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天下沒有不散之宴席
楊當國從來練刀就開始入湖,從入湖到出湖用了一年時間,出湖之後跟著彎背老六再練刀練了三年,這一年楊當國已經十四歲,刀法終於有所小成,十四歲的楊當國定然是跟十歲的他不一樣,個頭已經長成,整個臉龐也漸漸的褪去了稚嫩,加上風雨之中練刀的緣故那一張臉格外的棱角分明。當年入楊家那個毫無根骨的鄉下小子,如今非但長了一幅讓萬千少女癡迷的臉龐,更是當朝太子的師傅,楊家彎背老六六爺的親傳弟子。不管是身份還是地位早已今非昔比,當年嘲笑楊當國的孩子不僅不敢在嘲笑楊當國半個字,甚至對這個鄉下野小子有著難以啟齒的羨慕。
楊當國跟著六爺練刀的同時,也如同當時伺候師傅楊延昭一樣伺候了彎背老六四年時間,這一日在練刀之後回到家中, 看到楊延昭和彎背老六已經坐在飯桌上,一桌子的酒菜, 中間有一大盆子胡辣湯還有一道看起來讓人食欲大開的清蒸魚。
“當國, 來坐下,嚐嚐這胡辣湯味道如何, 還有這道清蒸魚可是六爺親自下廚,我想整個楊家能嚐到六爺手藝的人除了老家主之外還沒有人能有這樣的福氣。”楊延昭道。
楊當國坐下, 如坐針氈, 今天他感受到了別樣的氣氛, 所以這本該高興的事情楊當國卻感覺自己無法高興起來。
楊當國入座之後不動碗筷, 楊延昭也不再說話, 而是給楊當國倒了滿滿的一杯酒,自己先幹為敬道:“當國, 你離開洛陽來京城, 這一路算來大概也有五年時間了吧?”
楊當國端起酒杯的手哆嗦了一下, 他看著楊延昭道:“師父?”
楊延昭擺了擺手製止他道:“這是我跟六爺的意思, 你該回去了。”
楊當國握緊酒杯道:“可是當國刀法未大成, 現在與六爺還是天地之別,怎能回去?”
“能教的我都已經教給你,至於能走多遠,還要看你自己。”彎背老六說道。
楊當國放下酒杯,站了起來跪在了楊延昭和彎背老六麵前道:“師父, 六爺,您們二人對於當國恩重如山,既然是你們的安排當國定當聽從,但是你們二人也知, 當國出洛陽不是為了我自己, 乃是為了整個楊家, 出門之前我曾在奶奶麵前發過誓,若學成能救楊家之術我才回洛陽, 不然不會踏進家門。但是如今當國自認並不能救楊家之詛咒。”
楊當國就這樣長跪不起。
楊延昭不停的歎氣,同樣眉頭緊皺, 五年以來,他把楊當國當成自己的孩子,在六爺找他說要楊當國走的時候他其實最為心生不忍,如今看著楊當國倔強的模樣他更是不舍。
“六爺, 要不?”楊延昭問道。
“你先出去,我有話對當國說。”彎背老六道。
楊延昭看了一眼彎背老六,歎了口氣走了出去, 在楊延昭走後,彎背老六喝了一杯酒道:“當國,這三年來你可知道你練的是什麽刀?”
“那自然是六爺的刀。”楊當國道。
“世人都知道楊功讚當年給我洪敬岩洪家的刀法,我是一洪家刀法殺了洪家滿門,所以我彎背老六成了天下武學中人口中的奇才, 三年練刀刀法大成,其實他們都錯了,當年楊功讚給我的那本刀譜是楊家刀法,這本刀法隻為殺人而生。所以不是我彎背老六成就了刀, 而是刀法成就了我。”彎背老六說道。
“楊家還有刀法?”楊當國不無吃驚, 在楊家近五年, 他隻知道楊家乃是風水家族各個精通風水,而武學上絲毫無造詣, 就算有人會點也是堪堪的防身之術,從未聽聞楊家還有刀法一說。
“楊筠鬆留下兩本書, 一本乃是扶龍經, 一本則是屠龍術。 這屠龍術就是你我所練的楊家刀法。”彎背老六說道這裏的時候忽然站了起來道:“楊當國跪接楊家祖訓!”
彎背老六的語氣讓楊當國不敢懈怠, 馬上跪了下來道:“楊當國在!”
