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龍虎山上

  龍虎山上，自從老祖宗張彥之進入天門之後，本來就很寂靜的後山就變的越發的蕭條了，後山的荒草幾乎都已經蔓延成災，以前老祖宗在的時候張近之會帶著徒子徒孫們來收拾，現在老祖宗走了，張近之也會來，但是卻不帶龍虎山的教徒們，僅憑他一個人的話是沒有辦法控製這一整個後山的荒草的長勢，後來張近之幹脆也作罷，隻是在那一棟茅屋附近修修剪剪，所以那個茅屋的附近可以說是整個後山唯一的淨土。


  世俗界的這一次浩浩蕩蕩的破四舊，龍虎山靠著欽點萬歲之功勞獨善其身，但是外麵的那些小教派們都受到了波及，很多人都來投奔龍虎山但是張近之都拒之門外，慢慢的這天下就有了張近之這個人不近人情的說法，恐怕就算是日後這風頭過去了天下道教再一次的振興，龍虎山恐怕也再難做這天下道教的魁首之位。張近之沒有因此患得患失，甚至說本教的很多教徒都被他遣散回家，張近之的年紀越來越大就越發的喜歡清靜，他也明白老祖宗當年的坐鎮後山不是因為這樣會更顯現高人風範，而是說越到這個時候才明白靜思是多麽的難能可貴。


  張近之不喜歡釣魚，雖然知道龍虎山的這條河跟尋常的河不一樣，老祖宗是從河裏釣出過一條龍的，就這他還是不喜歡，或許是自認並沒有說老祖宗的本事，他獨愛飲茶，茶是自摘自抄，就是摘的明前龍虎山上的不知名山茶用古法炒製，倒也香氣濃鬱，今日有貴客上龍虎山，張近之還是把他給領到了後山。


  對於這個登門的貴客，張近之一直不喜歡，雖然現在已經百歲高齡，但是張近之還是跟以前跟在張彥之身邊的那個小孩子一樣的脾氣，不喜歡誰就是不喜歡，天下人都罵楊慶之的時候他喜歡，那便是喜歡，喜歡林八千的霸氣，那也是真喜歡，但是張近之一直都不喜歡楊慕白，不止是因為這個接了西域小雷音寺衣缽之人到現在還是鬼身，道士與鬼是本命的相生相克不相容，而是他打心眼兒裏感覺這個楊慕白有一股子妖氣。因為不喜歡楊慕白，導致了跟著楊慕白的林開山他也同樣不喜。


  很多人都認為當時欽點萬歲的張近之其實是在像往常一樣欽定天下，正如以往的帝王得了龍虎山的金印才感覺是受命於天，其實不是，若是大家都知道理由的話肯定會笑掉大牙，張近之區分萬歲和千歲不是看破了什麽，隻是因為他不喜歡林開山勝過楊開泰僅此而已，所以林開山支持的人就被他給劃成了千歲，至於說最後的結果跟他當時推測的幾乎一模一樣，外人傳他張近之修道了得窺得了天意，無故的吹捧張近之自然也懶得去解釋，這是好事兒不是？但是要張近之說實話，那他肯定說道：“哪個王八蛋才窺得了天意！五千年變局之後的天下朦朦朧朧，誰能看透？若說上天讓誰得天下，那便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茅屋內，林開山與張近之對視，林開山遞過去一封信，笑道：“張道長，現在世道變了，不存在聖旨，這一封信未免有點太寒磣了，但是效果卻是一模一樣，龍虎山欽點萬歲有功，外人怎麽說不管，起碼這紫金光祿大夫的稱號，還是咱龍虎山張天師的。”


  張近之撇了一眼那封信，繼續沏茶道：“我隻是一個散播封建迷信的老頭，這個稱號當之有愧。”


  林開山一臉的微笑。


  張近之接著說道：“林開山，別拿這笑對著我，說句不怕得罪你的話，雖然你有彈指間讓龍虎山灰飛煙滅的本事和權柄，但是我能讓你羞愧下山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你今日能上山喝我親自泡的茶，我是看你父親林八千的麵子，不然就憑你？”

  林開山繼續笑道：“那是，那是。”


  對於林開山的皮笑肉不笑，張近之也不屑於繼續嘲諷，他道：“喝了茶，拿著你的信走，有句話我還是得提醒你，林開山，這人在做天在看，夜路走多了小心遇到鬼。”


  “鬼？我能與龍虎山的張天師對坐品茗，安有小鬼堪敢近身？”林開山笑道。


  “真不知道你的厚臉皮是從哪裏來的。”張近之白了他一眼道。


  這時候，茶終於衝好，林開山端起一杯，也不嫌燙，直接一飲而盡道：“我本是粗人，也不會品茶，但是也能感覺出甘甜可口，張道長，我知道你對我不滿，但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其實自己心裏很清楚，當年開天門之後，這天下便再也無仙人可言，修士們皆是失去了大神通，更何況，就是有大神通在，現在的人也不是當年的人了。”


  張近之冷笑道：“所以你就仗著手中的火器，趁著這天下仙人們失去神通之際，來一場大屠殺？”


  林開山不免有點尷尬的道：“張道長，這麽說話就沒意思了，您也知道之所以會這樣是怎麽回事兒，實際上這有什麽不好？不是當年楊筠鬆把天子風水術帶入民間，又破了規矩的把風水術傳於天下，本身這風水玄術就是由帝王家掌控的。現在把他收回來也是再怎麽正常不過的事情。”


  張近之笑道：“所以你跟那楊慕白做了玉皇道的走狗？我真的想不明白，昆侖龍氣歸天下之後，這天下已經不是原來的天下，就是有修道之人，想要修到那種境界已經是絕不可能，玉皇道還在怕什麽？他楊慕白到底還在算計什麽？還是一心想要他楊家榮登九五？”


  ——張近之的這句話，才叫真正的窺破天機，玄學中人，以前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但是在當年的楊慶之祖龍龍氣歸於天下造就一片天下大同之勢之後，這天下的靈氣似乎斷絕，已經再也沒有可以修到如同張彥之李文姝那樣境界之人。張近之一直當這是楊慶之與那玉皇道中人的交易，就是用天下再無修士來換一次開天門的機會。


  玉皇道執掌昆侖千年，這千年來便再無可飛升之人，天下修士都猜測這是玉皇道中人把控升天之路，絕了天下修士之路成全自己，所以這才有擁立龍虎山為道教魁首抗衡玉皇道一說，現在既然天下修士再無飛升之可能，那玉皇道還在害怕什麽？

  “若是當年何安下楊慶之林八千彎背老六連同那楊當國一道過天門而去，那事情就不是這樣，這天下是再也沒有仙人了，但是老仙人們不還在不是？而且張道長，別說你不知道，楊慶之此人極其狡猾，早在開天門之時就已經布置了後手，那楊當國以昆侖靈胎轉世，這不是他的後手？而且現在楊當國在做什麽事，您說您不知道？”林開山道。


  這話說完，張近之看了一眼九道河子的方向，一把把茶杯給砸在桌子上，瞬間四分五裂，他道：“林開山，你竟真敢如此？！”


  “無毒不丈夫。”林開山笑道。


  張近之同樣冷笑道：“你真當不入天門的彎背老六已經死了不成？”


  “所以我才要試試他是不是還活著。”林開山道。


  張近之閉目，不再說話。


  九道河子之上。


  彎背老六一刀，劈開烏雲見天日。