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查線索智救皇后
第四十四章 查線索智救皇后
這個消息,可比北國入侵更加令人震撼,獨孤伽羅大驚,失聲問道:「你說什麼?」
安德重整一下思緒,這才從頭講述道:「昨夜掌燈時分,皇后被人綁走。聽茜雪說,是有幾個蒙面人夜闖崇義宮,將所有的宮女、內侍打暈,等到他們醒來,皇后就已經不見了。皇上不願此事張揚,才命奴才著人分頭請高將軍和楊夫人。」
獨孤伽羅聽得纖眉緊皺,點頭道:「我們速速進宮!」說罷跟著安德拔腿就走。
直到宮門前,恰遇高熲跟著另一名內侍匆匆而來,二人對視一眼,顧不上敘話,徑直進宮,直奔崇義宮。
皇后無故失蹤,不要說皇帝宇文邕震驚,就連楊素也吃驚不小。雖然說阿史那頌屢屢對宇文護不敬,但此時正逢大周和北國開戰,若她在這個時候出事,必然會擾亂宇文護的計劃。而他楊素身負皇宮的守護之責,這失職之罪毋庸置疑,縱宇文邕不追究,宇文護也不會放過他。
此時,他與王鶴等一眾禁軍跪伏在崇義宮門外,正暗暗盤算,見高熲與獨孤伽羅進宮,微一遲疑,卻並不敢起身阻止。他深知獨孤伽羅智計非凡,此時也盼她能找回阿史那頌,解這個危局。
高熲、伽羅二人無暇去理門前的禁軍,徑入宮門,直奔寢宮而去。踏進殿門,只見十幾名宮女、內侍跪了滿地,宇文邕雙手負於身後,在殿中焦急踱步,兩人互視一眼,齊齊下拜,道:「見過皇上!」
宇文邕回頭看到二人,眉結頓時展開,擺手命二人免禮,點頭道:「伽羅來了最好!」
高熲性急,問道:「皇上,這皇宮大內,皇后怎麼會被劫?可有什麼線索?」
宇文邕冷哼一聲,咬牙道:「皇宮大內又能如何?若是有人裡應外合,還不是如履平地?」說話間,目光掃向殿外跪伏的禁軍,意有所指。
獨孤伽羅皺眉道:「皇上是說,此事與宇文護有關?」下巴向殿外一揚,問道,「他們怎麼說?」宇文邕冷哼一聲道:「能怎麼說,自然是矢口否認!說沒有看到任何可疑之人,直到今日清晨,這幫奴才醒來才出聲示警。」
獨孤伽羅低頭凝思,沉吟道:「如今大周和北國開戰,大軍剛剛出征,這個時候綁架皇后……」說到這裡搖頭,果斷道,「不!此事縱與宇文護有關,也斷斷不是他的本意!」
雖說皇後幾次與宇文護衝突,可是她對宇文護並不能構成什麼威脅。相反,如今大周和北國開戰,宇文護正要利用阿史那頌讓宇文邕後宮不穩,自顧不暇,更加無力去管理朝政。這個時候將阿史那頌綁走甚至謀害,簡直愚蠢至極。
可是,若不是宇文護綁架的,又能是誰?
高熲聽她說完,也不禁皺眉,指向茜雪,道:「你快說說事情經過到底如何,越詳細越好!」
茜雪趴在地上,早已哭得氣咽聲絲,聞命忙將淚拭凈,整理一下思緒,回答說:「昨夜掌燈時分,奴婢正服侍皇后卸妝梳頭,準備就寢,哪知道門外突然衝進來幾個黑衣蒙面的歹徒,不容分說將我們全部打暈,等到我們醒來,皇后就已經不見了……」說到這裡,她向前膝行兩步,再次磕頭,「皇上,求皇上萬萬設法救救皇后,她在這大周再無親人,所能依傍的也只有皇上!」
宇文邕聽她說得哀切,與阿史那頌終究是多年夫妻,想她孤身一人嫁入大周,如今大周與北國又開戰在即,心中倒升起一些憐惜,點頭道:「你放心吧!」
獨孤伽羅聽茜雪說完,依著她的話慢慢在殿中踱步,低聲道:「為皇后卸妝,那麼她定是坐在妝台前。你是立在她的身後,其餘幾人應當是立在門口和床前……」獨孤伽羅一步一步,沿著她所述的方位走一回,最後停在妝台前,見檯面朝著殿門,揚眉道,「皇后坐在妝台前,雖然是背對殿門,鏡子卻恰好可以映出殿門的情形,她就沒有發現什麼?」
茜雪聽她所問切中要害,眼睛一亮,連忙點頭道:「是皇后先發現歹徒,起身喝問,只是歹徒動作太快,還不等我們反應,就一人一個將我們打暈!」
一人一個?
