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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寒月照白骨(6)

  那骨龍被月光覆上一層淡淡的光澤,通體似玉非玉,磷光幽幽,雖盤踞成團,可一眼看去,至少也長達數十丈,身上的鱗片全是由無數白色的蚌殼拼成,唯獨那雙龍眼,不知是用何種寶石雕刻而成,猩紅深邃,當真猶若活物一般,讓人不敢正視,稍稍對上一眼,似乎都能感覺到那雙血眼帶著種詭異的吸引力,能將人誘入其中無法自拔。


  公子朝看著那雙龍眼,似乎透過那猩紅的色澤,看到一望無際的古戰場,無數前赴後繼的戰士在浴血奮戰,廝殺聲和刀劍刺入肌肉的聲音,充斥在耳畔,連那刺來的長矛,飛來的劍,都彷彿直衝著他而來。他下意識地想要躲避,剛邁出兩步,便覺得肩頭一痛,整個人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瘋了嗎?想跳下去找死啊?」


  孫奕之剛把青青從那些衛國侍衛當中拉出來,就看到公子朝鬼迷心竅般居然朝著那陷坑中走去,當即隨手抓起塊碎磚就砸過去,不料他居然全無防備,一磚就被砸倒,倒是嚇了他一跳,趕緊沖了過去。


  「宋朝?你沒事吧?」


  「不打緊,」公子朝只是懵了一下,便被肩頭傳來的痛楚驚醒過來,再一看孫奕之,暗暗磨了磨牙,起身揉了揉肩頭,面無表情地說道:「多謝孫將軍。」


  「不用謝,」孫奕之擺擺手,一指身後,說道:「幫我解決這些人就行!」


  公子朝抬頭一看,只見數十個衛宮侍衛正朝著他們圍過來,一個個又驚又怒又羞地看著的人,竟是孫奕之的那個「侍女」。他皺了皺眉,看了眼那侍女手中的「劍」,那把六尺長五寸「圓」的鐵棍,也能稱之為「劍」?渾然無鋒,粗糙發黑,如同一個燒火棍一般,竟能劈開昭陽殿前的神獸石像?

  他從一開始,就不曾正眼看過這個女子,身材纖瘦,容貌平平,言談舉止更是毫無大家風範,更談不上特別的氣質,對於他而言,見慣各色出眾美人,這樣的人從來就不曾入過他的眼,根本不值得他費神去多看一眼。


  可這會兒她站在孫奕之身邊,手持那把燒火棍似得破劍,身上卻有種完全讓人無法忽略的氣勢,微微眯起的雙目亮得驚人,哪怕面對數十人的圍攻,她的唇角依然帶著幾分不屑的笑意,似乎壓根沒將這一切當回事兒。


  公子朝還是第一次,正視一個不入眼的女子,哪怕只是還孫奕之個人情,也不得不攔下那些侍衛,問道:「這是大王請來的貴客,你們為何如此大膽冒犯?」


  前面的一個侍衛立刻收起劍來,沖他抱拳一禮,說道:「回公子,方才這妖女劈開了殿前石像,侍衛長命我們將她拿下……不想這地面塌陷……」


  「你們侍衛長呢?」公子朝掃了他們一眼,並未看到領頭的,隨口一問,那侍衛卻打了個寒顫,朝一旁的大坑裡望去,公子朝悚然一驚,「在下面?」下面除了被劈成兩半的神獸石像,便是那條蚌殼拼成的骨龍,根本看不到半個人影,唯有那石像斷口處的血色,方能讓人聯想到那個在下面的人如今的慘狀。


  那侍衛點點頭,紅著眼朝孫奕之和青青望去,恨聲道:「那妖女害死了侍衛長,絕不能放走了她!」


  公子朝一聽就有些頭疼,轉身看著被孫奕之護在身後的女子,輕嘆道:「孫將軍,冒犯之處,還望將軍海涵。只是尊仆所犯之過,不容輕恕,還請將軍讓她解劍自縛,在下會代為向大王求情……」


  「不必!」還不等孫奕之開口,青青已冷哼一聲,說道:「那人想搶我的劍,自己找死,與我何關?」


  孫奕之輕咳了一聲,看了眼公子朝,說道:「她並非我僕從,乃是晉國趙氏女。若非有人故意惹事,她絕不會隨意出手。不過……眼下龍圖已現,若是在這裡動手,只怕難免有所損傷,公子還是先去問過貴上,再做決定吧!」


  公子朝先是被青青的態度梗得一噎,還沒來得及發火,就聽孫奕之報出她的身份,心裡咯噔一下,再看青青之事,態度便軟了幾分,轉頭向眾侍衛說道:「你等先清理此地,大王要親自來看龍圖,此事稍後再議。」


  那侍衛悶聲悶氣地應了一聲,有些憤然地瞥了青青一眼,卻被她毫不客氣地瞪回去,只能無奈地領著其他侍衛去清理著大坑周圍的碎石,沿著塌陷的大坑周圍踩了一圈,將一些裂開鬆動的地方乾脆都踩下去,確保周圍都結實無誤,方才用找來紅綢圍了一圈,才派了一人進去稟報。


