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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探奇不覺遠(4)

  一聽到「南越蠱書」四字,范蠡的眼神微微閃了閃,面上卻依舊從容淡定地說道:「姑娘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這離心蠱乃是南越大巫師親手煉製,根本就沒有解藥。若非如此,也當不得離心蠱三字的名號。」


  「什麼意思?」青青一聽就火氣上涌,怒視著他,斥道:「什麼離心離德,你們若真心對百姓好,百姓自然歸心擁護。可若是用這種蠱毒之物來控制手下,如此卑劣手段,德在何處,心在何處?」


  范蠡輕嘆一聲,說道:「姑娘或許有些誤會了。這離心蠱最初叫情蠱,乃是南越一女子為情郎所煉。因煉製蠱蟲之時,用的是她的心頭血,蠱成之時,她本身就成了蠱母。子蠱下在情郎身上,若是兩情相悅朝夕相處則一生平安,可若是背叛逃離,只需蠱母一個指令,子蠱附身之人便會腸穿肚爛五藏六腑爆裂而亡。大巫師用一隻蠱母孵化出若敢子蠱,用得乃是越王之血。離火者都是自願服下子蠱,只要他們忠於大王,則一生無憂,若是背叛……」


  「呵呵!」青青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說來說去,這就是你們的忠誠,我非越人,與我何干?而你口口聲聲生死不辭的報答,卻連本蠱書都捨不得給我……」


  「你誤會了……」范蠡被她說得汗顏不已,苦笑著說道:「哪裡有什麼南越蠱書,我也是這兩日翻查資料,又找人問了南越部族中人,方才明白這離心蠱的來歷。若真有解藥,單憑姑娘為越國立下的這些功勞,多少解藥我也能向大王求來。只是如今這離心蠱,確實無葯可解,只要他忠心為大王做事,根本與他無礙,又何必一定要解藥?」


  「強詞奪理!」青青也沒興趣繼續跟他理論,乾脆地問:「那書,給不給我?」


  范平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范蠡一醒青青就會逼著要他提過的蠱書做報酬,如此理直氣壯的明搶,莫說禮儀規矩,這簡直就是個野蠻的土匪強盜。


  還不等他上前護住,范蠡卻已無奈地嘆口氣,點頭說道:「罷了罷了,這蠱書實在是子虛烏有,不過南越的養蠱術和大巫師的一些札記,我倒是可以整理給你,能不能找到解藥,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青青點點頭,忽然朝窗外看了一眼,燦然一笑,「那成,東西給我,其他就不用你管了。你的人來了,你們走吧!」


  她的話音剛落,幾人就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撥人連門都沒敲就直闖了進來,為首之人正是文種。


  「少伯!」文種滿頭是汗地衝進來,一眼就看到坐在榻上的范蠡,腳步已頓,先是長出了一口氣,繼而又抱怨地說道:「為何不好生在家休養,偏要跑上山來?你若有什麼閃失,叫我如何向大王交待?」


  范蠡一伸手,范平會意地將他扶起來,他向前走了兩步,穩穩地朝著文種的方向,輕笑道:「若不上山,怎會好的如此之快?子禽兄,我此番大難不死,或許正是因禍得福啊!」


  文種看到他臉色雖憔悴蒼白,可雙眼上的布帶已去,一雙眼明亮如昔,炯炯有神地望過來,便知他的眼睛已好,頓時喜不自勝,大步上前,握住他的雙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你的眼睛沒事了?容醫師,你再來看看,看少伯還有沒有事?」


  他身後跟著來的一個中年男子聞聲上前,從他手中接過范蠡的手,把了把脈,又檢查了一番他的雙眼,如此反覆了兩三遍,方才點點頭,「迴文大人,范大人的雙眼毒素已清,應無大礙。」


  青青從他們一進門,就起身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聽到這兒,卻毫不客氣地說道:「既然沒事,就請回吧!范大人記得你答應過我的報酬!」


  范蠡苦笑了一下,「姑娘請放心,忘不了。」


  文種這才看到青青,他是第一次見到青青,卻沒想到她如此「無禮」,有些意外地問道:「這位便是趙家的青青姑娘?」


  范蠡剛點點頭,就聽青青嗤笑道:「何必如此客氣?我不過是個山野村姑,受不起兩位大人如此禮遇。范大人既然沒事了,還是早些回去休養,我家地方太小,招呼不下諸位落腳。」


  面對這種正大光明的逐客令,從文種到范蠡都徹底無語了,完全不知道她為何翻臉翻得如此之快,只得客客氣氣地告辭。青青沖著聶冉使了個眼色,更不客氣地指使他,「有勞聶少俠,幫我送客!」