“天下亂而扶龍出,若扶龍經傳人匡扶天下百姓則傾力佐之, 若心術不正禍亂蒼生則斬之。 習得屠龍術之人當曆代擇良人相傳,代代不忘。 楊當國,你可銘記?”彎背老六說道。
“楊當國記住了。”楊當國說道。
雖然表麵平靜,但是此時楊當國心中已經的驚濤駭浪一般,自己一直跟著彎背老六研習的不是普通的刀法, 而是連楊家嫡係之人都不知道的屠龍術。 盡管此時心中難以平靜,但是楊當國還是無法在此時離開彎背老六,家中那位老人的重托如同一座大山一樣壓在楊當國的心中。
“六爺,祖訓當國定然銘記在心, 但是未有能力破除楊家詛咒之前,當國定不能走。”楊當國說道。
“今夜子時, 你來找我。”彎背老六道。
楊當國抬頭看著彎背老六, 卻是不明就裏。
“去跟你師父道個別吧。”彎背老六對楊當國輕聲說道。
——楊當國走出屋外卻不見楊延昭的痕跡,問人才發現楊延昭回了玄武門,到了楊延昭的別院, 楊當國敲了敲門, 看著這個院子裏熟悉的環境楊當國不由的紅了眼眶, 似乎那一年來楊家之時被楊家各門主扣指問長生之事還在眼前一般。
楊當國不敢想象, 這世間若是沒有楊延昭他會怎麽樣, 或許在那一年他拯救楊家的夢想就破碎了去。
就在楊當國冥想的時候, 楊當國在屋裏輕聲道:“進來。”
楊當國進了屋子, 楊延昭背對他站著, 他走到楊延昭身邊, 看到在楊延昭的身前有一個巨大的沙盤, 沙盤裏麵是一幅他記憶尤深的畫麵。
雖然離家五年, 但是九道河子一家一屋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這個沙盤裏, 就是整個九道河子包括附近幾個村子的全貌。
在看到這個沙盤的時候, 楊當國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跪在楊延昭麵前道:“師父!”
楊延昭咳嗽了幾聲道:“既然你叫我一聲師父,這就是我該做的,師徒五年,這也是師父給你的唯一禮物。”
楊當國還欲說話, 楊延昭阻止他道:“九道河子師父跑了五趟,派人去了無數次,終於明白了此地風水的玄妙,臥龍先生在九道河子楊家祖墳暗中擺了九曲連環陣,楊奉賢祖上九代家主的九座墳都是空塚,真正的屍骨是在這九個方位,形成九曲連環陣,所以老家主單看墳塋的所在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九曲連環陣九死一生隻餘一個生門,所以你楊家世代隻能有一後人活命,乃是單傳之格局。”
“師父既然已經看透, 是不是已經解楊家之詛咒?”楊當國聽聞興奮的問道。
楊延昭歎了一口氣道:“沒有。”
“師父這是為何?”楊當國不解的問道。
“九道河子除了你楊家的九曲連環陣, 在這裏前朝之時有九條河水交匯,後填水為地河水東引此地成了平地,表麵雖無河, 但是在這地下卻還有九條暗河與九道河子處交匯,九乃數之極致, 九條暗合交匯代表了風水學上的極致九龍盤踞地貌,古老相傳, 九龍盤踞不可葬人, 人物福祉承接地氣, 隻可葬仙。 這地下九條暗河的風水眼, 就在你太爺爺楊奉賢毀的那個陳家祖祠所在地。 有如此大的地氣, 陳家祖祠下麵那條大蛇成氣候並不奇怪。”
“馬家堡後馬棚山,俯瞰此山如同鳳凰棲息, 那馬二小姐所葬之地集結馬棚山地氣,此地若葬男人,後世則多女少子,女子也是顯貴之人,若葬女,後世則有女子可入主後宮,就算不能母儀天下也能豔冠群芳。”
“李泰來之子李闖承接九龍盤踞之龍氣,馬二小姐獨占馬棚山一身鳳儀之氣, 二人合葬乃是龍鳳呈祥,二人若有子嗣, 其中顯貴則不足為外人道也, 但是此地修一無上觀, 乃是三清祖師廟,龍鳳呈祥之勢被仙佛之氣鎮壓, 又有何安下肉身鎮守, 何安下鎮壓鬼子有大功德, 同時又借了此地靈氣修行,對於何安下來說, 是莫大的福祉。” 楊延昭說完, 又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師父, 您沒事吧?”楊當國問道。
“不礙事。”楊延昭擺手道。
“當國, 你可知道,讓你楊家幾代單傳也就是在你楊家祖墳擺上九曲連環陣之人是誰?”楊延昭問道。
“是我太爺爺的故人, 京城裏的一個風水先生,臥龍先生?”楊當國不敢肯定的問道。
楊延昭點了點頭道:“ 你隻知道他是臥龍先生, 不知他是老家主的長兄, 楊家幾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楊慶之, 你更不知, 他楊慶之就是扶龍經的傳人, 更是一人推動了這場白蓮教之亂。”
楊當國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當國, 師父知道楊家詛咒根結所在,卻不能幫楊家解圍, 此不能非彼不能。”楊延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