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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通相士兄弟異心

  第五十六章 通相士兄弟異心


  數日之後,宇文邕果然召楊堅進宮,見他行禮,擺手命起,含笑道:「此刻又不是在朝上,二哥不必多禮!」


  楊堅道:「君臣有別,臣不敢越禮!」仍將大禮行過,這才起身相問,「皇上召臣進宮,不知有何要事?」


  宇文邕見他執禮甚恭,心中滿意:「前幾日趙越說天有異相,偏又說不確切,朕特意請來一位得道高人察看國運,請二哥一同聽聽!」


  楊堅躬身道:「臣惶恐!」


  宇文邕笑道:「你我兄弟,又何必如此拘謹?更何況,你剛剛為我大周立下汗馬功勞,大周國運,或者相關你我氣運!」說完,向殿外傳出旨去。隔一會兒,安德引著一位年約三旬、儒冠儒巾的相士進來,向宇文邕見禮。


  宇文邕命他免禮,傾身問道:「舒相士可曾看出什麼?」


  舒相士躬身道:「回皇上,山人夜觀天象,又察看皇宮各處,見夜懸紫微,宮位亦正,山水尚好,並無星變異象。近幾年,大周必然會國運昌隆,國泰民安,皇上放心就是!」


  宇文邕聽完,微鬆一口氣,露出一絲笑意:「如此最好,朕也可放心了!」又指向楊堅道,「舒相士可再替朕的兄弟看看面相!」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楊堅還是暗吃一驚,心中又有些難過,只因為那個傳言,宇文邕竟然懷疑自己有不臣之心嗎?


  只是對方話既已說出,他又不能拒絕,只能微笑面對相士,躬身為禮:「有勞相士!」


  舒相士與他目光相交,眸中帶上一抹笑意,微笑道:「這位大人骨骼清奇,非池中之物,但註定命途波折,好在有大富大貴之相,日後必然位極人臣,建一番驚人偉業!」


  宇文邕微怔,不甘地問道:「位極人臣?」


  舒相士點頭:「是,假以時日,必步步高升,直到一等大將軍!」


  宇文邕這才鬆一口氣,故作一臉惋惜,嘆道:「兄長功勛卓著,只做個大將軍,當真是屈才!」


  楊堅立刻跪倒,俯首道:「皇上,臣這一生只願能伴妻兒終老,寄情山水,享天倫之樂,能為皇上臣子,效犬馬之勞,已心中無憾!」


  宇文邕哈哈笑起:「只怕天降大任,由不得你寄情山水!」隨即向安德道,「賞相士黃金五百兩!」


  舒相士跪倒謝恩,跟著告辭。楊堅也道:「皇上,大軍初回,軍中尚有許多軍務要處置,若無旁事,臣請告辭!」


  宇文邕見目的已經達到,也不再留,點頭命安德送二人出去。


  直到走出文昌殿很遠,楊堅才和舒相士相視一笑,躬身謝道:「今日多虧相士解圍!」


  舒相士含笑道:「所謂天機不可泄露,我等方外之人自然要順天而為,楊將軍貴不可言,創世立業指日可待,倒不是山人能夠指點!」說完向他躬身為禮,轉身飄然而去。


  楊堅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將他的這幾句話反覆琢磨,只是越想越覺高深莫測,緩下腳步,一路深思,向宮外而去。


  從重陽閣一事之後,阿史那頌心裡藏了心思,心中總不安寧,今日聽說皇帝召楊堅進宮,不知是何事,便帶著茜雪向文昌殿而來,看到楊堅走出殿門,那飛揚的神采、含笑的眉眼令他整個人看起來意氣風發,她不禁暗暗咬牙。


  重陽閣一事,固然令獨孤伽羅恨極皇帝,再不進宮,可是她和皇帝之間,也形同陌路。獨孤伽羅將他們夫妻禍害至此,憑什麼能夠與丈夫琴瑟和鳴?