獨孤伽羅微怔,問道:「你是說,一人一個,不是一招一個?」
茜雪不懂這其中有什麼區別,只是茫然點頭道:「是啊,是一人一個,他們有好多人!」
獨孤伽羅目光向殿中一掃,見滿地跪的宮女、內侍至少有十幾個人,歹徒能一人一個,而且出手迅速,除去人數相當之外,也應該熟悉這殿里的環境和奴僕所站的方位。
那麼歹徒就算不是經常出入宮禁的人,也必然對宮裡的規制非常熟悉,而又……不會武功!
若是有習武之人入殿,這滿殿的尋常宮女、內侍擋不住三招兩式,單單為綁走一個阿史那頌,又何必動用十幾個人?如此看來,此事不但與宇文護無關,也與殿外跪著的楊素無關!
可是綁匪既不是宇文護,也不是楊素,又能是誰?
一時間,獨孤伽羅只覺此事難以捉摸,在妝台四周仔細察看。目光落在桌面上,但見桌子上擺放著兩枚耳墜和一支珍珠流蘇的步搖,除此之外,竟然再也沒有別的首飾,她不由心頭微動,向茜雪問道:「歹徒進殿時,皇後身上的首飾可曾全部取下?」剛才茜雪說那時皇后正在梳頭,頭上的首飾必然是全部取下的,而阿史那頌身為皇后,又怎麼會只有一支步搖?
茜雪連忙點頭道:「已經全部卸下,都擺在妝台上,只是如今有八支盤絲金釵和一支赤金壓發不知去向,只剩下耳墜和步搖!」
也就是說,歹徒不僅綁走皇后,還順手拿去了首飾。只是,單看那支步搖就價值不菲,卻被歹徒留下,可見歹徒不是為財而來,而是見財起意,只是走得匆忙,並沒有來得及將首飾全部帶走。
想到這裡,獨孤伽羅躬下身,在妝台前後仔細搜索。高熲看到伽羅的動作,忍不住問道:「伽羅,你在找什麼?」
獨孤伽羅道:「歹徒雖然熟悉殿中的規制,但是走得匆忙,又在這附近逗留過片刻,或者會留下什麼蛛絲馬跡!」剛說到這裡,她突然眼睛一亮,低呼一聲道,「有了!」她探手到妝台下,撿起一根雞毛。
高熲和宇文邕異口同聲道:「怎麼會有雞毛?」
宇文邕擰眉,目光落向獨孤伽羅,沉吟道:「這宮裡有雞毛的地方,只能是御膳房!」
御膳房,一直是先帝與皇后雲嬋殞命的一個疑點。
獨孤伽羅搖頭道:「那個時辰,宮裡還沒有下門禁,御膳房更沒有熄火,若真是御膳房的人,豈會沒有人發覺?更何況,皇后的首飾都屬定製,宮裡的人不會拿走引火燒身。還有,皇后一個大活人,也無法藏在御膳房裡!」
高熲急道:「不是御膳房,哪裡還有雞毛?難道是宮外的人?」話一出口,他大吃一驚,看看宇文邕,再看看獨孤伽羅,喃喃道,「當真如此,又到哪裡尋去?」
皇宮雖大,可也只是四面紅牆,只要出動禁軍搜索,必然有個下落。可是若阿史那頌當真被人綁到了宮外,不要說長安城外,就是在這偌大的長安城,想要藏一個人,也容易得很。
獨孤伽羅點頭,低頭看著手裡的雞毛略略沉吟,心中動念,突然抬頭向宇文邕道:「皇上若信得過伽羅和高大哥,此事交給我們二人就是!」
宇文邕見這一瞬間她眸子里的迷惑盡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知道她已有線索,點頭道:「一切小心!」
獨孤伽羅點頭,與高熲二人同時行禮,告辭出宮。
踏出崇義宮宮門,獨孤伽羅瞥見跪在階下的楊素,腳步一停,向他直直走去,在他面前停下,冷聲喚道:「楊素!」
楊素早已跪得雙膝酸麻,聞喚抬頭,見她居高臨下,雙眸灼灼逼人,氣勢先就弱了幾分,微微抿唇,低聲應道:「楊夫人!」
獨孤伽羅冷笑一聲,搖頭道:「掌燈時分,宮門未禁,你身為禁軍左宮伯,竟然容歹徒出入,擄走皇后,該當何罪?」
楊素張口結舌,訥訥道:「歹徒必然對皇宮地形和禁軍守衛極為熟悉……」
話還沒有說完,已被獨孤伽羅打斷,她冷笑道:「楊宮伯是說,對皇宮熟悉,就能瞞得過禁軍的守衛?一句熟悉就能將此事搪塞?如此一來,要你禁軍何用?要你楊宮伯何用?或者,楊宮伯身為禁軍左宮伯,只是為了阻止皇上召見臣屬,並不理會皇上的安危?」
楊素被她說得臉色乍青乍白,咬牙道:「夫人言重了,楊素自知失責,自當請罰!」
