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外戚的擔憂
“外戚”這兩個字擊中了長孫無忌的心坎。
什麽是外戚？就是後宮那一家的親戚，準確來講，隻有皇後的家人，才有資格成為氣候。
這些外戚內有後宮聯係，外有爵位實權，出將入相，把持朝政，極容易影響朝政局勢。
強如漢朝，也深陷外戚泥潭。金屋藏嬌、衛青霍去病這些，還算外戚幹政裏後果不錯的，但直到東漢漢順帝時期，大將軍梁冀把持朝政，肆意妄為，擁立三帝而毒殺一帝，漢朝直接由盛轉衰。
更別提那東漢末年的外戚何進，引董卓進京，更是葬送了一個四百年的朝代。
所以，曆朝曆代無不對外戚勢力嚴防死守，聖明如李世民，也不禁對“外戚”二字心生涼意。
然而，對於長孫無忌，李世民還是充滿信任的。從布衣相交至今，輔機的所作所為自己都親眼所睹。
輔機的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在自己成就帝業的途中出力甚多。而他的忠心，更是天地可鑒，雖然有時候也有些小動作，但這也屬於正常人的表現。
要是輔機都不能信任，那天下還有哪個大臣值得朕托付？
於是，李世民哈哈一笑，俯身拾起了長孫無忌掉落在地上的杯子，斟滿酒，笑道，
“你這孫掌櫃，肯定是把自己也帶入角色了，人家徐掌櫃在說聖上和長孫大人，你瞎激動什麽。莫不是年紀大了，酒杯都拿不穩了？”
長孫無忌馬上明白了李世民的意味深長，心中安定下來，雙手接過李世民倒的酒，聲音也有些哽咽，
“陛……畢竟咱是個大老粗，沒想到還有重用外戚這樣的含義。徐掌櫃，你今天可讓孫掌櫃長了見識啊。”
徐凡無語的看著孫掌櫃，這大唐的中年男人，看來和一千多年以後的現代人也沒什麽兩樣，就愛幻想自己是大官，手握大權，整天操心國家大事。
不理孫掌櫃這茬子，徐凡繼續講解道，
“羊肉雖好，可有膻味，我處理膻味的方法，是用調味料輔佐，用清爽的白菜中和，而聖上的處理方法，可比我這小廚子高明多了。”
“重用長孫大人，是用他的能力，也是用他的忠心，更是用他的外戚身份！聖上就相當於明告天下，隻要你德才符合，就算身份是外戚，天子照樣不避嫌重用！”
“這，不是正體現了聖上的烹小鮮之高明，胸懷之寬廣嗎？聖上的手段實在是包藏萬象，了不得！”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四目相對，大笑了起來。
民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他大唐皇帝，是多麽胸懷無私，任人唯賢，萬民敬仰。
他長孫大人，是多麽忠誠勤懇，能力超群，百姓稱讚。
以兩人身份之尊貴，平時的拍馬溜須早已聽的耳朵生了繭子。但這次不一樣，出自一個普通酒館老板之口，這評價是多麽中肯，多麽實際。
這就是民意啊。
徐凡倒是沒有注意兩人開心的快跳起來了，繼續念叨著，
“不過，我倒有種判斷，這長孫大人雖然如今位高權重，最終怕是不能善終。”
咣當，咣當。
長孫無忌的杯子再次掉下去了，連帶著李世民的杯子也沒拿住，一同掉在了地上。
兩杯酒灑了一地。
徐凡一臉詫異看著兩人，說不出話來。
這兩人手腳怎麽這麽不穩當，莫不成是老年癡呆犯了？否則，怎麽連杯子都握不穩。
我說長孫無忌不能善終，你倆擱這激動個什麽，莫非和長孫家有點親戚關係？
雖然用意是想讓兩位主顧留下個深刻印象，現在看來，這印象也太深了吧。
徐凡看看李掌櫃，又看看孫掌櫃，一臉的莫名。
李世民緩過神來，訕訕的撿起了兩個酒杯，又朝長孫無忌使個眼色，笑道，
“徐掌櫃啊，這下你可把我也驚到了。你說長孫大人如今正受重用，體現出聖上的高明手段，卻怎麽又說長孫大人不能善終呢？這，豈不是有些自相矛盾嗎？”
長孫無忌心中一直打鼓，連忙接話道，
“正是，嗬嗬，徐掌櫃這話果是有些讓人悚然動容啊。”
徐凡一聽來勁了，怎麽著，你們兩個大老粗還準備跟我這接受了良好義務教育的新青年辯論不成？真想把曆史書拍在這兩人眼前，上麵可是清清楚楚寫著呢，唐太宗李世民死後，長孫無忌執意擁立親外甥李治繼位，是為唐高宗，但就是自己的這位親外甥，最後將他辦了個謀反罪名，連與他對質都不對，革職查辦，流放數千裏，最後落得個逼令自縊的淒慘結局。
徐凡眼瞅著麵前難以置信的兩人，不屑道，
“看看你們兩個，見識短了不是？當今聖上重用長孫大人，是因為聖上有胸懷，夠水平，而且深知長孫大人為人。”
“但是，並不是每一個皇帝都跟陛下一樣聖明啊。”
李世民的目光變得嚴肅起來，他若有所思的問道，
“徐掌櫃，你的意思是以後……”
徐凡朝著李掌櫃點點頭，對他的聯想能力表示肯定，補充道，
“當今聖上千秋之後，那即為的新皇，也會像如今這般信任長孫大人嗎？我看不見得吧。到時長孫大人已位極人臣，權位到達了極點，其中的危險，怕是也到了極點！”
李世民本能的想出口反對，徐凡這番話，豈不是猜測未來自己的兒子也會屠戮親人，戕殺功臣？他自己的皇位是從血中得來的，實在不願意後代也走向同一條路。
而且，李世民在兒子李承乾很小時，就將其立為太子，並請了諸多博學鴻儒教導，為的就是太子能夠學習其中的仁義之道。
但現在這見識不凡的徐掌櫃竟說他的兒子，將來繼位後會對自己的親舅舅賜死？李世民頓時不能淡定了。
長孫無忌聽明白後，反而安下心來。隻要不是李世民對自己有意見，其他一切都好辦。
於是，長孫無忌嗬嗬一笑，“依徐掌櫃隻見，太子將來會對自己的親舅舅下手了？這，恐怕誰都不會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