  越想越恨,阿史那頌心中突然動念,向茜雪低聲囑咐。茜雪一驚,遲疑道:「皇后,這……」話說半句,見阿史那頌瞪眼,只得暗嘆一聲,行禮道,「奴婢明白!」隨即轉身匆匆而去。


  楊堅邊走邊細細琢磨相士之言,剛剛穿過御花園,就聽拱門后兩個小太監在那裡低聲議論。一個道:「重陽閣的人說,皇上那日要強留隨國公夫人,可是真的?」


  另一個道:「怎麼不真?那日我當值,親眼見隨國公夫人衣衫不整從宮裡衝出來,嚇我們一跳!」


  兩句話落在楊堅耳中,腦中頓時轟的一聲響,他衝出拱門,一把抓住一個小太監的衣領,咬牙道:「方才的話,你再說一次!」


  小太監大吃一驚,顫聲道:「楊……楊將軍……」


  楊堅單手掐上他的脖子,厲聲喝道:「說!」


  小太監被他聲勢所懾,立刻打了個激靈,只得顫聲道:「就是……就是楊將軍大勝的消息傳來那日,皇上……皇上召隨國公夫人進宮,夫人很晚才出宮,走時……走時行色匆匆。後來……後來聽重陽閣的宮人說,是……是皇上要強留夫人……」


  楊堅聽到這裡,只覺眼前一陣一陣發黑,搖頭道:「不!不會!我不信!」說著將小太監一推,大步出宮。


  兩名小太監見他走遠,這才長吁一口氣,互視一眼,仍然心有餘悸。他們本以為只是奉命說幾句話,哪知道幾乎丟掉性命,這差事可當真不是好做的!兩人縮縮脖子,一同去往崇義宮,找茜雪復命。


  楊堅帶著一股怒意大步回府,問過管家,徑直去花園找獨孤伽羅,見她正坐在亭子里怔怔發獃,大步過去,一把將她抓起,紅著眼睛問道:「伽羅,究竟是真是假?」


  獨孤伽羅冷不丁被他嚇一跳,聽他沒頭沒腦地問出這麼一句,不禁一愕:「什麼真的假的?」


  楊堅咬牙:「宮裡傳言,宇文邕對你意圖不軌,是真是假?」


  獨孤伽羅大吃一驚,臉色已經變得慘白,一把將他抓住,連連搖頭道:「大郎,你從哪裡聽來的?這不是真的!」眸子里有震驚,有慌亂,還有一些憤怒,唯獨沒有詫異。


  楊堅瞬間明白,額角青筋暴起,咬牙罵道:「那個昏君!」說罷霍然轉身,疾奔而去。


  獨孤伽羅大驚失色,隨後追去,揚聲叫道:「大郎,你幹什麼去?快回來!」


  可是楊堅對她的話充耳不聞,早已衝出花園,直奔府門。迎面正逢高熲進門,看到他笑著招呼:「大郎,這個時辰,還去哪裡?」


  楊堅不理不睬,與他擦肩而過,跳上馬疾馳而去。高熲愕然,看著他的背影遠去,茫然不知發生何事。


  獨孤伽羅趕到,眼看楊堅已經馳遠,忙向高熲道:「高大哥,快!快追上大郎,怕會出事!」


  高熲大吃一驚,也顧不上細問,急忙衝出府門,上馬疾追。


  楊堅於宮前下馬,大步進宮,直奔文昌殿。安德見他去而復回,忙迎上見禮:「隨國公,皇上正在批閱奏摺,還請隨國公稍等!」


  楊堅不理不睬,徑直向里直衝,新任武伯王鶴看到,忙上前阻攔,喚道:「隨國公……」


  楊堅一肘將他撞開,顧自向內直闖。


  王鶴暗怒,命禁軍上前阻擋,自己拔刀在手,橫身再將他攔住,冷聲道:「隨國公,你若定要強闖,可別怪卑職失禮!」


  刀光寒芒刺上雙目,楊堅微微眯眼,驟然出手,一把抓住刀背挺身直進,橫肘直擊。王鶴一驚,疾步後退,奈何單刀被他抓住,竟然躲避不開,一聲悶哼,已被他一肘重重撞上,胸口頓時一窒。


  楊堅不等他反應,抓刀的手向外一送,跟著一腿橫出,順勢將他掃倒,再不多看,大步向殿內直闖。


  宇文邕正在批閱奏摺,聽到殿外喧嘩,不禁暗怒,揚聲喝道:「什麼事?何人喧嘩?」


  話音剛落,只聽殿門砰的一聲被人撞開,楊堅怒容滿面,疾沖而入。在他身後,王鶴與幾名禁軍跌跌撞撞地追來,聽聞皇上喝問,連忙跪倒:「皇上,隨國公強闖,微臣無法阻攔,請皇上恕罪!」


  宇文邕見楊堅強闖文昌殿,只覺皇權受到輕視,不由心中暗怒,卻又不願與他反目,只得擺手道:「隨國公要來就來,為何阻攔?還不退下!」


  王鶴見楊堅如此無禮,宇文邕竟不責備,不由心中悻悻,只是皇帝話既出口,他又不敢不遵,只好應命,磕頭退出殿去。宇文邕調整一下情緒,放緩聲音喚道:「二哥有什麼事命人通報就是,又何必強闖?」