  聶冉看了她一眼,便默默地走到范蠡一行人身邊,默默地掃了他們一眼,帶頭朝外走去。


  看著這些人全都走了出去,青青方才鬆了口氣,這口氣一松下來,臉色瞬間變得一片蒼白,咬著牙朝韓薇的房間疾走了幾步,最後一步幾乎是撲在了門板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好容易扶著門框站好,看到韓薇開門,她才展顏一笑。


  「阿娘,我要……睡一會兒,莫讓人打擾……我……」


  說著,連最後一個「我」字,都只說了一半,青青便朝前一頭栽倒,正好跌入韓薇懷中。


  韓薇嚇了一跳,幾乎是半扶半拖地將她弄進自己房中,放在地榻上,見她面色蒼白,雙眼緊閉,可呼吸卻悠長舒緩,極有規律,不像是中毒受傷生病,反倒真像是疲累之極的……睡著了?


  她手足無措地推了推青青,她卻睡得極沉,一動不動,若非呼吸沉穩心跳有力,韓薇真懷疑她是犯了什麼毛病,眼見叫不醒,她也只能給女兒解下背上的劍囊和腰間的百寶囊,脫下鞋子和外裳,蓋上被子,讓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等安置好青青,韓薇就聽到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和聶冉的聲音。


  「客已送走,我在外面,有事喊我。」


  「好,有勞聶少俠。」


  聽到裡面回應的人是韓薇,聶冉點點頭,總算解去心底的一點疑問,徑直走出了趙家正房,在周圍轉了幾圈,確認了幾處巡防點都有越國人駐守,這才回到趙家院中,自行打坐休息。


  他從青青給范蠡療傷的時候,就看出她有些不對勁,提起朱果的時候,沖他使了好幾個眼色,他才會配合地吃了那枚「嗟來之食」,看她在耍什麼花樣。等范蠡一醒,她態度大變,更是讓他摸不著頭腦。結果在送文種和范蠡離開之際,他隱隱覺察到周圍監視趙家的視線有所變化,他心中才浮起一個可怕的念頭。


  結果一回去,青青居然不見了,韓薇足不出戶,他也不便進去追根問底,只能先退出來,查看了一圈周圍守衛的情況后,他又朝趙家看了一眼。


  那蘆葦草泥搭成的草房本就不夠軒敞明亮,窗戶更是又破又小,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況。可他卻能感應到裡面兩人的氣息,一個清淺急促,一個沉穩悠長。


  他雖不知青青現在的狀況,但也知道,她一時半會兒肯定不會出來。


  聶冉忍不住朝山上看了一眼,昨夜,青青就是從那座山上,摘回的朱果,她還說,她曾經見過兩次朱果開花結果。顯然,在那座雲霧繚繞的蒼山之中,藏著讓無數人神往的奇珍異寶。


  他閉著眼,暗暗在心中估算著青青的腳程,回憶著她衣衫上勾著的草葉形狀,還有她從葯簍中拿出的朱果……不知道他若上山,能不能找到她走過的路,找到那個藏有朱果的地方。


  朱果素來不是獨生,青青摘了兩枚,或許還有更多的朱果……他只得了半枚殘皮,就感覺自己肩上的傷緩和了許多,連經脈都似乎暢通了許多。若是有更多的朱果,不知是否會幫他有所突破?


  只是……他睜開眼,回頭看了眼趙家,師父讓他借著試劍大會的機會,來吳越之地尋找趙戩家人下落,他好容易找到,卻先跟九歌中人惡戰一場,所幸來得快的這撥人中並無高手,燕國那些人也沒注意到他跟了過來,還搶先一步找到青青。可如今青青顯然出了問題,他若上山去找朱果,萬一在此期間九歌中人或燕國那些人找來,外面這些越國劍士根本擋不住。


  可若是現在不去,青青走過的痕迹,很快就會消失,再想尋蹤覓跡找到朱果,就沒那麼容易了。


  更何況,范蠡也知道這朱果的來歷,他雖有傷在身,但這裡是越國之地,他手下的劍士無數,方才離開之際,聶冉已聽到有人上山,只怕也是去找朱果,他若再不行動,就算找到也無法得手。


  他左思右想,糾結了半天,瞪著眼盯著趙家茅屋,卻不知落在別人眼裡,正如呆若木雞四字。


  從日出到日上中天,聶冉將趙家柴房中所有的木柴都劈好,廚房的水缸挑滿水,還給小院中的菜地除草間苗,最後從江邊抓了兩條魚回來煮了一鍋魚湯。


  等到魚湯香飄蠻遠時,房門才「吱嘎」一聲打開,青青眯著眼伸著懶腰從裡面走出來,看到他一身短打還赤著腳挽著褲腿,從一個風采卓然的劍客俠士變成了樵夫漁夫,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看來你還不算傻,沒上山去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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