍假意抵擋,一路往京城而去。」朱睿道。
「好,我這就去寫信,然後飛鴿傳書過去。」狄永鑫轉身道。
狄永鑫回去寫好信,交給綠衣,道:「馬上飛鴿傳書給白長儒。」
綠衣是看著他寫信的,遲疑了一下,接過信,問道:「侯爺,只是王爺不是說讓白長儒先別公開身份嗎?」
狄永鑫冷冷地道:「你現在是睿王的人還是我的人?綠衣你記住,你只需要聽本候的話就可以了,本候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其餘的一句都不許多問。」
綠衣神色一凜,道:「是,知道了,侯爺。」
狄永鑫神色稍緩,看向狼牙,「你知道本候這樣做的意思嗎?」
狼牙笑道:「王爺本來就不在乎這天下的主子是誰,只在乎自己高興,睿王以前對侯爺十分禮待,但是自從得勢之後,便把侯爺當做猴子一般耍著,侯爺心裡怎會痛快?侯爺不離去,自然是要讓睿王不得安寧,所以,先讓白長儒與白擎風曝光,讓白長儒受制於朝廷,睿王失去了白長儒與白擎風,便等同是失去了左膀右臂。」
狄永鑫冷然一笑,「這只是其一,睿王沒把本候當回事,本候自然是要還以顏色的。至於其二,本候確實不在乎誰當皇帝,但是,狄家卻從沒出過亂臣賊子,本候即便要胡鬧,也得有個度,到了厲害關頭,本候不會忘記祖宗的教誨,不會讓祖先蒙羞的,至於其三……」
狄永鑫忽然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眸光有些異樣,「白擎夜把慧圓師太讓他看的事情,看得如此雲淡風輕,著實讓本候佩服,殺身之恨,都可以忘記,本候的那點仇恨,又算什麼呢?」
狼牙大為詫異,「侯爺是說白擎夜壓根沒打算背叛朝廷襄助睿王?」
「自然沒有,太皇太后早就找人與本候接洽,白擎夜沒有投靠睿王,而是設下埋伏,等著睿王的十萬兵馬進攻。」
狼牙吃驚地道:「太皇太后竟然派人與您接洽?還把計劃告知了您?她莫非就不怕您告知睿王到時候會功虧一簣嗎?」
狄永鑫冷冷地橫了他一眼,「那老婆子什麼時候算錯過?她手裡握住朝廷命脈這麼多年,神機妙算不在說,設下的局會是本候去跟睿王說一句就能破?」
綠衣忍不住地問道:「那屬下是真不明白了,若您去跟睿王說,睿王必定不會相信白擎夜,也不會大舉進攻,他們的計劃豈不是失敗了?」
狄永鑫哼道:「你們認為,睿王會相信本候的話嗎?就算相信,他會相信太皇太后說的是真話嗎?他只會認為太皇太后是要離間他與白擎夜,更加堅定地帶兵入宮去,因為,如果太皇太后真的與白擎夜設下埋伏,是不可能告知本候的,本候一直都站在睿王這邊。」
「而事實上,她卻命人告知了您!」狼牙若有所思地說。
狄永鑫坐下來,神情竟難得一見的有些恐懼,「所以,你們明白那老女人有多難估計嗎?她做的這個決定,無論本候怎麼做,都對她的計劃沒有損害,但是若本候襄助她,她則多一分勝算。」
狼牙與綠衣都不禁心驚,狼牙想了一下道:「確實,無論侯爺怎麼做,選擇告知不告知睿王,都對她的計劃沒有影響。」
綠衣不禁道:「這其中的勾心鬥角,實在太讓人厭倦了,侯爺,如果龍太後事后追究,侯爺怎麼辦?」
狄永鑫道:「她若是會追究本候,就不會讓人與本候接洽,她善用人心,知道本候在乎先祖的名聲,所以不會拿祖宗的清白開玩笑。只要本候襄助了她,便可饒過死罪。」
「饒過死罪?」綠衣蹙眉,「那就是說會追究了?那還不如跟著睿王起事。」
狄永鑫大怒,「你沒聽清楚嗎?本候是不會讓我狄家背負上亂臣賊子的名聲,還有,你認為跟著朱睿就能得到善終?他是什麼人你還沒看出來嗎?鳥盡弓藏,他真的得到天下,首先就會把這些從龍之臣一一誅殺。」
綠衣不敢作聲了,只是心頭卻不禁佩服那老婆子,她真的很厲害,能把人心如此極致地把握住。
她知道侯爺的弱點,侯爺雖然冷血殘暴,卻是十分重視祖先家族的名聲。
那是他寧可身死,也要護住周全的東西。
朱睿哪裡是這個老太婆的對手?在她的面前,他的把戲,簡直就是小孩子玩遊戲。
只是,綠衣卻不明白,這太皇太後幾乎是大權在握的,為何之前卻讓朱善亂搞一通?如果不是朱善的愚蠢行為,睿王未必能崛起得這麼快。
大軍一步步逼近京城,最高興的,莫過於清平公主。
她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終於可以重新回到皇城中去,做她高貴的公主了。
朱睿答應過她,只要掌控局面,只要他登上帝位,必定恢復她的封號,她被剝奪的封邑也一併交還給她。
所以,她才會這麼努力地想辦法營救蘇貴妃,只可惜,布下了一片的關係,也沒能成功,白家父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當然,清平也不會想到,因為她送出去的簪花樓,讓白家在葉宸面前暴露了,所以,葉宸的眼光已經盯住了白家,以及和白家來往過密的官員,這些大臣們,都已經被葉隆請過去喝茶了。
如果不是朱善下旨斬殺蘇貴妃,只怕這一連串的人都可以連根拔起,連她清平也在受打的範圍之內。
白長儒父子收到狄永鑫的飛鴿傳書,卻高興不起來。
之前說好的,要等到入城后才聯手破敵,如今便先公開身份,打著叛軍的名號,若睿王沒有勝算怎麼辦?