  楊堅不理,將兩扇殿門合攏,轉身向他怒目而視,咬牙問道:「為什麼?」


  宇文邕見他雙目赤紅,滿面怒容,一時心虛,強裝鎮定道:「二哥,你在說什麼?」


  楊堅見他目光閃躲,分明是心虛又不願承認,失望之餘,心中憤恨交織,氣得身子微微顫抖,向他逼近幾步,恨道:「你知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宇文邕被他氣勢所懾,不禁倒退幾步,慌亂道:「二哥,你……你是朕的兄弟,你要信我!」


  「信你?」楊堅怒吼,「你若將我當成兄弟,又豈會做出那等豬狗不如的事來?」


  被他責罵,宇文邕心頭怒起,咬牙喝道:「大膽,朕是君,你是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楊堅,你要以下犯上嗎?」


  楊堅見他以皇權相壓,心中更是失望至極,怒道:「以下犯上又如何?今日不打醒你這個昏君,恐怕這大周江山將會毀在你的手裡!」說話間,上前幾步,揮拳向宇文邕擊去。


  宇文邕早有防備,一把將他手腕抓住,怒聲喝道:「楊堅,你犯上作亂,就不怕抄家滅族?」


  楊堅見他仍以勢強壓,心中怒火更熾:「你羞辱臣妻,若有膽昭告天下,我楊堅一死何懼!」反手一掌,向他面門劈去。


  宇文邕被他說到痛處,也是心頭怒起,側身避開,揮拳向他反擊。


  此時高熲剛剛趕到門外,楊堅最後一句話清晰落入耳中,頓時震驚莫名,抬腿一腳踹開殿門,疾闖而入,眼見二人打得難分難解,直衝而上,這邊一擋,那邊一架,將二人擋開,連聲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只是那二人已經打紅了眼,哪會理他,繞過他,仍然拳腳相向。宇文邕怒聲喝道:「楊堅,朕看在兄弟一場才容你放肆,不想你竟得寸進尺。」


  楊堅回他一拳,咬牙道:「這許多年,伽羅為你出謀劃策,為你四處奔波,你若當真將我當成兄弟,又豈會做那等禽獸勾當?」


  宇文邕怒道:「朕與伽羅青梅竹馬,她本來就該是朕的,若朕不是將你當成兄弟,又豈能眼看著你們恩恩愛愛,自己忍受這錐心之痛?」嘴裡喝罵,手腳動作卻絲毫不緩。


  高熲急得跺腳,只是這二人功夫都在他之上,他擋得住這個,擋不住那個,無論如何都拆分不開二人。


  正在二人打得難分難解之際,殿門外一道人影疾闖而入,揮手擋開宇文邕一拳,橫身插入二人之間,挺身面對楊堅:「大郎,住手!」


  楊堅一掌劈出,看到她,生生停住招式,怒道:「伽羅,讓開,你為什麼要護著這個禽獸?!」


  獨孤伽羅向他定定而視,一字一句道:「大郎,你要打,就先打死我!」


  「你……」楊堅氣結,身子微微顫抖,手掌卻慢慢收回,恨恨怒視宇文邕。


  此時王鶴已帶人沖入殿門,跪下請命:「皇上,楊堅等人擅闖文昌殿,臣請旨擒拿!」


  楊堅挺然而立,向宇文邕怒目而視,連目光都不曾退縮一分。


  高熲暗驚,立刻上前一步,向獨孤伽羅道:「伽羅,帶楊堅先走!」


  獨孤伽羅目光與他一對,微微點頭,上前拉著楊堅向外就走。楊堅挺立不動,眼睛一眨不眨,仍然向宇文邕定定而視。


  獨孤伽羅心中焦灼,低聲道:「大郎,為了我,為了楊家,求你了!」聲音嬌婉,言辭懇切,帶著一絲焦灼。楊堅心頭一驚,這才恨恨咬牙,驟然轉身,與她大步出殿。


  宇文邕心頭怒火未熄,跟上一步,正要喝令捉拿,高熲上前一步跪倒,求道:「皇上,楊堅雖有冒犯,但念在他往日功勛,看在伽羅分上,饒他這一回!」


  宇文邕咬牙怒道:「你們都向著他,你以為朕不知道?伽羅剛才替朕擋那一掌,是為了救他,如今你這一跪,也是為他,你們……你們幾時將朕當成兄弟?」


  高熲看著他的樣子,只覺說不出的陌生,痛心道:「皇上,臣這一跪也是為了皇上,難道皇上當真要兄弟反目,君臣不和嗎?這許多年,我們一步一步,好不容易走到今日,皇上就要親手將它斷送?」