  其他的侍衛,依舊各自站位,只是有意無意地,都站在宮門口和宮牆邊,眼神都死死地盯著青青,若是能將眼中仇恨化為實質的話,只怕光是這些人用眼神都要將她戳得千瘡百孔。


  青青卻壓根無視那些人的恨意,只是有些無奈地將先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孫奕之。


  她原本好端端地在昭陽殿外等著他,裡面是衛王設宴,美人作伴,名士同席,鐘鳴鼎食,而外面則是寒月清冷,石像猙獰,還有那些來回巡視的宮中侍衛,時不時地朝她投來古怪的視線,青青這才發覺,原來看似很容易的等候,在這充滿敵意的視線下,卻變得格外煎熬。


  尤其是當那個所謂的侍衛長帶人過來之時,看到她背上的包袱,先是隨口一問,她只說是自己的佩劍,那人卻頓時翻臉,要她解劍給他,否則不得在宮中停留。


  青青的脾氣,能好聲好氣告訴他自己的來歷就不錯了,不料那人非但沒去找領他們進來的那位蘧大夫核實,也不派人去通知孫奕之,反倒朝她動起手來。


  自打下山以後,主動向她挑釁動手的,青青都格外歡迎。她打小就是被白猿野獸偷襲長大的,越是危急關頭,越能激發她的鬥志和戰意,這等連最低級的偷襲都算不上的速度,她壓根沒看在眼裡,只是輕輕一閃,便讓他撲了個空,一頭撞在昭陽殿前的石頭神獸上。


  那人估計是在宮中橫行慣了,頭一回看到她這般膽大無禮的女子,還害得他在手下面前出糗,惱羞成怒之下,便拔出劍來,他倒是記得青青是孫奕之的侍女,並未照著人去,而是一劍刺向她身後的劍囊。


  青青原本見他撞著,還伸手想去扶他,沒想到他竟動起劍來,當即一挑眉,不等他劍鋒碰到劍囊,她已拔出了血瀅劍,橫劍一擋,只聽「當」的一聲脆響,那人手中長劍,正好斬在血瀅劍上,當即斷成兩截,跌落在地上。


  那人根本沒注意到青青只是隨意一放,就將放在了他劍勢所去之向,他只注意到她手中那黑紅色的寶劍無比犀利,尚未開刃,單放在那兒,就能讓一個弱女子斷了他的佩劍。需知他這把劍也是衛王所賜,並非尋常鐵劍,昔日在宮中也是靠這把劍打出名堂,不想今日竟栽在這個侍女手中。


  他能領一營侍衛,消息自然靈通,知道今日大王的座上賓是吳國兵聖之孫,昔日吳國劍道第一人,他在衛國亦是數得上的高手,自認不凡,如今看到青青手中之劍,頓時見獵心喜,先前不過是想借詞羞辱,打擊下孫奕之的氣焰,免得大王留下他,壓了本國高手一頭,這會兒倒是真的有心奪劍,想著若是能有此寶劍在手,向孫奕之挑戰的把握就更多幾分。


  青青雖不知他心中想法變動,但見他眼中流露出的貪婪之色,頓時警覺起來,但念及自己是陪孫奕之來做客,還是沒動手,只是警告了他一番之後,見他步步緊逼,乾脆一劍斬出,順手就劈開了身邊的神獸石像,以作震懾。


  只是她錯估了人的貪念,那人見她能劍斬石像,非但不退,反倒命人將她圍住,調集弓箭手,定要將她拿下。


  青青一怒之下,便將那劈開的石像朝他推去,不料那石像一倒,地面就忽然劇烈震動起來,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已然塌陷處一個巨大的凹坑,而方才還不可一世的那位侍衛長,則被石像撞倒,栽進了陷坑之中,生生被活埋在下面,生死不知。


  而周圍那些侍衛,先是大驚,等後來看到石破地陷,更不敢上前,只能圍著青青,想要拿下她去請罪。


  青青哪裡肯束手就擒,出手如電,只幾招便刺中沖在前面的幾個侍衛手腕,瞬息之間斷腕棄劍,生生嚇退了後面的人。正在那時,有人發現了陷坑中露出的蚌殼骨龍,這才進去稟報衛王。


  孫奕之聽罷,無語地望向一直站在旁邊的公子朝,忍不住問道:「你們……就真不打算下去挖一挖,說不定那蠢貨還活著?」


  他們兩人說話好不迴避,公子朝從頭到尾聽得清清楚楚,那侍衛長是他一手提拔,自然了解那人的心性,先前也是他提及孫奕之的來歷,才引起他的好勝心,不料卻害他貪念一生,落得如此下場,唏噓之際,聽他如此嘲諷,心生惱意,硬邦邦地答道:「未有大王之命,不得擅動龍圖,生死有命,他以一命換的龍圖出世,亦是他的命數。」


  「命數?」


  孫奕之哂笑一聲,瞥了一眼那坑中的蚌龍,卻忽然發現,原本白色的蚌殼上,突然出現了一層淡淡的血光,他下意識地抬頭一看,不知何時,頭頂那輪皎潔如玉的明月,竟變成了血紅色,月光落在骨龍身上,彷彿在為它源源不斷地注入生機,流光溢彩之間,那骨龍竟似要活轉過來,隨時都會破空而出,直上雲霄。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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