白長儒是個謹慎的人,他與白擎風商議了一下,都覺得此舉太過冒險。
然而,白擎風在深思之後卻道:「父親,或許是冒險了一些,但是,如果睿王不是信心十足,何必先把我們兩支軍隊暴露出去?」
「他信上說京中有人接應,此人是誰呢。」白長儒道。
白擎風道:「不管是誰,能為他打開城門的,必定不是尋常人,我估計是王世安。」
「王世安此人不足信。」
「雖說不足信,但是,他如今被調動在城門安保,所以,他負責城門一帶的保衛,是最可靠的人。」
「嗯,是的,聽聞杜陵已經節節敗退,如今京中除了那逆子的三萬陰兵之外,就是梁王的那些親兵,都不足為患。」
白擎風道:「沒錯,所以,睿王幾乎已經是勝券在握了。」
白長儒捏須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睿王在信中說,如今我們先把名頭打出去,日後分封的時候也好服眾,但是這樣一來,你母親和你夫人,只怕會有危險。」
白擎風冷冷一笑,「父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天下遲早是睿王的,若我們抵抗睿王,日後等待我們白家的就是滿門抄斬,如今犧牲了母親和夫人,卻能保住我白家一脈,並且,日後的榮華富貴,更是享受不盡,其中利弊,不許兒子說,父親也能想到。」
白長儒一咬牙,「好,既然如此,我們把旗幟換了。」
白長儒的一聲令下,換了旗號,朝廷的正義之師,頃刻就變成了叛軍。
但是,白長儒與白擎風都沒有想到的一點,當初太皇太后令他們率兵征討朱睿,給他們的兵馬,大部分都不是他們原先所帶的。甚至是軍中的將領,都撤換了好幾人。
這意味著,一旦有什麼重大的決策,這些將領士兵未必會聽他的號令。
而當然他還有一點不知道的便是其中有兩名將領,早就得到太皇太后的密令,若一旦白長儒叛變,便讓他帶走可以帶走的士兵,但是,不要聲張。
白長儒與白擎風如今的士兵大約是四萬人左右,這一走,便走了一萬多士兵,而沒有走的那部分,有一些還在猶豫不定。
軍中有傳言,說太皇太后得知了白長儒叛變,若有士兵不想參與叛變的,可逃兵而去,可以回到京中,也可以直接回家不再服兵役,朝廷不予追究。
所以,這白長儒的兩萬餘人,每日都會有上百人或者上千人消失。
這些人,大部分都回到了京中,因為,現役軍人,受朝廷俸祿,受朝廷供養,雖然傳言說可以直接回到家鄉,但是,逃兵畢竟是大罪,若沒有明旨,一般士兵都不敢逃去。
等白長儒發現之後,已經太晚了,他的手中,只剩下一萬多人,這一萬多人,多數是他的舊部,但是,如今軍心也不穩,因為,正義之師和叛軍始終是有原則性的分別。
沒有一個人,心甘情願地做叛軍。
與此同時,白長儒收到消息,平常侯府被封,白家所有的人,除了白擎夜與葉宸之外,都被打入了天牢,聽候處置。
白長儒進退兩難,去信給朱睿,但是,給出去的飛鴿傳書,泥牛入海,沒有任何的迴音。
當然,他並不知道,他寫給朱睿的信,都被狄永鑫扣了起來,狄永鑫壓根沒給朱睿看。
朱睿的大軍,已經到了距離京城外一百里梁山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