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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金枝玉葉篇

  第十章金枝玉葉篇

  數月後,天子愛女襄儀公主下降,婚禮盛大非凡,又是三日華燈不夜天,全京城都為之歡騰,勛貴家們也是歡喜得不行,還好這尊菩薩不是嫁到他們家來。


  可禮成之後,邱晟始終未能見上公主一面。成婚當晚,他也就被公主府的人隨便安排在了一處庭院休息,第二天就被打發出了公主府。


  好在皇家念及他尚公主,曾為他賜下一座府宅。按禮來說的三朝回門,公主也沒捎上他,自個回了皇宮,讓皇后等妃嬪等大驚失色。


  皇帝雖也奇怪,但畢竟寵著錦榮,便道:「怎麼,他惹你生氣了?聽說他連你的房門也沒進去過。」


  錦榮雖喜歡好相貌的兒郎,但不也想委屈自己碰這種不幹凈的男人,也不覺得公主府的事能瞞得過皇帝的耳目。


  這種事要瞞總不能瞞上一輩子吧,還不如挑明了說,便在旁邊侍女捧著的果盤裡挑了顆最大的水晶葡萄,哄著皇帝吃了,然後坦坦蕩蕩道:「也沒惹我生氣,我還沒跟他說過話呢,只是前幾天還喜歡來著,今天就不喜歡了,也不耐煩見他。」


  錦榮就是這麼直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也毫不在意自己這三分鐘的熱度,新鮮勁一過就沒了的態度。


  皇帝還沒說話,皇后就忍不住發話了,「襄儀啊,這成婚三日回門,你父皇總是要見見駙馬的。」


  錦榮輕笑了一聲,對皇帝道:「父皇,你不是見過他了嗎?還要再見什麼?」


  老皇帝連忙點點頭,笑呵呵地道:「錦榮說得對,見過了就不用再看了,錦榮高興就好。」說完還想了想,又道:「錦榮要是不喜歡這個駙馬,咱們就再換一個,好不好?」


  皇后聽得心裡直犯堵,又這麼寵女兒的嗎?還說換駙馬就換駙馬的。


  錦榮擺擺手,「就這個吧,當個擺設也好過那些大臣為了錦榮的事讓父皇擔心了。」


  皇帝聽了滿心欣慰啊,連忙沖旁邊的皇后貴妃等人道:「看看,錦榮這一片孝心。」


  這會除了父女情深的錦榮和皇帝之外,其他人都心裡都犯堵得不行,同時也慶幸著襄儀公主沒有下降到他們娘家,有個這麼寵女兒的皇帝,當駙馬的也太糟心了。


  皇后妃嬪們心裡頭除了嫉妒還有羨慕,這世道女子不易,三從四德,相夫教子,便是尊貴如皇后,也要賢良淑德地為皇帝廣納後宮,還是當皇帝的女兒好啊。


  但一想到自己宮裡同樣被教得賢良淑德,好選個有用的夫家為她的兄弟作助力的公主,不禁嘆道,這公主和公主也不一樣啊,誰能像襄儀公主混得如此受寵,又敢隨心所欲,不用在乎他人眼光呢。


  又得了流水般賞賜在一行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下走出皇宮的錦榮,表示心裡很滿意,就喜歡看這種羨慕嫉妒恨卻什麼也做不了的人了。


  沒過多久,襄儀公主的新駙馬不受寵的事就在京城傳開了,也沒多少人奇怪,以襄儀公主喜新厭舊的性子,這再正常不過了。


  那新科狀元確是生的一副好相貌,但也就那樣了,襄儀公主打小什麼好樣貌的兒郎沒見過,沒收到身邊的,所以這事也就傳了兩天就漸漸淡了。


  可邱晟心裡卻是苦悶得不行,原以為是一步登天,誰知道公主連個面都不願見他。


  襄儀公主是當今最寵愛的公主,她的駙馬想來也會有不少人阿諛奉承,巴結拉攏,可他這個駙馬卻不受寵,想找門路的官吏豪富要找都去找襄儀公主寵愛的面首去了,哪裡還會理睬他這個被冷落的駙馬爺。


  成了駙馬無異於又斷了仕途之路,空有個爵位宅院,每月那點駙馬都尉的俸祿,若放在以前,邱晟是歡喜滿意的,但見識過公主大婚時的聖寵還有公主府那讓人咋舌的豪富,邱晟是怎麼也不願意放棄追求這真正駙馬的尊榮了。


  人心不足自然生了貪念。


  邱晟一心想進公主府,和錦榮敘敘夫妻之情,可無論是公主府的人還是公主身邊的人,都被吩咐過了,襄儀公主不想看到駙馬,他們當然也會盡忠職守地不讓駙馬出現在公主看到的地方。


  在某些宴會上,一容貌昳麗的年輕青年瞥見了遠處飲酒消愁的邱晟,譏諷一笑,「那就是我們的駙馬爺?還是新科狀元?」


  旁邊知曉這位青年身份的客人不禁乾笑,這可不是舊愛撞上了新歡,說新歡也不對,那位駙馬爺也不過坐了個冷板凳,還不如這位武探花,至少得過一段時間的寵愛,甚至借公主的顏面入朝為官。


  傅玉瞧著那一看就是道貌岸然滿腹虛偽的狀元郎,心裡頭幾乎咬碎了牙。


  原以為當了武探花,能更好地站在公主身邊,公主也能多看他一眼,誰想公主竟冷了他,再未接見過他。


  三年的情分,真的不值一提嗎?