  「夠了!」宇文邕厲喝,揮手將案上奏摺掃落在地,大聲喝道,「朕不想聽,走,都走!」


  高熲看著他暴怒的身影,心中只覺一陣陣寒涼,只得磕一個頭,起身離去。


  獨孤伽羅和楊堅剛剛回府,高熲就隨後追來,劈臉就問:「伽羅,楊堅說的可是真的?」剛才在殿外,他雖然聽到楊堅的質問,宇文邕也沒有否認,可是他心中終究難信,必要當面再問問伽羅。


  獨孤伽羅臉色乍青乍白,隔了良久才輕輕點頭,喟然長嘆:「高大哥,如今的皇上,已經不是我們認識的阿邕了!」


  三人自幼相識,一同遊山玩水,一同練武嬉戲,而如今,那個一身正氣、心懷天下的少年早已不知去了何處,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初掌皇權,野心膨脹,唯自己獨尊的皇帝!

  高熲得到她的證實,頓時默然,怔立片刻才搖頭道:「這許多年,他受盡了宇文護的鉗制打壓,如今一朝翻身,難免要行使皇權,原也怪不得他。只是……只是……」


  雖然說獨孤伽羅是他年少時的愛侶,可是如今他們各自成家,他與楊堅又是結義兄弟,羞辱伽羅,可不是什麼理由說得過去的!


  楊堅眼底皆是傷痛,額角青筋暴起,恨恨咬牙:「他如此倒行逆施,非但沒有將我楊堅當成兄弟,長此以往,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天下,怕也會毀在他的手上!」


  高熲一驚,連忙擺手阻止:「大郎,如今你還管什麼天下,你這一場大鬧,只怕會禍及整個楊家!只是如今他還在氣頭上,等他明日氣消一些,我再進宮相勸!」說完連連搖頭,告辭而去。


  送高熲出府,獨孤伽羅拖著楊堅徑直回自己的院子,這才道:「大郎,高大哥所言極是,你不顧自個兒安危,總要顧著楊家。這滿府上上下下幾十口人,難道要受你我連累?」


  楊堅心中有衝天的怒火,咬牙道:「可是我楊堅堂堂七尺男兒,難道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受辱?」


  獨孤伽羅輕嘆:「這麼多年,我們受盡宇文護的打壓,好不容易熬到今日,如今你又立下曠世奇功,正是要建功立業之時,更該多加忍耐!」


  楊堅俊臉漲得通紅,怒道:「縱有萬世功業,若不能保護妻兒,我楊堅枉立天地之間!」


  獨孤伽羅嘆道:「宇文邕早已不是當年的宇文邕,今日你逞一時之怒,與他爭鬥,到頭來,怕不能打醒他,反而禍及滿門!」


  楊堅臉色乍青乍白,低頭默想片刻,才艱難開口:「那日,他請相士算國運,特意將我喚進宮去,恐怕縱沒有今日,他對我也早已起了殺心!」


  獨孤伽羅眉目微動,深思片刻,點頭道:「若果然如此,我們便要早做打算!當日舒相士曾經言道,你有帝王之相,或者,我們可順天而為……」


  「伽羅!」話未說完,就被楊堅打斷,他搖頭道,「宇文邕雖然無道,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我只要保護妻兒、保護楊家平安就好,相士之言,不必輕信!」


  舒相士本就是獨孤伽羅舊識,進宮之前,曾與他們夫妻見過一面,見他生有異相,驚訝之餘,受獨孤伽羅所請,代為遮掩。


  獨孤伽羅聽他說得斬釘截鐵,沒有迴旋餘地,想朝代更替,枯骨成堆,又豈是那麼容易?她只好輕嘆一聲,就此作罷,張臂將他抱住,輕聲道:「大郎,得你如此相待,我獨孤伽羅此生無憾!」