獨孤伽羅冷笑道:「請罰?不知楊宮伯是向誰請罰?皇上還是旁人?楊宮伯是不是要想一想,自個兒究竟做的是大周的官兒,還是誰的走狗?」說到這裡,再不看楊素,抬腿就走,揚聲道,「皇后若有閃失,昨日的守衛怕都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是啊,阿史那頌不只是一朝皇后,還是北國公主,因和親還遠嫁大周。若是她在大周遇害,不只是北國,恐怕各國都會請大周給一個說法。
楊素臉色微變,回頭望著那道纖細的身影越走越遠,不知為何,心裡泛起一縷敬畏。
如此小小女子,不過寥寥幾句說辭,竟然給他一種莫名的震撼,彷彿那纖細的身軀包羅整個天地,帶著令人折服的力量。
直到離開皇宮,高熲才向獨孤伽羅問道:「伽羅,你可有什麼線索?」
獨孤伽羅略一沉吟,搖頭道:「從那些人進殿的情形和取走皇后的首飾的行為來看,我可以推斷他們出身必然不好,且不會武功,卻與朝中,或者宮裡的人有來往,所以知道皇后寢宮的格局。身上沾有雞毛,雖然不排除偶然,可是也可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
高熲聽得連連點頭,卻又為難道:「這長安城中,三教九流的人物多如牛毛,又往哪裡查去?」
獨孤伽羅搖頭道:「三教九流的雖然很多,但是與朝中、與宮裡有來往,又熟悉宮中格局、奴僕規制的,就不會太多!」說到這裡,她向他展顏一笑道,「當初徐大哥開辦歸林居,為的就是探聽各方消息,吳江吳大哥也與三教九流的人物來往頗多,我們不妨去找吳大哥!」
高熲眼前一亮,點頭道:「不錯,要打聽三教九流的消息,非歸林居莫屬!」有了方向,二人再不多停,一路向歸林居趕去。
吳江見二人神色凝重,相攜而來,知道有事發生,即刻關門停業,進店與二人坐下商議。
聽高熲說完事情始末,吳江皺眉道:「要說與朝中、宮中人來往的混混,我倒是知道幾個,就如楊素、王鶴等人,發跡之前都是混跡市井的。現在也還有些人與他們有所來往,偶爾會到我這小店裡來飲酒,只是一一去查,範圍未免太大。」
一名兄弟也道:「是啊,這宮裡找根雞毛不易,如今出了宮,尋常百姓哪一家不養幾隻雞?無法將這雞毛當成線索。」
是啊,總不能把長安城養雞的人家都搜一遍。
獨孤伽羅點頭沉吟,低聲道:「雖說極不合理,可是如今除了宇文護之外,我實在想不出皇后得罪過什麼人,又有誰有這通天的本事,能從皇宮劫出人來。」
聽她提到宇文護,吳江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兩天前,宇文護手下的李文貴倒是來我店裡喝酒,奇怪得很!」
高熲聽到李文貴的名字,立時來了精神,忙問道:「怎麼個奇怪法?」
吳江冷笑一聲,撇嘴道:「李文貴素來嫌我們小店簡陋,那日卻帶著四五個漢子一同來飲酒,說話鬼鬼祟祟,每次有人靠近,他們就會停口,我隱約只聽到說什麼集州……哦對!」突然一拍桌子,大聲道,「還提到皇后了!」
獨孤伽羅吃驚道:「集州?怎麼會和皇後有關係?難道他們把皇后綁去了集州?」高熲皺眉道:「不管有沒有,總要命人去查!」向吳江問道,「那幾個是什麼人?」
吳江仔細回想一下,搖頭道:「瞧衣著打扮,也就是尋常百姓……」說到這裡,眸子驟亮,看看高熲,又看看伽羅道,「那些人舉止粗俗,倒像是混跡市井的混混!」
高熲與伽羅對視一眼,點頭道:「說不定,皇后失蹤,就與這些人有關!」向吳江道,「速速命人盯住李文貴!」
吳江點頭,又皺眉道:「李文貴一向在軍中,城中只在晉國公府落腳,難道皇后是在晉國公府?」
高熲點頭道:「那就命兩個兄弟探一探晉國公府!」
獨孤伽羅點頭沉吟,突然想起一事,向吳江道:「當初追查宇文護私鑄劣幣,徐大哥曾經跟蹤過兩個人,我隱約記得,後來找到一個叫什麼陳二的,就是販賣雞鴨的小販,是替那二人散布劣錢的!」
被她一提,吳江立刻想起來,一拍桌子道:「不錯,是後街的陳二!當初我們就是跟著這條線索剝繭抽絲,獨孤公子才找到鍾非!」說完大拇指一豎,贊道,「想不到時隔一年,楊夫人還記得此事!」