  不過是個文狀元,有什麼好了不起的,被公主冷落也屬正常。心裡雖是這麼想的,但傅玉眼裡還是忍不住閃過一絲嫉妒,嫉妒駙馬爺這個名正言順的稱呼。


  傅玉咽下了一大口琥珀色的酒,眸子赤紅,直直地朝駙馬爺走去了。


  瞅見這幕的人不禁心底一咯噔,這位武探花可是個真烈性子的,而且本事又高,要是對駙馬爺動起了手,這場宴會可就壞了。


  刀鞘拍在紅木的桌子上,把邱晟嚇了一跳,抬頭便看見了長相風流漂亮得近乎綺麗的青年,不過青年目光里明晃晃的惡意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駙馬爺,一起喝個酒吧。」傅玉嘴角帶著譏諷地一勾道。


  「不了,在下不勝酒力。」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何懷有惡意,但邱晟還是故作謙和地推辭了。


  『嚓』的一聲,雪白的刀光閃過,利刀出鞘,傅玉把玩著凌厲的刀尖,漫不經心地輕嘆道。


  「那駙馬爺是看不起我這個小小的武探花了。」


  白刀美人,本該是賞心悅目,但迫人的殺意還是壓得邱晟面色微微發白,他勉強扯了扯笑容,「那邱晟恭敬不如從命。」


  「上酒來。」傅玉高聲道,眉角眼梢帶著凜冽的鋒芒,「今日我要與駙馬爺不醉不歸。」


  邱晟當然沒能喝過傅玉,一罈子下去就倒了,傅玉也沒興緻再整治個醉了的軟骨頭,還是宴會的主人吩咐把邱駙馬送回去的。


  一夜過後,傅玉和邱晟的這場微妙的衝突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不過公主府里卻是沒人敢在錦榮面前提起,原因很簡單,都是公主沒打算再理會的人,說起了只會讓公主厭煩,如果連這點事都做不好,也就沒必要在公主身邊待了。


  邱晟也知道了那天故意刁難他的人是這屆的武探花,也是襄儀公主曾經的侍衛。會對他有敵意也就不難理解了。


  比起對付情敵,邱晟更在意能見到公主,於是借著宿醉又不小心著涼,很快生起了病,可惜沒能如他想的那樣公主能親自來看他,他也就只好『病好』了。


  就在邱晟挖空心思,想辦法見到公主的時候,南方多地發大水了。


  錦榮懶洋洋地躺在貴妃椅上,吃著今年新運過來的荔枝,朝廷都快為賑災的事情吵翻天了,她也就不湊這個熱鬧了,也吩咐下去拒絕任何的接見。


  這種賑災治水的朝政大事下不知有多少勢力你來我去的勾心鬥角,國庫也還充盈著,不需要她拿身家去救災博取什麼名聲,這個要緊的時候,她一個公主還是不往上湊了。


  只是,周玉蓮也快要上京了吧,錦榮留個心思吩咐了下面的一些人盯著點。


  城門處,身著粗布麻衣手牽著一兒一女的清秀婦人,看到『京城』兩個大字,鬆了口氣,總算是到京城來了。夫君應該就在這裡苦讀考科舉吧。


  這婦人不是旁人,正是周玉蓮。


  想到沒能捱過去的公婆,周玉蓮不禁悲從心來,對夫君邱晟更多了一分愧疚。


  雖然一心盼著能找到夫君邱晟,但京城之大,周玉蓮又人生地不熟的,只得先安頓下來再尋找。


  開始比較艱難,周玉蓮每日給衣鋪送綉品,才算借住了一間小房子照顧兒女。一日她又去送綉品,途中看見一人坐在酒樓上座與人飲酒,只消一眼,周玉蓮便認了出來,那是她相處數年的夫君,邱晟。


  激動中周玉蓮的綉品不小心灑落了一地,她急忙撿起了綉品,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再去找看見夫君的酒樓時,卻發現已經沒有人了。


  周玉蓮找了個酒樓的夥計,焦急道:「剛才坐在那個位置的郎君現在在哪裡?」


  「那可是堂堂的駙馬爺,你問這個幹嘛?去去去。」酒樓的夥計揮揮手把周玉蓮趕了出去,邱駙馬雖然不受寵,但對於他們這些小老百姓而言也是大貴人,哪是他敢冒犯的。


  「駙馬?怎麼會是駙馬呢?一定是你弄錯了。」周玉蓮滿目倉惶道,她不會認錯她的夫君,那一定是這夥計說錯了。


  「你這哪來的瘋婆子,別攪了我們酒樓的生意。」夥計惡里惡氣地驅趕了周玉蓮出去。


  周玉蓮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連綉品也忘了再給人送去。夫君怎麼會娶公主,當了駙馬呢?她才是正妻原配啊,還為他生兒育女,奉養公婆,以免他有什麼後顧之憂,專心科考。


  走著走著,周玉蓮就看到了京兆府尹的牌匾,她抹去了臉上的淚,眸子劃過堅定之色,走向京兆府門口的鳴冤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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