  楊堅緊緊回抱他,心裡暗嘆:那皇帝的寶座固然誘人,可是謀朝篡位,那與宇文護何異?我楊堅俯仰可對天地,不想要那千古的罵名。


  楊堅闖宮,雖然冒犯皇權,但宇文邕也心知,此事傳揚出去,對自己的一世清名有損,見高熲相勸,便順水推舟,送一個人情,故作大度,不再追究。


  事隔月余,宇文邕突然下旨,要再次出兵伐齊,一舉攻下齊國國都鄴城。


  旨意一出,朝堂上頓時一片嘩然,尉遲迥率先出列跪倒,向上稟道:「皇上,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此前齊國雖然大敗,可是我國將士也傷亡不少,實在不宜遠征,請皇上三思!」


  高熲跟著站出:「皇上,如今我大周百廢待興,征戰勞民傷財,怕國力不能支撐,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宇文邕見二人反對,將臉一沉,冷聲道:「蜀國公與高將軍不願出征,朕不勉強,此一次,朕會御駕親征,不敢勞動二位將軍!」


  此話一出,滿朝皆驚,張先立刻道:「皇上初掌大權,若輕易出京,怕民心動蕩,不利於江山社稷!」一時間,朝中文武齊聲附和,力勸皇帝收回成命。


  高熲見宇文邕一臉傲然,眸光堅定,顯然心意已決,不由暗吸一口涼氣,只得當殿跪倒,向上行禮道:「皇上既然決意東征,身為臣子,自當為皇上分憂,請皇上下旨,臣願出兵伐齊,以效犬馬之勞!」


  宇文邕見他請命,神色略緩,目光一寸寸在大殿中移動,朗聲道:「東征伐齊,一統天下是太祖生前宏願,朕豈能高居廟堂,坐享其成?高熲將軍既願為國效力,朕心甚慰!另外,之前伐齊,楊堅將軍連下九城,令齊軍聞風喪膽,此一次就做大軍先行,如何?」


  楊堅立在原地,對皇帝的話充耳不聞。高熲立刻介面道:「皇上!皇上既決意御駕親征,足見滅齊之心,只是楊將軍伐齊出兵數月,兵困馬乏,更有傷患無數,如今還沒有完全休整好,若以傷兵出征,無異於送死,請皇上三思!」


  宇文邕本性並不惡毒,只因獨孤伽羅心繫楊堅,他對楊堅難免有一些恨意,但另一面,又知楊堅是自己的結義兄弟,自己又對自己那陰暗心思不齒,善惡之間,常常相互較量。此時聽高熲直言將那些連自己都不敢多思的陰暗心思點破,不禁惱羞成怒,將臉一沉,怒道:「高將軍,楊將軍是我大周有功之臣,朕命他為先鋒,正是朕看重他,豈會讓他送死?高將軍此話,當真令朕寒心!」


  高熲毫不退縮,昂首道:「皇上不納忠言,不體恤臣屬,怕會令滿朝文武寒心,令全軍將士寒心!」


  此話意有所指,朝中頓時一片紛議,不少朝臣聽他如此大膽指責皇帝,都不禁為他捏一把冷汗。宇文邕氣得胸口起伏,臉色鐵青。


  高賓連忙出列:「皇上,高熲口出妄言,是臣管教無方,請皇上恕罪!」見高熲還要再說,回頭向他狠瞪一眼。


  朝上正爭執不下,就見太卜趙越出列,向高熲勸道:「高將軍莫急,聽卑職一言!」隨即跪倒給宇文邕見禮,大聲道,「皇上,臣近日佔卜國運,得知齊國氣數已盡,正可一舉攻破。此次皇上御駕親征,必然士氣高昂,一舉滅齊,揚我大周國威,令余國宵小膽寒!」


  他話聲剛落,其餘大臣半信半疑,還不曾說話,趙王宇文招、陳王宇文純卻已跟著出列,同時向上行禮:「皇上,臣等願追隨皇上,成就滅齊大業!」


  宇文邕見終於有人支持,眉目頓開,即刻下令:「此次大軍伐齊,兵分三路,楊堅為右軍統帥,統兵十萬,直攻晉城,嚴守此城,掐斷齊軍的退路,不得有誤!」


  楊堅見他心意已決,已無意爭辯,聞言跪倒領旨。


  宇文邕看看高熲,又道:「尉遲迥為左軍統師,高熲為副將,率兵十萬,出雀鼠谷,攻打洪洞、永安二城,作為中路大軍的支援,無朕手諭,不得輕動!」


  尉遲迥也只得領旨:「臣遵旨!」高熲怒極,卻已說不出話來。


  宇文邕再道:「中路大軍隨朕御駕出征,楊素為朕副將,直搗齊國鄴城!立刻整兵,三日後出發!」旨意傳下,他再不聽旁人多言,傳旨退朝,顧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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