獨孤伽羅含笑淡淡地道:「這些人雖說是市井之徒,卻與宇文護的人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而李文貴又恰恰與這類人密謀,加上皇后失蹤也是三教九流的人所為,那麼……」
太多的巧合,往往就不再只是單純的巧合!如此說來,答案呼之欲出。
吳江在桌子上一拍,起身道:「我即刻命人暗查後街一帶的雞鴨販售點,必要找出這夥人來!」雖然說偌大一個長安城極容易藏起一個人,但是雞鴨販售點這樣的地方臟污不堪,臭氣熏天,等閑沒有人願意靠近,用來藏人,就更加隱蔽。
獨孤伽羅挑唇,含笑道:「還有,留意各大首飾鋪子和典當行,看有沒有人出賣或抵押宮制的首飾!」
吳江點頭,即刻將人喚來,分配各路人手。
近午時,前往晉國公府的人最先回來,說晉國公府一切如常,阿史那頌並不在府里。
獨孤伽羅與高熲對視一眼,都不禁微微皺眉,心中暗憂。阿史那頌已經被劫整整一夜半日,時間越長,越有危險,找到的機會也就越渺茫。
眼看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各路人馬仍然沒有消息傳來,高熲開始焦灼不安,在店堂里走來走去。獨孤伽羅心情也漸漸沉重,擰眉細思什麼地方有疏漏。
正在這個時候,但見吳江匆匆進來,低聲道:「有消息!」
高熲腳步一停,立刻問道:「在哪裡?」
吳江看看獨孤伽羅,再看看高熲,挑唇笑道:「方才盯首飾行的兄弟傳來消息,果然有人拿著皇后的累絲金鳳釵去變賣,掌柜的本來要報案,被我們的人壓下了。」
獨孤伽羅眼睛一亮,立刻問道:「可曾命人跟上?」
吳江點頭道:「一有消息,立刻會來回報!」
高熲鬆一口氣,向獨孤伽羅大拇指一豎,贊道:「難怪連隨國公都贊你智計非凡,果然名不虛傳!」如果不是獨孤伽羅注意到皇后的首飾有失,命人盯住首飾行,他們只怕根本找不到線索。
近黃昏時,消息傳來,變賣首飾的人進入後街的一條暗巷,因巷子人少,為防打草驚蛇,他們的人沒有跟進去。
吳江點頭道:「整條後街不過幾十門戶,我們就是依次去搜,也不怕找不出人來!」
高熲點頭道:「我即刻去調府兵,守住兩端的路口!」正要出門,就見另一名兄弟匆匆進來,低聲道:「高大人,楊夫人,李文貴喬裝出府,正往後街趕去。」
獨孤伽羅向高熲一笑,起身道:「區區幾個毛賊,不必動用府兵,我們帶幾個兄弟去瞧瞧就是!」幾人一同出店,向後街而去。
入夜,整個長安城已漸漸安靜下來,後街的一個雞鴨販售點內,卻有一伙人在肆意大笑。
阿史那頌手腳被綁,眼睛被蒙,嘴巴也被堵住,刺鼻的臭味熏得她喘不上氣來,身邊有一人笑道:「皇后!看啊,這就是大周的皇后,平日高高在上,想不到如今落在我們手裡!」說著,伸手去抬阿史那頌的下巴。
感覺到他的觸碰,阿史那頌大吃一驚,身子拚命往後縮,張嘴喝罵,只是嘴裡塞了一塊臭布,只能發出幾聲嗚咽,又哪裡說得出話來?她掙扎之下,不過是引得籠中雞鴨一陣驚跳,雞毛亂飛。那人一手摸空,卻被飛起的雞毛撲了一臉,頓時惱羞成怒,反手一掌打去,怒聲罵道:「該死,落到老子手裡,還想擺什麼皇后的架子!」
阿史那頌從小養尊處優,幾時受過這等對待,被他一掌打得眼冒金眼,心中又驚又怕,身體蜷成小小的一團,縮在角落,再不敢動。
另一個聲音笑道:「什麼北國公主,什麼大周皇后,再過一會兒,還不是我們的刀下之鬼?只是……看這娘們兒生得細皮嫩肉,臨死之前,我們是不是能嘗嘗滋味?」
一句話,引來十幾個人的笑聲。
阿史那頌聽在耳里,不禁心頭大震,絕望鋪天蓋地而來,只覺腦中一陣轟鳴,幾乎就要昏過去。她是北國公主、大周皇后,一死倒也罷了,若是被這些人羞辱,整個北國和大周皇室都會跟著她蒙羞。
正在此時,只聽得房門被人輕叩,一長兩短,最先說話的漢子的聲音再次響起:「李將軍來了!」
阿史那頌心頭一個激靈,腦中頓時清明,李將軍?難道竟然是朝廷的人?
院門吱呀一聲打開半扇,李文貴回頭望望身後,這才閃身進去。院子里的臭氣立刻熏得他喘不過氣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人呢?」說著跟著開門的人向院子里走去。
看到縮在角落的阿史那頌,他不由笑起,向身邊幾人點頭道:「辛苦幾位兄弟了!」他走到阿史那頌面前蹲下,冷笑道,「這賤人仗著自己是皇后,處處與大冢宰為難,這一會兒,看她還哪裡去擺皇后的架子!」
阿史那頌聽到「大冢宰」三字,一顆心頓時沉入谷底。宇文護手段毒辣,無所不用其極,既然是他想要殺她,今日她必無生機。
有一人小心地道:「李將軍,此事可是大冢宰授意?若不然,我們先請大冢宰示下再動手?」
另一人卻道:「這麼美的娘們兒,殺了當真是可惜!」
「色鬼!」李文貴向他笑罵,又向前一人瞪眼道,「大冢宰早想收拾這賤人,如今我們將事做得乾淨利索,等著請賞就是!」說著從靴中拔出匕首,慢慢貼上阿史那頌的脖頸,冷笑道,「皇后,你可不要怪我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和大冢宰作對!」話說完,匕首一橫,就要將阿史那頌一刀斃命。
就在此時,只聽一聲斷喝傳來:「住手!」跟著風聲勁疾,一枚石子直直撞上他的虎口。李文貴疼得手一顫,匕首頓時脫手而出。與此同時,院子的木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已經被人踢飛,伽羅、高熲二人並肩而入。
李文貴大驚,轉瞬回神,向二人一指,喝道:「快,將這二人殺了,要不然我們一個都別想活!」轉身就向阿史那頌撲去。
只有擒阿史那頌為質,這兩個人才不敢動他!
話音剛落,就聽牆上有人笑道:「不錯,全部拿下,一個都別想活!」隨著笑聲,四五道人影從牆上躍下,手中兵刃翻轉,向歹徒刺去。
高熲疾步而上,手中長劍疾刺,刺入李文貴的心窩,鮮血飛濺。獨孤伽羅一腳踹飛一名歹徒,顧不上院子里一瞬間的血肉橫飛,徑直衝到阿史那頌身邊,將捆綁她手腳的繩索割斷,又將她眼上、嘴裡的破布拽開,連聲問:「皇后,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受傷?」
阿史那頌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身子瑟瑟發抖,連連搖頭,喃喃道:「不……不要……」
獨孤伽羅見她驚得臉色慘白,眼神渙散,雖然一身狼狽,卻並不見受什麼傷,心裡微微一松,將她整個人抱住,輕聲道:「皇后,不用怕,沒事了!沒事了……」說著在她肩頭輕拍。
感覺到她的安慰,阿史那頌總算回過些神來,抬頭向她望去,張了張嘴,低聲道:「獨孤伽羅……」
來的人竟然是獨孤伽羅!她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恨著的一個人,在這危急關頭,竟然救了她!
這一刻,阿史那頌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慶幸她趕來相救,還是寧肯就這麼死了,也不要受她的恩惠。
獨孤伽羅哪裡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向她展開一個安慰的笑容,輕輕點頭道:「是我,獨孤伽羅!」聽到她說話,獨孤伽羅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
還好他們及時趕到,沒有釀成大禍。若是阿史那頌一死,北國和大周的議和恐怕再不能達成,前方的將士也必然因為阿史那頌遇害而陷入苦戰。到時候,戰火連天,兩國不知道要添多少無辜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